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史 青銅時代的蕨類戰爭   》 第二章 鄢陵舞蜥(580B.C.-575B.C.)      瀟水 Xiao Shui

第二章 鄢陵舞蜥(580B.C.-575B.C.)
  (一)
  新即位的晉厲公認為:在想蕩服楚國之前,先得肅清西邊秦國人的搗亂,以免自己兩綫作戰。
  這些年,秦人常從西邊騷擾牽製晉人,導致晉人與楚的爭霸不夠盡興。楚國很喜歡秦人這麽幹,秦、楚關係越來越好。秦楚結好的歷史傳統就是從這時開始的。後來到了戰國時代,楚懷王順從親秦的歷史慣性,對秦人一直心存幻想和倚賴,被張儀騙也好,挨秦人打也好,都無怨無悔地結好秦人。楚人太講情義而不會變通了。
  於是晉厲公跑到陝西、山西夾縫裏流淌的黃河邊上去(L形黃河的竪部分),想約秦桓公談談,時間是公元前580年。可是老秦膽子小,不肯涉河。於是搞了個夾河而盟——晉文公的重孫子晉厲公與秦穆公的重孫子秦桓公,在互相猜疑之中,隔着黃河,互相宣佈對方是自己的好朋友,互相不要動幹戈。兩個秦晉之好的國傢,已經不相信任到了這個地步。究其主要原因,仍然是五十年前先軫那場崤山殲滅戰,使秦國人太傷心,太傷心,恨死了晉國人,總想找機會打架。
  秦國人雖然宣佈不動幹戈了,但依舊暗中磨劍,慫恿白狄進攻晉人,結果白狄被晉人碾成了炮灰。晉厲公在大舉反擊秦人之前,先派出大夫呂相去把秦國人駡一頓,算是先禮後兵。呂相於是跑到秦國強詞奪理地駡道:
  “過去啊,我們晉獻公跟你們秦穆公相好,戮力同心(成語出處),結為秦晉之好,兒女親傢(晉獻公女兒穆姬嫁給秦穆公)。當我們獻公辭世以後,秦穆公呢,不忘我們給他的舊德,使我們的晉惠公可以繼承晉國大統,但是(一‘但是’就壞了),秦國又不能成其大功,在韓原用兵,打我們。(其實是‘我們’背信棄義在先,不賣秦國人糧食還想打秦國人。)不過呢,秦穆公良心發作,後悔了,又讓我們的流浪漢重耳登上君位。(瞎解釋,人傢幾時後悔了!)
  “我們晉文公重耳登基以後,在國際上到處替秦國着想,算是還了你們秦國的恩情了。(就這麽容易呀?)。我們又聯合你們秦國出兵圍鄭,可是你們擅自撤兵,偷着跟鄭國人講和。這事被諸侯知道了,都駡秦國不忠,要打秦國,還是我們晉文公攔着,使你們秦軍順利撤回,對秦國簡直有再造之恩埃(承讓承讓!)
  “不料,我們晉文公剛死,秦穆公不來吊慰,還派出遠征軍打我們的相好國傢(滅滑),於是我們就在崤山搞了那麽一下子。(一下子就搞死了好幾萬人。)可惜,秦穆公還是不覺悟,還想聯合楚成王跟我們作對,好在楚成王死了,秦國纔沒有得逞。(有沒有這事,死無對證。)”
  接下來,呂相又繼續嚮秦國國君腦袋上吐唾沫,矯飾誇張,委過於人,不論秦麯晉直,一概都賴在秦國身上。這份檄文被後人收到《古文觀止》裏邊,是一篇經典,寫得深文麯筆,避重就輕,是一篇了不起的氣勢洶洶的顛倒黑白的好文章。實際上,秦穆公無負於晉,一輩子幫晉國做好事,三次扶立晉國國君,中間卻是晉國人反復無常,有目共睹。崤之戰,晉人偷偷摸摸往秦國遠征軍腦袋頂上下毒手,這些下作招數,呂相自然就不提了。
  呂相絶秦
  不管怎麽樣,“呂相絶秦”絶得劈頭蓋臉,虎虎生風,鼓動諸侯恨秦國。這個目的達到之後,晉厲公於是大舉撻伐秦國,派出中、上、下、新軍以及齊、宋、衛、魯、鄭、曹、邾、滕八國聯軍,威武之師,虎狼之師,在元帥欒書、新軍帥韓厥、以及郤剋族人指揮下,跨過L形黃河竪部分,移師入秦,跟秦軍接戰於麻隧(今陝西涇陽北)。秦軍“敗績”,敗績就是超級失敗,失敗的二次方,兵潰如崩,死人無算。
  晉軍乘勝渡過涇河,追到秦國腹地,威脅秦都雍城(今鳳翔,西鳳酒産地)。唉!老秦穆公過世以後,秦國的作為再無可圈可點之處了。晉國人拎着成串的秦人耳朵,凱旋回國,並且有兩員秦國大將押在軍中當了俘虜。此次“麻隧之戰”使秦軍主力損失慘重,從此幾十年不敢過河爭鋒,使得晉國西綫安定,西綫人民紛紛把徵戰的戈戟交給收破爛兒的,鑄成種地的鍤耒。從此晉人可以全力南下鬥楚。
  (二)
  接下來,如您所預料的那樣,楚國要和晉國比試個你死我活了——這就是春秋五大戰役的鄢陵之戰。戰爭的導火索,自然又燃在中原巴爾幹的鄭國人身上。鄭國人真不讓人省心埃春秋時代的戰爭,歸根結底是兩極的戰爭——北方聯盟的晉國Vs.江漢流域的明星楚國。而爭奪的焦點,是對中原河南省(我所謂巴爾幹地區)的控製權。而鄭國又是巴爾幹的核心,牽製天下的機樞,是楚晉一南一北反復爭奪的焦點。
  鄭國身處四戰之地的中原,必須行妾婦之道以求生存,傍住霸主,吃他的白飯。從前,楚莊王紅火的時候,鄭就當楚的小弟。近幾年來,隨着晉景公、晉厲公霸業中興,鄭國人覺得給晉國當小弟更有前途些。但楚共王把葉縣附近的一些莊稼地給了它,又使鄭國宣佈給楚國當小弟了。鄭國真是個製造不和的“金蘋果”。
  瀟水曰:這裏我們不要笑話鄭國,雖然它在整個春秋時代一直這麽朝三暮四。事實上,作為弱國,總要依靠背後一個強國弱國遇上睏難的時候,總要嚮自己的強國盟友求助。這也是現代國際關係中的常態。譬如六十年代末,中蘇關係破裂,蘇聯在中國北部陳兵幾十萬,還在珍寶島打了一小下,導致北京甚至開始嚮南方疏散幹部。怎麽辦呢?當時陳毅等人就建議打開與美國凍結已久的關係,以緩和蘇聯對中國的威脅。於是,尼剋鬆就到中國來了,終於促使中美關係發生改善。而在此之前的五十年代,中國是一邊倒嚮蘇聯的,還幫着蘇聯去跟美國人打了一場朝鮮戰爭。蘇、中、美的關係,和晉、鄭、楚之間,又何嘗不類似呢?
  鑒於鄭國又嚮南投奔楚國聯盟了,晉國生氣了。我是你的主子,你怎麽敢去找別人相好。於是,晉厲公以欒書為上、中、下、新四軍元帥,以製裁從前的尾巴國鄭國為名義,從山西南下過黃河,陳兵鄭國邊境。楚人趕緊盡起精銳人馬北上,晝夜急行軍,以不怕跑出個盲腸炎的速度,前來解救,於是拉開了鄢陵大戰之序幕,這時正是公元前575年的春天(春天打仗不和農時啊,耽誤下種)。
  鄢陵在(讀作“煙陵”)河南中部,新鄭市的東南,潁水從其南邊流過,景色絶佳,千峰雲起,十裏翠屏,如果不打仗,這裏是個良好的幹部療養勝地。
  楚軍帶有急行軍性質,從湖北省遠程疾進而來,軍隊疲勞,隊列不整。在此情況下,應該擇地集中,警戒對峙,休整後再求决戰。但楚共王聽說晉國人還想叫上魯、衛、齊軍來幫忙打自己,擔心吃虧,就搶先進攻,清晨逼近晉軍營壘,擺開戰鬥陣形,將戰車和輕甲步兵一直壓到晉營大門,晉營門幾乎無法打開。
  晉國人雖然以逸待勞,但來勢洶洶的楚國子弟兵如此彪捍,貼得如此靠前,晉兵的腿肚子開始哆嗦,魯、衛、齊友軍怎麽還不來呀。
  晉元帥欒書想堅守壁壘不出,指望盟軍來到,楚軍自行退去——這實在是鴕鳥戰術。他的佐將範文子則根本反對這次出徵,他是這麽想的:如今國內冒出一些很不好的苗頭,各卿大夫傢族紛紛崛起,上幹國君,傢族之間又矛盾尖銳,國內形式不穩。留下楚國這個外患,還能喚起國內的精誠團结和幹部隊伍的謙遜謹慎,包括對國君的尊崇。如果把楚國打敗了,外寧必有內憂。群臣居功不和,晉厲公更加驕奢,變亂說不定哪天就要爆發,國傢就要削弱。範文子的辯證法學得很好,他的預言也很快就被未來晉國君臣的窩裏鬥所證實。但是,兩軍已經相遇,戰事一觸即發,範文子的螳臂已無法擋車。
  範文子的兒子,小將範匄(念“丐”)卻不理會老爹,嚷嚷着要打,為瞭解决出門難的問題,他說:“楚軍雖然堵住我們營門,我們可以把取水的井和吃飯的竈填平,在軍營裏擺開戰陣,然後拆掉營門衝出去。”
  高!真是“雛鳳清於老鳳聲”埃可是雛鳳說完,老鳳(範文子)卻拎起長戈追着鑿他,一邊駡道:“國傢的勝敗存亡,是上天决定的,輪到你個小兔崽子在這裏鬍說?”衆人趕忙把他攔住,範小將纔得以走脫。衆人說:“別駡自己孩子是‘小兔崽子’,因為從遺傳學的角度來講,這對傢長是不利的。”
  範文子老爹為什麽生這麽大氣呢,其實他根本不是駡兒子,而是駡元帥欒書不聽他的罷兵意見,追打兒子屬於指桑駡槐。衆人意見正難統一,新軍佐將郤至開始發言。郤至是從前羅鍋郤剋的族人,他反對“鴿派”範文子意見,也反對“鴕鳥戰術”,力主出戰:“我們晉國人,有三大恥辱,一是韓原之戰,我們國君被秦穆公俘虜;箕之戰,元帥先軫被狄人割下腦袋;邲之戰,我們被楚人打得潰不成軍,逃跑的時候爭搶戰船,砍斷手指無數。現在,我們絶不能再增加恥辱的記錄了。”
  郤至繼續分析說:“楚軍有六大弱點,第一,楚司馬子反和令尹子重關係不和,令尹本來是百官之首,司馬嚮他匯報,這次卻由司馬擔任總指揮,內部必有不和;第二,楚王的親兵精銳和老舊士卒戰藝懸殊;第三,楚同盟的鄭國腎虛,軍陣不嚴;第四,楚同盟的其它蠻軍,簡直連陣列都沒有;第五,楚軍在月末挑戰,不吉利;第六,楚人軍中喧嘩,沒有紀律。我們以逸待勞,一定會打趴他們的。”
  郤至冷靜的分析和熱情的動員,字字入木三分,精闢動人,激起了晉軍上下死戰的决心。那些望着剽悍的楚軍而雙腿打顫的晉國人,也有了勇氣,不再一心盼望友軍前來支援了。晉厲公遂堅定了打的决心。
  楚共王從晉營外邊,忐忑不安,不曉得晉營動靜。他也在為打還是不打而難以抉擇。打的話,又怕晉國的魯、衛、齊盟軍突然趕到,圍擊自己。於是他登上高高的巢車,站在桿子頂上那個鳥巢一樣的板屋裏下望晉壘,想看看晉軍的態度。楚共王拿着望遠鏡觀察,又問站在地面上伺候着的伯州犁(從晉國跑來的跳槽者):“我看見晉兵一左一右亂跑兮,這是什麽意思?”
  “報告,一左一右亂跑,是在召集軍吏。”
  “那現在怎麽又聚到中軍了兮。”
  “那是開會謀劃。”
  “張開了一塊幕布兮。”
  “戰與不戰的占卜。”
  “幕布撤掉了兮。”
  “馬上就要打了。”
  “啊?”楚共王差點扔掉望遠鏡,一頭掉下來。接着他看見晉營裏塵土飛揚,夾着喧囂,楚共王急喊:“甚囂,且塵上。”(“甚囂塵上”成語出處,暴土狼煙,夾着喧囂。)
  “這是他們填井平竈、排兵布陣呢。”
  “都上車了,左右拿着兵器兮。”
  “那是聽領導講話,誓師呢。”
  “那他們一定要打嗎兮?”
  “也未必呢。”
  “怎麽又下車了?是不是不打啦兮?”
  “是作戰前禱告,求鬼神保佑埃”
  “到底打不打啊兮,你們晉國人真麻煩啊1
  戰鬥迫在眉睫的時候,楚共王徒然觀察了半天皮毛,還是猶豫不决:既沒有發佈進攻飭令,也沒有設障埋伏加強據守。
  一般來講,誰下的戰爭决心早,戰備程度高,軍隊行動快,誰就占了主動和先機。打仗靠的是一股士氣,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嘛。楚共王猶豫遲疑,致使軍心懈擔楚軍一連跑了上千裏路,被太陽曬得黢黑,現在又曬在戰場上,疲乏勁就上來了,斜歪着腰,倚着兵器,表情茫然,瞅着巢車上面的楚共王。後者像猴樣順桿上爬上爬下。
  “到底打不打?不打就買票回傢1彪悍的楚卒說。
  晉厲公這時候已下了决心,他聽從了郤至論述的“三大恥、六大勝”,又占卜獲得吉兆,决心不再等待諸侯友軍,立刻與楚軍開戰,猝然間晉軍把戰鼓擂得山響,驚起澄川翠嶺裏數百萬衹飛鳥。晉軍填井平竈,先發製人,擺好陣列,打開營門,戰車張為強大的兩翼,隨中軍進展全面鉗擊敵人。重耳的重孫子晉厲公,與楚成王的重孫子楚共王的鄢陵鏖戰,在繼雙方祖爺爺之間的城濮之戰57年後,正式爆發。
  剛一爆發,就開始搞笑,晉車一出轅門就遇上一個大泥坑(瞧它紮營這地方)。晉國的戰車們都知道繞着泥坑走,惟獨晉厲公的車一下子陷進泥裏去,晉厲公一頭栽進泥裏(王牌駕駛員怎麽都這麽笨啊,以前韓原大戰、鞍之戰都拋錨過)。楚共王眼睛好使,1.5,遠遠看見,立刻率領中軍部分王族親兵猛撲晉厲公(中軍都支援兩翼去了,因為楚軍兩翼弱)。“抓活的藹—就在泥裏吶1
  晉元帥欒書正好在中軍,嚇得麻了爪子,渾身冒汗,慌忙伸胳膊請旁邊的晉厲公換到自己車上。這個主意當然好,但是欒書的兒子卻不同意,這位欒小爺乃晉厲公車上保鏢,直呼他爹欒書名字:“欒書同志,住手!你不要丟棄了元帥的職守,侵犯別人的職責。保護國君,是我的事情。你指揮三軍是正經。”這孩子喝令他爸躲開(直呼其名更不留情面)。他爸爸欒書頓時醒悟,掃眉搭眼兒地勒車走掉,專心地調度三軍去了。否則的話,三軍無人指揮,勢必陣勢大亂。好懸埃
  欒書的兒子跳下車,像拔蘿蔔一樣把晉厲公從泥坑裏弄出來。這時候楚共王已經撲到跟前,剛要行兇,晉軍將官魏錡(念乙)拈弓搭箭,一箭命中楚共王的左眼。楚共王1.5的眼睛一下子就剩0.75了,疼得牽肚剜心。要知道,這時候的箭頭已經拋棄了從前的扁體型,進化為三棱錐體,三條側刃嚮前聚集成鋒,再加上倒鈎,青銅質地,把眼珠子射個粉碎。楚共王抱着眼睛張着嘴,像魚一樣疼得喊不出聲來。車右(副官)趕緊把盾立在車上,護住共王,但是兵車上的盾狹而短,意義不大,遠處魏錡作勢又射。楚共王歪着臉急叫:“傳養由基1
  “養由基在哪裏?大王叫你——養由基!混蛋快過來——”
  養由基的戰車一溜趔趄,飛奔過來。楚共王遞給他兩枝狼牙箭。養由基臨危領命,一箭射出,正中魏錡前頸,魏錡應弦而噎,伏地而亡,手裏兀自還捏着射瞎楚共王的那把彤弓。養由基着實厲害,技能百步穿楊,但遺憾的是他手裏一隻箭都不許帶。替主子報完一目之仇,又畢恭畢敬把剩餘的另一枝箭還給共王。
  這裏需要插一句,幾天前,養由基搞了一個“射穿七層革甲”的表演項目,嚮楚共王誇耀,遭到楚共王怒斥,駡他逞強:“逞強的人必然死在個人技藝上,太給國傢丟人,給自己丟人!箭矢全部沒收兮1楚共王也夠迂腐可愛的,對能人限製使用。於是楚國第一神射手養由基空着箭袋子上戰場,也是古來戰爭史上一大搞笑。衹有當楚共王給他箭的時候,他纔敢用,用完了一枝,射死魏錡,養由基又畢恭畢敬把剩餘的另一枝箭還給共王。搞笑啊搞笑,居然還回去,是等着老楚的另一隻眼睛也瞎了再藉來用嗎?
  晉、楚兩軍角鬥,潮起潮落,雲捲雲舒,場面慘烈異常。由於戰前猶豫不决,楚軍一開場就處於被迫應戰的防禦地位,並且倒黴的楚共王還負了眼傷,軍心動遙鄭國盟軍附在楚右軍尾巴後面,遭到晉軍左軍與部分中軍集中攻壓,力不能支,慢慢後退。
  楚共王不顧中箭疼痛,堅持擂鼓指揮,命令楚人箭發如蝗,但受製於弓手的臂力,威力終究有限,不足以阻滯對方戰車的衝擊。
  晉國戰車兵一邊進攻,一邊把車上的皮盾排成“短墻”,聯成上百米的橫墻,蜿蜒在曠野上,壓嚮楚軍,抵製楚人的箭雨。楚三軍被逼後退,直退至潁水北岸,後面就是急流旋渦,失去退路了。楚共王再次陷入險境,大批的敵人朝他圍攻上來,馬上就要被擠下河裏喂王八了。
  楚共王魂飛魄散,趕緊殺豬似的叫喚:“養由基給寡人連續射擊。”養由基這回可算得了聖旨,他駐車彎弓,揮手如猿,整梭子整梭子的,一連串猛發,箭去好似流星。雖然是站在顛簸的車上,但箭無虛射,五步、十步、百步,敵人應弦而噎,遠遠近近,伏屍滿地。成語“百發百中”就是說他呢。後面的晉軍還不明白怎麽回事呢,都伸着脖子往前擠,直到看清一支三棱箭來拜訪自己的脖子,纔滿意地倒下。養由基號稱“養一箭”,專射人脖子(因為就那兒沒甲胄),一射一個死。
  養由基一邊射,還一邊衝對方招手:“Comeon,Comeon,Comeon,baby。GoGoGo,嘔哎嘔哎嘔哎,GoGoGo,嘔哎嘔哎嘔哎——Yeah,Yeah——1
  養由基射擊的同時,楚大夫“叔山冉”也趕來護駕。這牛人更猛,拎起一個晉國兵當作手榴彈,掄圓了投擲晉兵,砸斷晉人車軾,打法駭人聽聞,晉軍不由自主紛紛倒走。楚共王纔得以在河邊徹底脫險。(星宿老怪的打法,是跟這兒學的吧。)
  楚左右兩軍雖然敗退(因為晉人分撥了中軍去壓擠楚兩翼),但楚中軍武器精良,兵員素質一流,憑着剛纔的射擊和投擲,奮力抵禦,保着楚共王,竟然戰退晉中軍,反敗為勝。
  這時天色已晚,兩軍勝負未判,雙雙罷兵修整,明天再戰。從早上起,飯沒吃一口,坐下來休息的機會也沒有,軍士們纍得倚着矛戈直喘氣,炊事員招呼吃飯都不動彈,緩了半天才下常
  (三)
  公元前575年的春天,白日既匿,繼以朗月,星星也閃爍起來啦,這星星就跟今天我們在山林春郊看到的一樣,眨着同樣的節奏。戰士們主要都是城裏平民,文化水平較高,望着天空的星星作詩道:“慧彼小星,三五在東。肅肅宵徵,夙(念素)夜在公。”勤勞於王事的士兵們,像無名的星星一樣,註定是明月的輔襯。
  在剛剛過去的一天戰鬥裏,楚與晉軍從早激戰到晚,楚由於一開始準備不足(在戰與不戰上十分猶豫),故而戰鬥開始表現較差,但是到了後半階段,楚中軍戰士憑着驍勇的單兵作戰能力,越戰越勇,水平發揮越來越正常了,反擊得晉人節節退卻,直至天黑見星楚人猶鼓勇不止。如果不是夜色及時下降,也許晉人就得躺着下場了。
  所以,晉人那邊非常驚慌。擔心明天接茬打下去,孔武善戰的楚中軍主力,將成為晉人噩夢的主角。一些晉人擔心着,能不能活着見到明夜的星星。
  宿營地裏,篝火跳動着,除了巡哨的口令,寂靜一瀉無遺。晉人由於早上“填井平竈”了,現在沒法做飯,衹能啃壓縮餅幹。偶有料峭的山林寒氣,吹在每一個戰士的身上。春天是生而勿殺的季節,可是我的夥伴他就倒在了我的身邊。晉國人的肚子更餓了。
  楚國這邊,指揮官司馬“子反”連夜佈置士卒喂刷馬匹,治療傷員,修理盔甲,磨礪武器,調試戰車,作好明日再戰準備。明晨雞鳴而食,整裝待發,唯命是聽!經過這樣有條不紊的補充休整,楚軍當夜恢復元氣。戰士們枕戈待旦,預備次日再行攻擊。晉人兇多吉少。
  不過,事情壞就壞在子反身上了。從名字上判斷,子反是王族出身(“子什麽”都是國君一族的子弟名稱。我知道有一個人叫“子騰”,本來挺文雅,偏偏他老爹姓杜,他叫杜子騰,鬱悶ing!)
  自古英雄出草莽,從來紈絝少偉哥。子反本是犬羊之質,卻披上虎狼之皮,打仗不是他的特長,喝酒倒是他的鐘愛。他檢查完營地防衛,還沒有睡意,覺得口渴,就讓服務生拿飲料來。服務生抱着黍子釀的酒送給他。子反呵斥道:“哼!快拿下去,這是酒兮!”
  “這不是酒,老爺。”
  “誰說不是1
  “真不是酒,不信您嘗嘗。”
  子反接過來喝了一口,味道還不錯。這人要是酷愛喝酒,遇上了甘美的醇釀,也就想起了從前,想起了從前,就又喝了第二杯,喝了第二杯就又喝第三杯,就這樣一杯接一杯,美酒加咖啡地喝起來了。子反不能自已,結果把自己給喝醉了。
  次日不等天亮,子反迷迷糊糊正睡呢,別人喊他:“元帥,元帥,醒醒,老闆叫你1
  子反喝得太多了,頭痛,不去。楚共王乘車跑來,找他商議軍機,一進帳中,聞到酒味就全明白了。楚共王轉身出去,嘆道:“昨天的戰鬥,我眼睛瞎了,所依靠的衹有司馬了。可是司馬又這樣,這是忘記了楚國的社稷呀。天敗楚也夫!我沒法呆了兮1
  “醉臥沙場君莫笑”的子反不能議事,晉軍又偽裝出殺氣騰騰的樣子,“蜥蜴技窮”的楚共王自料難於取勝。他更怕晉國的同盟軍日內到達,如果吳國人再從背後掏自己的老窩,那就簡直有社稷之危了。越想越害怕的楚共王幹脆一早收拾東西走人,以主動退出戰鬥來結束自己的尷尬。“報道敵軍宵遁”以後,晉軍於次日進駐楚營,把楚國人沒吃完的罐頭全部報銷,然後腆着肚子凱旋回國。直到這個時候,僅齊軍盟友到達指定戰常
  楚司馬子反酒醒以後,發現人全走光了,就剩自己楊柳岸曉風殘月了。他在薄霧輕攏的時刻,徘徊於敗土殘垣的戰場壁壘,幹脆畏罪自殺,以謝天下,實現了“唯有飲者留其名”的境界。那個送酒給子反喝的服務生,自認為是愛子反,忠於子反,想讓子反喝點可口的,卻恰好害了他。所以古人總結說,小忠是大忠的禍害。
  子反自殺並不意味着他有多麽慷慨激烈,實際上他是別無選擇。衆所周知,楚國有“覆軍殺將”的規矩,敗兵之將哪怕是王族公子(如子反)也衹有死路一條。楚國今尹26人,從最早的屈瑕,到令尹子玉,到這回的子反,被迫自殺或被誅死的竟有9人,個個都沒有善終,真是個高危職業。貴族伏誅是楚國法律的特點,體現出法律面前一律平等,這跟中原“刑不上大夫”的優待是不同的。
  楚國法律嚴苛,對大傢族毫不留情,目的就是想打擊他們,避免他們勢大欺主,從而加強王權。加強王權有利於國內政令統一,避免大傢族自行其是,便於集中軍事力量,統一調度指揮。而中原諸侯包括晉國在內,還都沉迷於分封製下多傢族聯合體執政的國傢形態,逐漸引發出君權旁落、六卿專政的可怕局面。楚國率先走上“君權一元專製化”的道路,唯其如此,纔在整個春秋時代霸氣逼人。
  但“君權一元專製化”也給楚國帶來了不可忽視的副作用,為了維護王權,楚國必須法令嚴苛,使各大傢族不敢抗拒王命。這幫大傢族之中也不乏賢能之人,他們被限製使用,一不小心就有割掉鼻子挖掉膝蓋之虞,束手束腳,氣急敗壞,幹脆跳槽到敵國效力,紛紛成為楚國的死敵,以害楚國,不可救療。這也就是所謂的“雖楚有纔,晉實用之”。鄢陵之戰中,就有楚人幫晉國謀劃,教晉軍把中軍兵力分開,增強兩翼去毆打楚軍戰鬥力較弱的兩翼。
  控製和限製使用賢能之人,扼殺創新與變革,一直是“君權一元專製化”國傢的主要弊病,這體現在中國後來兩千年的“皇權專製社會”中。
  (四)
  春秋時代,想走“君權一元化專製”道路的不衹楚國,鄢陵之戰的勝利者晉厲公,也是高瞻遠矚,得勝回國以後就着手肅清威脅君權的“三郤”傢族。
  所謂“三郤”傢族,就是鄢陵之戰的最佳男配角——“郤至”及其哥們兒郤錡(念其)、郤犨(念抽)三個傢族。他們都是鞍戰英雄郤剋的親戚。作為卿大夫,他們從國君手中領取封邑,封邑中有自己的武裝,但要率領着封地上的武裝嚮國君效忠。這就是分封製。
  在這種分封製下,國君衹在名義上是晉國土地的所有製,而各大傢族則是土地的實際占有者。所以國君一族與卿大夫傢族必須聯手共處,國君得給大傢族留面子,要求“刑不上大夫”(大傢族的人犯罪可以減刑),這是一種“多傢族聯合體執政”。後來到了皇權社會,皇帝一個人說了算,不再怕什麽別的傢族了,所以“刑不上大夫”的話也就很少提了,還動不動就在朝堂上用板子打大臣屁股子,以示羞辱。
  但在分封製下,隨着時間的推移和生産力的提高,特別是鐵器在開荒、生産中的使用,有的受封傢族富強起來:地開墾得越來越多。譬如三郤在封邑上經營有方,推廣實物地租制度取代傳統的不能調動人們積極性的勞役地租,積纍出雄厚的經濟基礎,搞得比國君還肥。而國君一族思想比較保守,采取的是傳統的越來越不走俏的“井田製”。井田製是古代的大鍋飯。上千農夫在“井田”裏幹活,私田的莊稼歸自己,公田的莊稼歸國君,這屬於“勞役地租”。他們給自己幹活還賣力氣,給工傢幹活就出工部出力了。不肯盡力於公田,公田荒蕪,國君倉庫空了,所以竟不如三郤傢族闊氣。三郤憑藉經濟實力,頗占據不少政府席位,所謂“夫八郤,五大夫三卿,其寵大矣”,藉此也可以左右君王。而且,三郤封地上的傢族軍隊,占了全國兵力的一半,所謂“其富半公室,其傢半三軍”,壓倒了國軍。舉個例子來講,從前郤剋吵吵着打齊國以報羞辱,晉景公不允。郤剋就要求拉自己的傢族軍隊去打齊國。郤剋傢族軍隊,可以對抗齊人,足見其兵員戰力之盛。這種勢焰也使郤氏傢族招來了國君的忌憚和殺戮。。
  三郤咄咄逼人的富貴和左右君權、扭動政壇的能力,給了晉厲公以巨大危機感。我們說,分封製下的政治是一種大傢族政治。三郤變得強大,使得君權旁落,於是殘殺勢不可免。晉厲公要對“三郤”實行專製。再不能讓這些收租子的跳梁小醜折騰我了,我要奪回我的土地和權力。
  晉厲公想滅三郤,又急又緊張,眼中仿佛長了釘子。所謂族大逼君。煊赫的三郤傢族,已經有逼君之勢。但國君一族的力量還不夠,需要幾個信得過的人來幫忙。於是胥童、夷羊五、長魚矯幾個親晉厲公傢族的掌門人,遂成為“保皇黨”。
  從前,胥童的爺爺因為鬧病,被迫賦閑,執政官位置讓給了老郤傢,兩傢因此結下了梁子。現在胥童終於出人頭地了,成了晉厲公的gay。在床上的無數次親密接觸之後,他們建立了對彼此的信任,積極準備嚮郤氏發難。
  於是,在晉厲公指使下,胥童、夷羊五、長魚矯假裝打群架,鬧到一個郤的府門,正好另一個郤也在,請求二郤給他們斷案。二郤剛要拍驚堂木,這群恐怖分子一擁而上,一個冷不防揪裝二郤”就揍。二郤的衛兵來不及反應。在一通群毆之後,二郤變成了片片兒,屍體被拖到朝堂上晾着。接着,晉厲公的軍隊開來,豪富已極的郤傢族人,人頭滾滾落地。
  第三個郤——郤至,聽說了這個消息,大義凜然,拒絶逃跑,他說:“信義的人不背叛自己的國君,勇敢的人不會選擇作亂,國君要我死,一定有國君的道理。那我死掉好了。”鄢陵之戰中表現出色的郤至(曾論述“晉人三大恥、楚人六必敗”的),就這麽死在他所供職的國傢中。
  郤至臨死說的不錯,他是無造反之心的,但是有造反之力。這就足夠了,足夠定死罪了。浮華如花易散場,老子的持盈保泰、見好就收、過強則必折的理論,是真理啊!三郤的田莊,被國君和其它大傢族瓜分。
  不過,郤氏也沒有被完全殺絶,山西五臺山現在還有姓郤的,他叫郤志華,他還在網上喊呢,要求大傢發郵件到xizh@eyou.com找他交朋友。快去吧!
  晉國未來的“老油條”叔嚮在他有名的“叔嚮賀貧”裏邊說太有錢了不好,把“三郤”的死因簡單歸結為三郤沒有“德”。事實上,三郤的死,純粹是卿大夫傢族與國君一族爭鋒的結果,是權力和勢力在鬥爭中尋求平衡的問題,不全是三郤個人品德的問題。春秋時代的戰爭,明綫是南北方間的晉、楚爭霸,暗綫則是分封製下每個諸侯國國君與卿大夫傢族之間的爭鬥,以保持國君一族與卿大夫傢族的權勢平衡。三郤滅族案,以及更早的趙氏滅門案,就是卿大夫傢族膨脹,導致國君反撲,鬥爭白熱化的結果。這不單是德不德的問題。看歷史,光着眼於這人是不是好人,是不夠的。
  (五)
  也許是受了初步勝利的鼓舞,也許是貪得無厭,晉厲公及其“保皇派”們並沒有就此止步,他們的目標是除去所有威脅君權的白眼狼大傢族勢力。於是胥童繼續發難,逮捕了執政官欒書,想滅掉欒氏。欒書為了保住自己,趕緊嚮晉厲公表忠心,說跟三郤劃清界限,大駡郤至是楚國的特務。晉厲公變得猶豫了,覺得一朝死掉太多大臣,不吉利。也不能把所有大傢族都滅掉啊,國傢還得依靠他們建設與保衛呢。於是就把欒書釋放,並好言安慰。
  欒書回傢以後,戰戰兢兢,杯弓蛇影,中行偃就找他串聯來了。中行偃不是俗人,是未來執政官,他慫恿欒書拿出辣手:“既然主公已經不信任我們這些大傢族了,我們幹脆先做了他,先下手為強。”
  於是這兩人合夥搞了個“西安事變”,趁晉厲公出遊到舊都“絳城”的時候,當場拘捕了晉厲公,隨從人員胥童(保皇派)被就地處决。欒書、中行偃把晉厲公抓在手裏以後,不知怎麽處理纔好,想召開各界精英大會,協商解决“西安事變”。當時晉國的社會名流,最知名的就屬新軍將“韓厥”了。韓厥不願意分擔造反派的罪名,於是杜門不出。
  欒書、中行偃等了五天沒動靜,晉厲公又整天歇斯底裏,於是就在大過年準備殺豬的時候,把晉厲公給殺了。用一輛破馬車埋葬了他。諸侯葬禮應該用七輛馬車做“陪嫁”,油漆大棺材裏外三層,三十根原木墊底,殉馬幾百匹。而欒書衹埋了一輛馬車和薄皮棺材為他殉葬,是為了寒磣晉厲公,並且商議了一個惡謚給他:“厲”,跟西周暴君“周厲王”的美稱一樣。“厲”,原意是頭上癩瘡,謚法解釋為“殺戮無辜”。其實晉厲公還是有能力的,對外獲得鄢陵之戰勝利,對內畢竟滅掉威脅君權的三郤傢族。我們更願意稱呼他“鄢陵蜥蜴”——春秋十大蜥蜴之第三。
  晉厲公滅掉三郤,是為了強化君權,穩定國傢政治,無可厚非。但他打擊面太大,又嚮欒氏伸手,終於在大傢族的反撲下死去,並遭到大傢族反感而被謚為“厲”。不但沒有強化君權,反倒給自己弄了個“殺戮無辜”的謚號。看來,做事手段過激,反而效果不美。後來漢武帝、武則天等人就高明的多,他們任用酷吏去殘殺豪強望族,自己躲在幕後,等豪族被殺得差不多了,再趕緊殺掉酷吏當替罪羊。
  由於晉厲公的失敗,晉國最終還是慢慢走上君權旁落的路子。變成六卿專權,政出私門,最終君權作廢,三傢分晉。
  這個苦悶的結局給中原諸侯敲響警鐘,諸侯們到了戰國以後開始啓動“強化君權”工程。這個工程交給法傢人物來完成。法傢就是從立法角度來奪卿大夫的權,而不是采取晉厲公這種非常過激手段。於是一係列手段相近、目的同一的“變法”(都是為了強化君權)開始了:不再讓大傢族擁有封地了,而是改成郡縣製——中央委派郡縣長官治理地方,隨時任免。以便於被國君控製的職業官僚體係,取代不容易被國君管控的、勢力容易纍積坐大的世襲卿大夫傢族分封體係。大傢族沒了封地,沒了自身經濟實力,沒了封地上的私人部隊,也沒了世襲,沒了勢力的積纍,總之被騸掉了,全都沒了脾氣,變成了皇權時代唯唯諾諾的皇帝的奴才——春秋時代士大夫的那剛烈直樸性情也一去不復返了,張揚個性與創造力的自由年代也結束了。
  但君權畢竟穩固了。
  法傢在戰國時期的這套強化君權改革,穩定了各國的內政。這套體係順理成章被秦始皇繼承,開創了未來的“皇權社會”,從而結束了商周的“分封”封建制度。同時我們也看得出來,“法傢”這個名字,不是像它字面暗示的那樣健全“法製”,更是藉助“法”來實現並維護“君權專製化”。法傢了不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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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銅時代的蕨類戰爭 引子:人之初第一章 三皇神跡(46億——約5000年前)
第二章 黃帝蚩尤(約5000年前)第三章 堯風舜雨(5000-4000年前)
第四章 虛無之夏(公元前2070—前1600年)第五章 商祖烈烈(公元前1600—前1046年,青銅時代)
第六章 大周天子(公元前1046—前771年)附錄
青銅時代的恐竜戰爭 引子 (關於上一本書)第一章 笑傲諸侯(770 B.C. --700 B.C.)
第二章 傾國二姬(700 B.C.—685 B.C.)第三章 大哉強齊(685 B.C.—645 B.C.)
第四章 江漢新貴(B.C.770—B.C.645的楚國)第五章 獻公之恨(B.C.768—B.C.650的晉國)
第六章 秦晉之好(B.C.650—B.C.645)第七章 晉文踐土(B.C.645—B.C.628)
第八章 獨霸西戎(628 B.C.—620B.C.)第九章 趙氏孤兒(B.C.620—B.C.607)
第十章 問鼎中原(B.C.607—B.C.590)附錄
青銅時代的蜥蜴戰爭 第一章 強哉驕,大晉風流(600B.C.-580B.C.)第二章 鄢陵舞蜥(580B.C.-575B.C.)
第三章 悼公再霸(575B.C.-555B.C.)第四章 禍起蕭墻(555B.C.-545B.C.)
第   I   [II]   [III]   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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