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告诉亨利:"琼毁灭现实,她的谎言不叫谎言,是她想在生活中扮演的角色。她比我们更努力实践自己的幻想。她告诉你她母亲已经去世时,告诉你自己从未见过父亲时,告诉你自己是私生女时,就是想从无名之辈开始,从无根无底开始,一头扎入自己杜撰的世界中去。任何人可能是她的父亲。她爱这种悬念,这种可能的惊喜。她不想被归类,不想与任何种族、国家或背景产生联系。她的苍白,她上挑的眉毛,她的帽子,她的珠宝,她无规律的饮食,她对白天黑夜界限的破坏,她对阳光的憎恨,都是对刻板生活模式的逃避。"
亨利道:"没人对琼说'听,静静地认真地听'。我偶尔强迫她听。你怎么让她肯听的?你怎么让她不再神经质地喋喋不休的?谈起你,她很自卑。"
我做了些什么?什么也没做。只是瞧着她,鼓励她追求非凡,同情她的动乱,不屑用男人的思想理清她的动乱,但接受她的动乱,接受她亲历各种经验的勇气。她有那种勇气。她服从每一种冲动,想喝的冲动,想吸毒的冲动,想流浪的冲动,想以贫穷和耻辱为代价换取自由的冲动。
"我理解她。不能把她视为一个整体看待,她由许多碎片组成。只有激情给她片刻的完整。也许,做她这样的人,可能失去正常的人类之爱,但她获得了你对琼这个角色的钦慕。"
"与琼相比,其他女人淡而无味。她讲到你的慷慨时眼里会噙着泪水,会不住重复:'她不仅仅是个女人,不仅仅是个女人。'"
"她让你丢脸,让你挨饿,她抛弃你、折磨你,却使你事业发达,给你提供写作素材。我缺少她那种伤人的勇气,哪怕理由很充分,都没胆量去伤人,别说有意识地伤人,更别说知道伤人的必然结果还去伤人了。"
"同性恋怎么解释?"
"我无法回答,我不知道。不是那样,我们之间不是。"
亨利相信我。
"她的淫荡远比你的复杂得多,也微妙得多。"
琼总在讲故事。讲故事时的琼双眼迷离,语气急促:夏季的某一天,我抱着留声机离开旅馆,准备把留声机借给一个朋友听。当时,我穿着一条十分轻薄的夏裙,裸着双腿,因为我没钱买长统袜。我看见一辆出租车等在一家酒吧前,就钻进去等司机。等来的不是司机,是警察。他把头伸进车窗,说:"你怎么啦?病了吗?""谁说我病了。"我回答,"我在等出租车司机。我要把留声机送到朋友那里去。东西很沉,我不想抱着走,所以一见到出租车就钻进来了。"警察显得很着急,双眼紧盯着我苍白的脸。"你住哪儿?"我生气了,说如果愿意,我可以带他去我的住处。他坚持要去,并替我抱着留声机。我带他去我们住的地下室,亨利正躺在床上,身穿一件红色的罗马尼亚绣花衬衣,这件衬衣让他看上去像是个俄罗斯人。桌上堆满了手稿、书、瓶子、烟灰。他断定我们是波西米亚式的知识分子。桌上还有一把长刀,是珍从非洲带回来的。警察仔细打量了一番这把刀,嘻笑了一声,走了。我坐着,一声不吭,琼又开始了一个故事。一天,一个男人来到我门口,问我是要M还是要O。我说听不懂他的意思。他笑着说:"你当然知道,M指吗啡,O指鸦片。如果要,我明天给你带10美元的来。"我说不要,可他说偏要带些来。第二天,一个男人强行进入我的住处,说:"你要了10美元的M和O。我要让你吃不了兜着走。""你敢!"我说,立刻给一个在政府内有影响的人打电话。当这个男人听到我朋友的名字时害怕了,求我不要吐露一个字,说再不会来打扰我了,然后就溜了。我坐着,不吱声,揣摩她的故事是否像艾伯丁讲给普鲁斯特的那样,每个里面都有一把解释自己混沌生命中某些事件的秘密钥匙。她吸毒,我知道,所以理应与警察有过节。这些故事有些亨利写过,她毫不迟疑地重蹈覆辙。她受虚构的故事和罗曼司毒害极深。她不愿解释自己。不知何故,我觉得这些故事全是她杜撰的。我谦卑地站在这个编故事的高手面前,怀疑自己是否能为她编出更精彩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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