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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史 》 後漢書 》
捲二十銚期王霸祭遵列傳第十
范晔 Fan Ye
李賢 Li Xian
祭遵從弟肜
銚期字次況,潁川郟人也。長八尺二寸,容貌絶異,矜嚴有威。父猛,為桂陽太守,卒,期服喪三年,鄉裏稱之。光武略地潁川,聞期志義,召署賊曹掾,《漢官儀》曰:“東西曹掾比四百石,餘掾比三百石。賊曹,主盜賊之事。”從徇薊。時王郎檄書到薊,薊中起兵應郎。光武趨駕出,百姓聚觀,諠呼滿道,遮路不得行,期騎馬奮戟,嗔目大呼左右曰“蹕”,《周禮》:“隸僕掌蹕宮中之事。”鄭衆曰:“止行清道也,若今警蹕。”《說文》“蹕”與“蹕”同。衆皆披靡。披,普彼反。及至城門,門已閉,攻之得出。行至信都,以期為裨將,與傅寬、呂晏俱屬鄧禹。徇傍縣,又發房子兵。禹以期為能,獨拜偏將軍,授兵二千人,寬、晏各數百人。還言其狀,光武甚善之。使期別徇真定宋子,攻拔樂陽、槁、肥纍。樂陽,縣名,屬常山郡。槁,今恆州槁城縣也,故城在縣西。肥纍,故肥子國也,漢以為縣,故城在今纍城縣西南,並屬真定國,纍音力追反。
從擊王郎將兒宏、劉奉於鉅鹿下,兒音五奚反。期先登陷陳,手殺五十餘人,被創中額,攝幘復戰,攝猶正也。遂大破之。王郎滅,拜期虎牙大將軍。乃因閑說光武曰:“河北之地,界接邊塞,人習兵戰,號為精勇。今更始失政,大統危殆,海內無所歸往。明公據河山之固,擁精銳之衆,以順萬人思漢之心,則天下誰敢不從?”光武笑曰:“卿欲遂前?邪?”唯天子得稱警?。時銅馬數十萬衆入清陽、博平,博平,縣名,屬東郡,在今博州縣也。期與諸將迎擊之,連戰不利,期乃更背水而戰,所殺傷甚多。會光武救至,遂大破之,追至館陶,皆降之。從擊青犢、赤眉於射犬,賊襲期輜重,期還擊之,手殺傷數十人,身被三創,而戰方力,力,苦戰也。遂破走之。
光武即位,封安成侯,安成,縣名,屬汝南郡,故城在今豫州汝陽縣東南也。食邑五千戶。時檀鄉、五樓賊入繁陽、內黃,繁陽,縣名,故城在今相州內黃縣東北;內黃故城在西北。又魏郡大姓數反復,而更始將卓京“京”或作“原”。謀欲相率反鄴城。帝以期為魏郡太守,行大將軍事。期發郡兵擊卓京,破之,斬首六百餘級。京亡入山,追斬其將校數十人,獲京妻子。進擊繁陽、內黃,復斬數百級,郡界清平。督盜賊李熊,鄴中之豪,而熊弟陸謀欲反城迎檀鄉。反音翻。或以告期,期不應,告者三四,期乃召問熊。熊叩頭首服,願與老母俱就死。期曰:“為吏儻不若為賊樂者,可歸與老母往就陸也。”必以在城中為吏不如為賊之樂,即任將母往就弟。使吏送出城。熊行求得陸,將詣鄴城西門。陸不勝愧感,自殺以謝期。期嗟嘆,以禮葬之,而還熊故職。於是郡中服其威信。
建武五年,行幸魏郡,以期為太中大夫。從還洛陽,又拜衛尉。
期重於信義,自為將,有所降下,未嘗虜掠。及在朝廷,憂國愛主,其有不得於心,必犯顔諫諍。帝嘗輕與期門近出,《前書》,武帝將出,必與北地良傢子期於殿門,故曰“期門”。期頓首車前曰:“臣聞古今之戒,變生不意,誠不願陛下微行數出。”帝為之回輿而還。十年卒,《東觀記》曰:“期疾病,使使者存問,加賜醫藥甚厚。其母問期當封何子?期言‘受國傢恩深,常慚負,如死,不知當何以報國,何宜封子也’!上甚憐之。”帝親臨襚斂,贈以衛尉、安成侯印綬,謚曰忠侯。
子丹嗣。復封丹弟統為建平侯。建平,縣名,屬沛郡,故城在今亳州酇縣西北,一名馬頭城。後徙封丹葛陵侯。葛陵,縣名,故城在汝南,故鮦陽縣也。丹卒,子舒嗣。舒卒,子羽嗣。羽卒,子蔡嗣。
王霸字元伯,潁川潁陽人也。世好文法,《東觀記》曰:“祖父為詔獄丞。”父為郡决曹掾,《漢舊儀》:“决曹,主罪法事。”霸亦少為獄吏。常慷慨不樂吏職,其父奇之。遣西學長安。漢兵起,光武過潁陽,霸率賓客上謁,曰:“將軍興義兵,竊不自知量,貪慕威德,願充行伍。”光武曰:“夢想賢士,共成功業,豈有二哉1遂從擊破王尋、王邑於昆陽,還休鄉裏。
及光武為司隸校尉,道過潁陽,霸請其父,願從。父曰:“吾老矣,不任軍旅,汝往,勉之1霸從至洛陽。及光武為大司馬,以霸為功曹令史,從度河北。賓客從霸者數十人,稍稍引去。光武謂霸曰:“潁川從我者皆逝,而子獨留。努力!疾風知勁草。”
及王郎起,光武在薊,郎移檄購光武。光武令霸至市中募人,將以擊郎。市人皆大笑,舉手邪揄之,《說文》曰:“歋{/歈},手相笑也。”歋音弋支反。{/歈}音逾,或音由。此雲“邪揄”,語輕重不同。霸慚懅而還。懅亦慚也,音遽。光武即南馳至下麯陽。傳聞王郎兵在後,從者皆恐。及至呼沱河,候吏還白河水流澌,澌音斯。無船,不可濟。官屬大懼。光武令霸往視之。霸恐驚衆,欲且前,阻水,還即詭曰:“冰堅可度。”官屬皆喜。光武笑曰:“候吏果妄語也。”遂前。比至河,河冰亦合,乃令霸護度,監護度也。未畢數騎而冰解。光武謂霸曰:“安吾衆得濟免者,卿之力也。”霸謝曰:“此明公至德,神靈之祐,雖武王白魚之應,無以加此。”《今文尚書》曰:“武王度盟津,白魚躍入王舟。”武光謂官屬曰:“王霸權以濟事,殆天瑞也。”以為軍正,爵關內侯。既至信都,發兵攻拔邯鄲。霸追斬王郎,得其璽綬。封王鄉侯。
從平河北,常與臧宮、傅俊共營,霸獨善撫士卒,死者脫衣以斂之,傷者躬親以養之。光武即位,以霸曉兵愛士,可獨任,拜為偏將軍,並將臧宮、傅俊兵,而以宮、俊為騎都尉。建武二年,更封富波侯。富波,縣名,屬汝南郡,在今豫州。
四年秋,帝幸譙,使霸與捕虜將軍馬武東討周建於垂惠。蘇茂將五校兵四千餘人救建,而先遣精騎遮擊馬武軍糧,武往救之。建從城中出兵夾擊武,武恃霸之援,戰不甚力,為茂、建所敗。武軍奔過霸營,大呼求救。霸曰:“賊兵盛,出必兩敗,努力而已。”乃閉營堅壁。軍吏皆爭之。霸曰:“茂兵精銳,其衆又多,吾吏士心恐,而捕虜與吾相恃,兩軍不一,此敗道也。今閉營固守,示不相援,賊必乘勝輕進;捕虜無救,其戰自倍。如此,茂衆疲勞,吾承其弊,乃可剋也。”茂、建果悉出攻武。合戰良久,霸軍中壯士路潤等數十人斷發請戰。霸知士心銳,乃開營後,出精騎襲其背。茂、建前後受敵,驚亂敗走,霸、武各歸營。賊復聚衆挑戰,霸堅臥不出,方饗士作倡樂。茂雨射營中,中霸前酒樽,霸安坐不動。軍吏皆曰:“茂前日已破;今易擊也。”霸曰:“不然。蘇茂客兵遠來,糧食不足,故數挑戰,以儌一切之勝。儌,要也。一切猶權時也。今閉營休士,所謂不戰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茂、建既不得戰,乃引還營。其夜,建兄子誦反,閉城拒之,茂、建遁去,誦以城降。
五年春,帝使太中大夫持節拜霸為討虜將軍。六年,屯田新安。八年,屯田函𠔌關。擊滎陽、中牟盜賊,皆平之。
九年,霸與吳漢及橫野大將軍王常、建義大將軍祐、破姦將軍侯進等五萬餘人,擊盧芳將賈覽、閔堪於高柳。匈奴遣騎助芳,漢車遇雨,戰不利。吳漢還洛陽,令祐屯常山,王常屯涿郡,侯進屯漁陽。璽書拜霸上𠔌太守,領屯兵如故,捕擊鬍虜,無拘郡界。拘猶限也。明年,霸復與吳漢等四將軍六萬人出高柳擊賈覽,詔霸與漁陽太守陳欣將兵為諸軍鋒。匈奴左南將軍將數千騎救覽,霸等連戰於平城下,破之,追出塞,斬首數百級。霸及諸將還入雁門,與驃騎大將軍杜茂會攻盧芳將尹由於崞、繁畤,不剋。崞及繁畤皆縣名,屬雁門郡,並今代州縣也,有崞山焉。崞音郭。
十三年,增邑戶,更封嚮侯。嚮,縣名,屬沛郡。《左傳》曰:“莒人入嚮。”案:今密州莒縣南又有嚮城。是時,盧芳與匈奴、烏桓連兵,寇盜尤數,緣邊愁苦。詔霸將?刑徒六千餘人,與杜茂治飛狐道,飛狐道在今蔚州飛狐縣,北通媯州懷戎縣,即古之飛狐口也。堆石布土,築起亭障,自代至平城三百餘裏。凡與匈奴、烏桓大小數十百戰,頗識邊事,數上書言宜與匈奴結和親,又陳委輸可從溫水漕,《水經註》曰,溫餘水出上𠔌居庸關東,又東過軍都縣南,又東過薊縣北。益通以運漕也。以省陸轉輸之勞,事皆施行。後南單於、烏桓降服,北邊無事。霸在上𠔌二十餘歲。三十年,定封淮陵侯。淮陵,縣,屬臨淮郡。永平二年,以病免,後數月卒。
子符嗣,徙封軑侯。軑,縣,屬江夏郡。軑音大。符卒,子度嗣。度尚顯宗女瀎儀長公主,為黃門郎。度卒,子歆嗣。
祭遵字弟孫,祭音側界反。潁川潁陽人也。少好經書。傢富給,而遵恭儉,惡衣服。喪母,負土起墳。嘗為部吏所侵,結客殺之。初,縣中以其柔也,既而皆憚焉。
及光武破王尋等,還過潁陽,遵以縣吏數進見,光武愛其容儀,署為門下史。從徵河北,為軍市令。捨中兒犯法,遵格殺之。光武怒,命收遵。時主簿陳副諫曰:“明公常欲衆軍整齊,今遵奉法不避,是教令所行也。”光武乃貰之,貰猶赦也。以為刺姦將軍。謂諸將曰:“當備祭遵!吾捨中兒犯法尚殺之,必不私諸卿也。”尋拜為偏將軍,從平河北,以功封列侯。
建武二年春,拜徵虜將軍,定封潁陽侯。與驃騎大將軍景丹、建義大將軍祐、漢忠將軍王常、騎都尉王梁、臧宮等入箕關,箕關,解在《鄧禹傳》。南擊弘農、厭新、柏華蠻中賊。《東觀記》曰柏華聚也。弩中遵口,洞出流血,衆見遵傷,稍引退,遵呼叱止之,士卒戰皆自倍,遂大破之。時新城蠻中山賊張滿,新城,縣名,屬河南郡,今伊闕縣也。屯結險隘為人害,詔遵攻之。遵絶其糧道,滿數挑戰,遵堅壁不出。而厭新、柏華餘賊復與滿合,遂攻得霍陽聚,有霍陽山,故名焉,俗謂之張侯城,在今汝州西南。遵乃分兵擊破降之。明年春,張滿饑睏,城拔,生獲之。初,滿祭祀天地,自云當王,既執,嘆曰:“讖文誤我1乃斬之,夷其妻子。遵引兵南擊鄧奉弟終於杜衍,破之。杜衍,縣名,屬南陽郡,故城在今鄧州南陽縣西南。
時涿郡太守張豐執使者舉兵反,自稱無上大將軍,與彭寵連兵。四年,遵與祐及建威大將軍耿弇、驍騎將軍劉喜俱擊之。遵兵先至,急攻豐,豐功曹孟厷執豐降。《說文》曰:“厷,臂上也。”厷音公弘反。初,豐好方術,有道士言豐當為天子,以五彩囊裹石係豐肘,雲石中有玉璽。豐信之,遂反。既執當斬,猶曰:“肘石有玉璽。”遵為椎破之,豐乃知被詐,仰天嘆曰:“當死無所恨1諸將皆引還,遵受詔留屯良鄉拒彭寵。因遣護軍傅玄襲擊寵將李豪於潞,大破之,斬首千餘級。相拒歲餘,數挫其鋒,黨與多降者。及寵死,遵進定其地。
六年春,詔遵與建威大將軍耿弇、虎牙大將軍蓋延、漢忠將軍王常、捕虜將軍馬武、驍騎將軍劉歆、武威將軍劉尚等從天水伐公孫述。續漢書曰:“上幸廣陽城門,設祖道,閱過諸將,以遵新破漁陽,令最在前。”師次長安,時車駕亦至,而隗囂不欲漢兵上隴,辭說解故。解故謂解脫事故,以為辭說。帝召諸將議。皆曰:“可且延囂日月之期,益封其將帥,以消散之。”遵曰:“囂挾姦久矣。今若按甲引時,則使其詐謀益深,而蜀警增備,固不如遂進。”帝從之,乃遣遵為前行。隗囂使其將王元拒隴坻,遵進擊,破之,追至新關。及諸將到,與囂戰,並敗,引退下隴。乃詔遵軍汧,耿弇軍漆,徵西大將軍馮異軍栒邑,大司馬吳漢等還屯長安。自是後遵數挫隗囂。事已見《馮異傳》。
八年秋,復從車駕上隴。及囂破,帝東歸過汧,幸遵營,勞饗士卒,作黃門武樂,良夜乃罷。黃門,署名。《前書》曰:“是時名倡皆集黃門。”武樂,執幹戚以舞也。良猶深也,本或作“久”。時遵有疾,詔賜重茵,覆以禦蓋。復令進屯隴下。及公孫述遣兵救囂,吳漢、耿弇等悉奔還,遵獨留不卻。《東觀記》曰:“時遵屯汧。詔書曰:‘將軍連年距難,衆兵即卻,復獨按部,功勞爛然。兵退無宿戒,糧食不豫具,今乃調度,恐力不堪。國傢知將軍不易,亦不遺力。今送縑千匹,以賜吏士。’”九年春,卒於軍。
遵為人廉約小心,剋己奉公,賞賜輒盡與士卒,傢無私財,身衣韋絝,布被,夫人裳不加緣,“緣”或作“彩”。帝以是重焉。及卒,愍悼之尤甚。遵喪至河南縣,詔遣百官先會喪所,車駕素服臨之,望哭哀慟。還幸城門,過其車騎,涕泣不能已。《東觀記》曰:“上還幸城門,閱過喪車,瞻望涕泣。”喪禮成,復親祠以太牢,如宣帝臨霍光故事。霍光薨,宣帝及上官太後親臨光喪,使太中大夫任宣、侍御史五人持節護喪事。《東觀記》曰:“時下宣帝臨霍將軍儀,令公卿讀視,以為故事。”詔大長秋、謁者、河南尹護喪事,大司農給費。博士範升上疏,追稱遵曰:“臣聞先王崇政,尊美屏惡。孔子曰:“尊五美,屏四惡。”昔高祖大聖,深見遠慮,班爵割地,與下分功,著錄勳臣,頌其德美。生則寵以殊禮,奏事不名,入門不趨。《前書》曰:“蕭何奏事不名,入門不趨。”死則疇其爵邑,世無絶嗣,疇,等也。言功臣死後,子孫襲封,世世與先人等。丹書鐵券,傳於無窮。《前書》,高祖與功臣剖符作誓,丹書鐵契,金匱石室,藏之宗廟。斯誠大漢厚下安人長久之德,所以纍世十餘,歷載數百,漢興至此二百餘年,言“數百”者,謂以百數之。廢而復興,絶而復續者也。陛下以至德受命,先明漢道,褒序輔佐,封賞功臣,同符祖宗。徵虜將軍潁陽侯遵,不幸早薨。陛下仁恩,為之感傷,遠迎河南,惻怛之慟,形於聖躬,喪事用度,仰給縣官,重賜妻子,不可勝數。送死有以加生,厚亡有以過存,矯俗厲化,卓如日月。卓,高也。古者臣疾君視,臣卒君吊,《前書》賈山上書曰:“古之賢君於其臣也,尊其爵祿而親之,疾則臨視之無數,死則往吊哭之,臨其小斂大斂,可謂盡禮也,故臣下竭力盡死以報其上。”德之厚者也。陵遲已來久矣。及至陛下,復興斯禮,群下感動,莫不自勵。臣竊見遵修行積善,竭忠於國,北平漁陽,西拒隴、蜀,先登坻上,即隴坻上。深取略陽。衆兵既退,獨守衝難。衝,兵衝也。謂吳漢、耿弇等悉奔還,唯遵獨留不卻。製禦士心,不越法度。所在吏人,不知有軍。言不侵擾。清名聞於海內,廉白著於當世。所得賞賜,輒盡與吏士,身無奇衣,傢無私財。同産兄午以遵無子,娶妾送之,遵乃使人逆而不受,自以身任於國,不敢圖生慮繼嗣之計。臨死遺誡牛車載喪,薄葬洛陽。問以傢事,終無所言。任重道遠,死而後已。《論語》孔子曰:“仁以為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後已,不亦遠乎。”遵為將軍,取士皆用儒術,對酒設樂,必雅歌投壺。雅歌謂《雅詩》也。《禮記·投壺經》曰:“壺頸修七寸,腹修五寸,口徑二寸半,容鬥五升。壺中實小豆焉,為其矢之躍而出也。矢以柘若棘,長二尺八寸,無去其皮,取其堅而重。投之勝者飲不勝者,以為優劣也。”又建為孔子立後,奏置《五經》大夫。雖在軍旅,不忘俎豆,可謂好禮悅樂,守死善道者也。禮,生有爵,死有謚,爵以殊尊卑,謚以明善惡。臣愚以為宜因遵薨,論敘衆功,詳案《謚法》,以禮成之。《謚法》,周書之篇,周公製焉。顯章國傢篤古之製,為後嗣法。”帝乃下升章以示公卿。至葬,車駕復臨,贈以將軍、侯印綬,朱輪容車,介士軍陳送葬,容車,容飾之車,象生時也。介士,甲士也。《東觀記》曰:“遣校尉發騎士四百人,被玄甲、兜鍪,兵車軍陳送葬。”謚曰成侯。既葬,車駕復臨其墳,存見夫人室傢。其後會朝,帝每嘆曰:“安得憂國奉公之臣如祭徵虜者乎1遵之見思若此。《東觀記》曰“上數嗟嘆,衛尉銚期見上感慟,對曰‘陛下至仁,哀念祭遵不已,群臣各懷慚懼’”也。
無子,國除。兄午,官至酒泉太守。從弟肜。
肜字次孫,早孤,以至孝見稱。遇天下亂,野無煙火,而獨在塚側。每賊過,見其尚幼而有志節,皆奇而哀之。
光武初以遵故,拜肜為黃門侍郎,常在左右。及遵卒無子,帝追傷之,以肜為偃師長,令近遵墳墓,四時奉祠之。肜有權略,視事五歲,縣無盜賊,課為第一,遷襄賁令。襄賁,縣名,屬東海郡,故城在今沂州臨沂縣南。賁音肥。時天下郡國尚未悉平,襄賁盜賊白日公行。肜至,誅破姦猾,殄其支黨,數年,襄賁政清。璽書勉勵,增秩一等,賜縑百匹。
當是時,匈奴、鮮卑及赤山烏桓連和強盛,數入塞殺略吏人。朝廷以為憂,益增緣邊兵,郡有數千人,又遣諸將分屯障塞。帝以肜為能,建武十七年,拜遼東太守。至則勵兵馬,廣斥候。肜有勇力,能貫三百斤弓。虜每犯塞,常為士卒前鋒,數破走之。二十一年秋,鮮卑萬餘騎寇遼東,肜率數千人迎擊之,自被甲陷陳,虜大奔,投水死者過半,遂窮追出塞,虜急,皆棄兵裸身散走,斬首三千餘級,獲馬數千匹。自是後鮮卑震怖,畏肜不敢復窺塞。肜以三虜連和,卒為邊害,卒,終也。三虜謂匈奴、鮮卑及赤山烏桓。二十五年,乃使招呼鮮卑,示以財利。其大都護偏何鮮卑名也。遣使奉獻,願得歸化,肜慰納賞賜,稍復親附。其異種滿離、高句驪之屬,遂駱驛款塞,上貂裘好馬,帝輒倍其賞賜。其後偏何邑落諸豪並歸義,願自效。肜曰:“審欲立功,當歸擊匈奴,斬送頭首乃信耳。”偏何等皆仰天指心曰:“必自效1即擊匈奴左伊秩訾部,斬首二千餘級,持頭詣郡。其後歲歲相攻,輒送首級受賞賜。自是匈奴衰弱,邊無寇警,鮮卑、烏桓並入朝貢。
肜為人質厚重毅,體貌絶衆。撫夷狄以恩信,皆畏而愛之,故得其死力。初,赤山烏桓數犯上𠔌,為邊害,詔書設購賞,切責州郡,不能禁。肜乃率勵偏何,遣往討之。永平元年,偏何擊破赤山,斬其魁帥,持首詣肜,塞外震詟。音之涉反。肜之威聲,暢於北方,西自武威,東盡玄菟及樂浪,鬍夷皆來內附,野無風塵。乃悉罷緣邊屯兵。
十二年,徵為太僕。肜在遼東幾三十年,衣無兼副。顯宗既嘉其功,又美肜清約,拜日,賜錢百萬,馬三匹,衣被刀劍下至居室什物,大小無不悉備。帝每見肜,常嘆息以為可屬以重任。後從東巡狩,過魯,坐孔子講堂,顧指子路室謂左右曰:“此太僕之室。太僕,吾之禦侮也。”《尚書·大傳》曰:“孔子曰:‘吾有四友焉。自吾得回也,門人加親,是非胥附邪?自吾得賜也,遠方之士日至,是非奔走邪?自吾得師也,前有光,後有輝,是非先後邪?自吾得由也,惡言不至門,是非禦侮邪?’”
十六年,使肜以太僕將萬餘騎與南單於左賢王信伐北匈奴,期至涿邪山。信初有嫌於肜,行出高闕塞九百餘裏,得小山,乃妄言以為涿邪山。肜到不見虜而還,坐逗留畏懦下獄免。肜性沉毅內重,自恨見詐無功,出獄數日,歐血死。臨終謂其子曰:“吾蒙國厚恩,奉使不稱,微績不立,身死誠慚恨。義不可以無功受賞,死後,若悉簿上所得賜物,若,汝也。皆為文簿而上之。身自詣兵屯,效死前行,以副吾心。”既卒,其子逢上疏具陳遺言。帝雅重肜,方更任用,聞之大驚,召問逢疾狀,嗟嘆者良久焉。烏桓、鮮卑追思肜無已,每朝賀京師,常過塚拜謁,仰天號泣乃去。遼東吏人為立祠,四時奉祭焉。
肜既葬,子參遂詣奉車都尉竇固,從軍擊車師有功,稍遷遼東太守。永元中,鮮卑入郡界,參坐沮敗,下獄死。肜子孫多為邊吏者,皆有名稱。
論曰:祭肜武節剛方,動用安重,雖條侯、穰苴之倫,不能過也。條侯,周亞夫也。為將軍,軍於細柳,文帝幸其營,亞夫持兵揖曰:“介胄之士不拜,請以軍禮見。”文帝曰:“此真將軍也1穰苴,齊人田穰苴也。齊景公使為將軍,使莊賈往,穰苴與約曰:“旦日日中會於軍門。”穰苴先至,賈後至,於是遂斬莊賈以徇三軍,士皆振慄。且臨守偏海,政移獷俗,獷音古猛反,又音久永反。徼人請符以立信,鬍貊數級於郊下,徼人謂徼外人偏何等也。符,驗也。為偏何請還自效,以驗內屬之信。數級謂偏何斬匈奴,送首級受賞賜。至乃臥鼓邊亭,滅烽幽障者將三十年。古所謂“必世而後仁”,豈不然哉!三十年為一世,言承化久也。《論語》孔子曰:“如有王者,必世而後仁。”而一眚之故,以致感憤,眚,過也。《左傳》曰:“不以一眚掩大德。”眚音所景反。惜哉,畏法之敝也!畏法猶嚴法也。
贊曰:期啓燕門,霸冰呼河。祭遵好禮,臨戎雅歌。肜抗遼左,邊廷懷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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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集】二十四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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捲一上光武帝紀第一上 | 捲一下光武帝紀第一下 | 捲二顯宗孝明帝紀第二 | 捲三肅宗孝章帝紀第三 | 捲四孝和孝殤帝紀第四 | 捲五孝安帝紀第五 | 捲六孝順孝衝孝質帝紀第六 | 捲七孝桓帝紀第七 | 捲八孝靈帝紀第八 | 捲九孝獻帝紀第九 | 捲十上皇后紀第十上 | 捲十下皇后紀第十下 | 捲十一劉玄劉盆子列傳第一 | 捲十二王劉張李彭盧列傳第二 | 捲十三隗囂公孫述列傳第三 | 捲十四宗室四王三侯列傳第四 | 捲十五李王鄧來列傳第五 | 捲十六鄧寇列傳第六 | 捲十七馮岑賈列傳第七 | 捲十八吳蓋陳臧列傳第八 | 捲十九耿弇列傳第九 | 捲二十銚期王霸祭遵列傳第十 | 捲二十一任李萬邳劉耿列傳第十一 | 捲二十二朱景王杜馬劉傅堅馬列傳第十二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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