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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笔 》 未能忘情於詩酒 》
第22節:演戲記
梁實秋 Liang Shiqiu
演戲記
人生一出戲,世界一舞臺,這是我們所熟知的,但是“戲中戲”還不曾扮演過,不無遺憾。有一天,機緣來了,說是要籌什麽款,數目很大,義不容辭,於是我和幾個朋友便開始籌劃。其實我們都沒有舞臺經驗,平夙我們幾個人愛管閑事,有的是嗓門大,有的是愛指手劃腳吹鬍子瞪眼的,竟被人誤認為有表演天才。我們自己也有此種誤會,所以毅然决定演戲。
演戲的目的是為籌款,所以我們最註意的是不要賠錢。因此我們作了幾項重要决定:第一是藉用不花錢的會場,場主說照章不能不收費,不過可以把照收之費如數地再捐出來,公私兩便。第二是請求免稅,也照上述公私兩便的辦法解决了。第三是藉幕,藉道具,藉服裝,藉景片,藉導演,凡能藉的全藉,說破了嘴跑斷了腿,全藉到了。第四是同人公議,結賬賺錢之後纔可以“打牙祭”,結賬以前衹有開水恭候。這樣,我們的基本保障算是有了。
選擇劇本也很費心思,結果選中了一部翻譯的劇本,其優點是五幕衹要一個布景,內中一幕稍稍挪動一下就行,省事,再一優點是角色不多,四男三女就行了。是一出悲劇,廣告上寫的是“恐怖,緊張……”其實並不,裏面還有一點警世的意味,頗近於所謂“社會教育”。
分配角色更睏難了,誰也不肯作主角,怕背戲詞。一位山西朋友自告奮勇,他小時候上過臺,後來一試,一大半聲音都是從鼻子裏面拐彎抹角而出,像是腦後音,招得大傢哄堂。最後這差事落在我的頭上。
排演足足有一個月的時間,每天公餘大傢便集合在小院裏,怪聲怪氣地亂嚷嚷一陣,多半的時間消耗在笑裏,有一個人噗哧一聲,立刻傳染給大傢,全都前仰後合了,導演也忍俊不禁,勉強按着嘴,假裝正經,小臉憋得通紅。四鄰的孩子們是熱心的觀衆,爬上山頭,翻過籬笆,來看這一群小瘋子。一幕一幕地排,一景一景地抽,戲詞部位姿式忘了一樣也不行,排到大傢頭昏腦脹心煩意懶的時候,導演宣佈可以上演了。先預演一次。
一輩子沒演過戲,演一回戲總得請請客。有些幫忙的機關代表不能不請,有些地頭蛇不能不請,有些私人的至親好友七姑八姨也不能不請,全都乘這次預演的機會一總做個人情。我們藉的劇場是露天的,不,有個大席棚。戲臺是真正磚瓦砌蓋的。劇場可容千把人。預演那一晚,請的客袞袞而來,一霎間就坐滿了。三聲鑼響,連拉帶扯地把幕打開了。
我是近視眼,去了眼鏡衹見一片模糊。將近鼕天,我藉的一身單薄西裝,凍出一身雞皮疙瘩。我一上臺,一點兒也不冷,衹覺得熱,因為我的對手把臺詞忘了,我接不上去,我的臺詞也忘了,有幾秒鐘的工夫兩個人幹瞪眼,雖然不久我們刪去了幾節對話仍舊能應付下去,但是我覺得我的汗攻到頭上來,臉上全是油彩,汗不得出,一着急,毛孔眼一張,汗迸出來了:在光滑的油彩上一條條地往下流。不能揩,一揩變成花臉了。排演時沒有大聲吼過,到了露天劇場裏不由自主地把喉嚨提高了,一幕演下來,我的喉嚨啞了。導演急忙到後臺關照我:“你的聲音太大了,用不着那樣使勁。”第二幕我根本嚷不出聲了。更急,更出汗,更渴,更啞,更急。
天無絶人之路,這一場預演把我纍得不可開支之際,天空隱隱起了雷聲,越來越近,俄而大雨傾盆。觀衆一個都沒走,並不是我們的戲吸引力太大,是因為雨太驟他們來不及走。席棚開始漏水,觀衆哄然散,有一部分人照直跳上了舞臺避雨,戲算是得了救。我蹚着一尺深的水回傢,泡了一大碗的“澎大海”,據說可以潤喉。我的精神已經快崩潰了,但是明天正式上演,還得精神總動員。
票房是由一位細心而可靠的朋友擔任的。他把握着票就如同把握着現鈔一樣地緊。一包一包的票,一包一包的錢,上面標着姓名標着錢數,一小時結一回賬。我們擔心的是怕票銷不出去,他擔心的是怕票預先推銷淨盡而臨時門口沒票可賣。所以不敢放膽推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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