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歌鉴赏 美國詩人五十傢   》 瑪麗安娜·穆爾 Marianne Moore (1887——1972)      彼得·瓊斯 Peter Jones

  它不是那乖巧的氣氛,
  不是水撻海狸、美洲獅皮
  沒有槍械與獵狗;
  它不是掠奪物,
  而是“可知的經驗”。
  
  ——《紐約》
  
  瑪麗安娜·穆爾1887年出生在密蘇裏州的聖路易斯,從小在做長老會牧師的祖父傢中長大。祖父給她灌輸了一種強烈的道德觀,教她懂得了個人的重要性。她曾在賓夕法尼亞州的麥茨哥學院讀書,後來又就學於布拉茵莫爾學院,曾與H.D.(希爾達·杜利特爾)是同窗學友。1909年畢業後,曾教過五年速記學。
  
  此時意象派在倫敦很活躍。儘管穆爾否認意象派的作品對她有直接影響,但她也象意象派一樣註重語言的精確和非人格化的表現手法。她的一些早期作品刊登在意象派的期刊《自我主義)上。H.D.和她的朋友布賴爾出版了穆爾的第一本書《詩集》(1921)。這二十四首詩於1924年以《觀察》為名重新刊印過。那時她正在紐約公立圖書館做助理員。
  
  1926年至1929年期間,她編輯了《日晷》雜志。為這個半月刊撰稿的人有康拉德·艾肯、托瑪斯·曼、T.S.艾略特等人。她的作品曾獲得各種奬勵:日晷奬(1924)、裏文頓奬(1935)、哈斯多奬(1935)、博林根奬(1951)以及普利策奬(1952)。
  
  1935年她的《詩遜問世,艾略特為這本書寫了前言。他寫道:“在這些詩中,有一種天然的敏銳和睿智深情保持了英語的活力”。其它詩集也接踵而出。《穿山甲及其它》(1936)、
  《什麽是年代》(1941)、《然而》(1944)、和《詩集》(1951)。《詩集》仍然由艾略特撰寫前言。1953年她獲得詩歌金質奬章,1955年她發表了一本隨筆集《偏愛集》,這個集子談論她所鐘愛的一些作傢。她最後的一部重要作品是《拉封丹的寓言》(1954)。這是一本她花了九年功夫寫成的書。此外,還有一些詩集:《象一道防波堤》(1956)、《呵,變成一條竜》(1959)、《北極狐狸》(1964)、《告訴我,告訴我》(1966)以及《詩歌全集》(1967)。在《詩歌全集》中,她把一些寫得最好的詩刪減到了不能再刪的程度。以《詩》為例,這首詩最初有五節,十三行,其中包括她的名句“想象的花園中有真正的蟾蜍”,最後衹剩下了三行:
  我也不喜歡它。
  然而,讀着它,抱着十分的輕衊
  人們最終還是在其中發現了機智的地盤
  
  穆爾在1972年去世之前還發表了另外幾首詩。
  
  她後期的詩從技巧和強度上來說與早期的詩無甚區別:都有着細節描寫的精確邏輯性。她的思想由於受過精確的訓練,所以總是用在觀察事物和景物上,而不是用在沉思默想上。她的詩受人歡迎並不僅僅是由於表面的炫目。不同層次的經驗和意義都由她的詩行的句尾格式、內韻和近韻格式、諧韻和頭韻格式、詞彙和精巧發展的句法格式以及在詩中溶為一體的異事奇想的格式暗示了出來。
  
  穆爾的主要技巧之一便是她對讀者的註意力的駕馭,那種使人驚奇隨即産生出魅力和不定感的方式。譬如,她寫一首詩時,開頭一句從節奏上可能已經很完整了,但她並不用句號。在《高空作業者》中便是如此。以後的各行句法突兀,與前一行相連接,因而使詩從不止於一個陳述,而作為一個過程,一種召喚展開:
  杜雷爾本會知道為什麽生活
  在這樣一個小鎮,有八條擱淺的鯨可以觀看;在晴朗
  的日子,甜甜的海風,來自水面,吹進屋子,海上有波浪
  雕刻得象片片鱗片
  在魚身上。
  
  這個詩段通過內韻仔細地把全段聯成一個整體,最後一行由三個音節組成,與下一個詩段相銜接。
  
  穆爾的詩就靠這種安排巧妙的音韻效果取勝。這種技巧方式把寫詩的技巧變成了詩本身。我們喜歡跨行詩,因為她把我們的註意力吸引到了有格式的頭韻上。
  
  她最常用的是以音節為單位的形式。在詩歌創作中,這種形式在技巧上是最機械,也是最嚴格的一種。每個詩段的句子長度都由事先規定好的音節數目來决定,而不是由輕重、音步或自由節奏來决定。詩段的視覺格式是由較短的詩行按事先安排好的程度進行縮格而建立起來的。從表面上看,選擇這種技巧很隨便,但就瑪麗安娜.穆爾的情況說,是這種技巧選擇了詩人。這種風格對她來說不僅很自然:而且衹要讀過她的幾首詩之後,就難以想象她用任何別的方法寫的詩。儘管她采用了這種嚴格的有約束的形式,但她仍能在詩中發展她自己的講話節奏。對這種嚴格格律的運用自如常使她的詩獲得戲劇性的效果,特別是當她故意脫離原定的模式以傳達她的情緒或音調的變化時更是如此。她使用的各種技巧使我們想起艾爾本。伯哥對音樂的十二個調子自覺的精確處理手法和感情上準確的處理手法來。
  
  英國音節詩人的先鋒伊麗莎白。達律西大約與穆爾同時開始發展這種技巧。她很強調有規則的音節及其變體的自然可能性。但是她指出,這種可能性是“詩人直觀上選擇好的工具,他的耳朵與這種可能性協調一致”。音節給詩提供一種節奏自由,但是需要有一整套新的原則,解决一係列問題。真正的音節詩並不衹是排列成行的散文。一般來說,音節詩是有韻的,它與格律詩有同樣清楚的節奏格式,衹是更加巧妙。
  
  瑪麗安娜·穆爾的詩《鳥式的智慧》分析起來有一種很滑稽的音節格律:全詩共六節,每節分為十行,韻律格式是a b a b c a d c f
  c。每節各行的音節數目分別是九、八、六、四、七、三、六、三、七以及四個音節。儘管如此,全詩的發展很自然,形式並沒有對詩起阻礙作用:
  三衹初出茅廬的大模仿鳥
  張大天真的企鵝眼
  在那棵褪色柳下,
  站成一排,
  翅膀挨着翅膀, 有點莊嚴,
  他們要看
  不比它們更大的
  母親帶回
  一點食物,
  偏心地喂養
  其中的一個
  朝着三衹同樣絨裝的
  雀斑似身影發出的
  破四輪車彈簧
  間歇性的
  尖叫她來了……
  
  音節有一種精確性,迫使每行詩,每節詩,每首詩都産生了邏輯性。當有人問穆爾她在布萊思——莫爾學院所修的生物學課對她作為一個詩人是否有用時,她回答說:“我覺得生物學課很令人振奮……我認為精確性,陳述的簡潔,為了客觀目的而運用邏輯(這種邏輯能夠推論或證明)解放了——至少影響了——想象力”。這種實事求是的優雅風格表明了她的方式,而不是的是語調。因為方式可以保留,而語調卻變化多端,正象意象及其包含的意義、情緒一樣靈活多變。
  
  在《巴黎評論》的一次采訪中,她認為,對她來說,詩的單位是詩段而不是行。雖然她在詩行末尾隨便使用連字符號,但她發現這些符號“轉移了讀者對內容的註意力,因此我竭力不用它們”。技巧不應分散讀者的註意力——不過,在她的詩中,技巧卻常常可愛地轉移了讀者的註意力,儘管這推遲了詩的充分感染力。
  
  她在詩中博證廣引;對所選擇的形象從遠處適當的距離冷靜地察看,為它們提供一個馳騁的天地。《高空作業者》是一個好例子。有些地方衹要羅列一些名字就足夠了:
  貓尾、旗幟。鳥飯樹和蜘蛛草
  條草、地衣、葵花、翠菊,雛菊——
  帶着緑苞片蟹鉗般參差的黃水手——蟾蜍植物
  牽牛花、蕨叢;粉紅色的百合,藍色的
  百合、老虎;罌粟;黑色的甜豌豆
  
  她與高空作業者站在同一個高度進行觀察。有時,如在《跳鼠》中,她對一個單獨的形象從各個方面進行生動的描繪:
  豬尾巴的狹於
  平實的手掌着地邁着拱形蹣跚的步子
  還有那位棕色的花花公子瞅着兩片
  葉的茉莉花枝
  花芽、仙人掌葉、和無花果。
  
  她的異國情調令人不安的一點是,初讀時有時顯得不準確,再讀時,這些陌生的事物就象印在了我們的腦子裏一樣’好得令人感到古怪。她在寫大象的鼻子時是這樣寫的。
  舉起來揮舞着直到象紫藤一般
  靜止不動,對壘的
  鼠灰色雙股象鼻的軀幹
  越擰越緊,
  成為一個鼻子的
  死結象大壩一樣結實……
  
  然而,是“紫藤般”“鼠灰色”嗎?鼠的顔色在這裏用來同象的體積進行對比,也暗示出大象對老鼠傳統上的恐懼。紫藤脆弱的捲須與大象的強壯進行對比,使它們之間的衝突超過了直接的形象。
  
  在這首詩的後一部分,大象成了“知情者”,它們:
  激起與人類同出一源的感情並且
  可以與它們的托管人交換角色。
  
  詩中的引語是西西羅的話,穆爾的許多詩中都有來自不同來源的引語,但有時她給一個短語加上引號衹是為了強調它。
  
  她給詩做的註幾乎與詩本身一樣豐富多采。關於《大象》一詩她寫道:“詩中所用的資料是從查理·布魯剋·艾利奧特製作的一部教學影片《錫蘭·奇異的島》中獲得的。西西羅在感嘆古羅馬遊戲活動中大象的犧牲時說:“大象激發出與人類同出一源的憐憫與情感”。
  (喬治·吉尼森著《古羅馬供娛樂的動物》第52頁)。
  
  這些註釋與詩一樣,暗示作者是一個博覽群書的讀者。她從《全國地理雜志》、《紐約時報》、《紐約人》、《插圖倫敦新聞》等其它無數的資料來源中,吸收了在許多人看來是“區區瑣事”的東西。她的詩中有一個動物世界,其中許多動物在她翻譯的《拉封丹寓言》中有生動的描繪。“蛇有摧毀/勇猛的靈活”。
  
  關於拉封丹,她報告說。“我完全被他那種外科手術般的禮貌徵服了”。而我們也被她作品中同樣的品質徵服了。拉封丹僅僅是影響了她的作傢之一,她所鐘愛的散文傢還有瓊森博士、愛德蒙·柏剋、湯姆斯·布朗尼、弗朗西·培根、凱撒、色諾芬、切利尼,以及亨利·詹姆斯的書信和政論文。她發展起來的風格儘管藉鑒了這些大師們的作品,但毫無疑問是屬於她自己的。
  
  她的崇拜者之一蘭德爾·賈雷爾在一篇文章中對她有如下描寫:“她不但會而且非要從一切以及任何事物中發現詩;她好象是米德斯一心想學會點金術,或者象莫紮特,選擇毫無詩意的主題鬧着玩,又象是傳說中的公主被女巫逼着用蕁麻造出被單來”。然而,用她自己的話來說:“在這些毫無意義的事物後面的確有一些重要的東西”。如果讀者衹是被詩的表面華麗和“乖巧的氣氛”吸引住了,那麽詩就失敗了。勇於越過這一點,讀者最終會發現一種獨特的“可知經驗”。

    汤潮 編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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