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义说部 民國春秋   》 第一捲·第二十一章 國中之“國”      劉鳳舞 Liu Fengwu

  袁世凱編練北洋常備軍,領全國練兵之風騷。那朝廷滿族親貴擔心漢族軍閥掌握了全國軍事力量,構成威脅,亦為不美,看那湖廣總督張之洞所練新軍也很不錯,遂决定以北洋軍與湖北新軍為並列的兩支主幹,使其平行發展,形成兩大軍事係統,互相牽製製約。令河南、山東、山西各省選派將弁頭目赴北洋學習操練。江蘇、安徽、江西、湖南各省選派將弁頭目赴湖北學習操練。練成後回原省管帶新兵。每年由北洋、湖北請旨簡派大員分往校閱,按其優劣,嚴加甄別升降任用。
  北洋軍離朝廷最近,勢力覆蓋了北方半個中國。袁世凱並不滿足,他以使全國的新軍都整齊劃一為名,達到操縱指麾無不如志的目的。1903年3月,他擬定了“陸軍訓練簡易章程”,上奏朝廷,建議設立練兵處,作為陸軍的參謀本部,督練考察全國新軍。那慈禧太後親自到保定視察。
  袁世凱身着黃馬褂,頭戴珊瑚頂孔雀翎,率領北洋軍和陸軍學堂師生1000餘人跪於路旁,迎接慈禧,太後見這麽多穿着軍服的彪形大漢整整齊齊地跪在眼前,心中大悅,說:
  “賞。”每人一枚銀牌,以示恩慰。
  慈禧來到軍校,坐定之後,便召袁世凱過來問話,這陸軍學堂是怎麽回事。
  袁世凱跪在慈禧腳下:“臣世凱為吾大清敢不肝膽塗地,以報聖慈的恩德之萬一。臣接聖諭要辦陸軍學堂,去年就在保定開辦‘行營將弁學堂’,奏派馮國璋督辦,雷震春總辦,二員倒也盡心。為編練新軍培養官佐,非得好好訓練他們。這些人主要是從直隸、山東、山西、河南各省官弁學堂學生中抽調而來,因此又名省將弁學堂。同時又設立北洋武備師範學堂、參謀學堂、測繪學堂。臣以為這纔是初步,臣曾上奏,擬建武備小學堂、中學堂、大學堂,合計通籌12年卒業,以培養將纔。”
  慈禧受八國聯軍之害,迫切感到,在列強的環伺下,強兵才能富國,倒也很支持袁世凱辦學堂,培養將纔。便道:“唔。這也是好事,你放手辦吧。你給學生上什麽課呢?”
  “臣以為治軍之道,首重訓兵,其次練兵,訓以開其智識,固其心性,練以增其技藝,增其才力。除了軍事課程以外,《聖諭廣訓》、《左傳》、《春秋》都是必讀的修身課,務使官兵忠君尊孔,以聖教為宗,以藝能為輔。各陸軍學堂,都有禮堂一所,供奉聖慈聖上牌位和文武聖牌,聖慈、聖上、文武聖誕日,各總辦率領各員生衣冠詣禮堂行三跪九叩禮。”
  “很好!”
  袁世凱接着稟報:“總叫生員知道忠君報國。各學堂生員不得妄議時政,私著邪說,結黨聚會。新聞報紙閑書雜志不經允許,也不準攜帶入房,總叫外面的亂黨邪說絶不污染生員耳目。”
  這話說到慈禧最關緊處,忙開口問道:“哦,這裏有無亂黨分子?江南最近可不安靜,那廣東就鬧過會黨造反。哼,聽說那幫亂黨在美利堅與日本鬧騰得挺歡,知道孫文嗎?”
  “臣聽說過。”
  “年輕人容易聽信那些邪端異說,你小心着點,士兵也是年輕人呢!”
  “臣敢保證這裏沒有一個亂黨分子。”
  “我信得過你來說話吧。這裏有不少日本教官嗎?”
  袁世凱神色端莊:“這些教官倒還安分,雖然是日本人,倒還知道效忠聖慈聖主。雖然如此,我衹讓他們教習軍事,對他們又多處防範。”
  慈禧仰面尋思一會。袁世凱偷眼觀看慈禧聖顔。雖然她黑頭髮中雜伴着白發,但面部皮膚仍白嫩潤澤,不失美女風姿。
  慈禧低下頭來,嘆口氣說:“我老了,可是老了也得想着變法,我是指望大清能國富民強,老叫洋人瞧不起到底不好,所以要行這些新政,可恨那些飽食終日的官吏不這麽想,難得你對新政很上心,辦事也得力,”
  “臣敢不鞠躬盡瘁,以報聖慈隆恩!”
  慈禧大悅:“你很好,你有了閑到宮裏去,聽你說話很開心,上次叫你在紫禁城騎馬,聽太監說你很會騎馬,下次倒也見一見。”
  袁世凱忙跪下叩三個響頭:“謝聖慈隆恩!”
  慈禧回京讓人傳下話來,袁世凱忠心辦事,着不日即到頤和園覲見。
  南方新軍都已破獲革命黨人,倒是袁世凱所練北洋軍深為可信,滿朝親貴對袁世凱毀譽參半,贊許他的人說他忠誠能幹,反對他的人說他貌似忠誠,其實機詐,將來尾大不掉,不可不防。慈禧對他倒是堅信不疑。
  袁世凱得到確信,太後在榮祿死後,內定慶王奕畀入掌軍機,掌握政府實權,便趕緊派副官段芝貴到京,夜裏給契廛府贈銀10萬兩,奕刲變色道:“這袁宮保是幹什麽,不能這麽做。”原來那奕戢還不知道自己將掌握軍機。
  段芝貴辭出找到儳的管傢,道:“您瞧,這點銀子王爺不收,在下便不能回見宮保交差,宮保已經得到確信,王爺就要入掌軍機,這實是國傢大幸,便差小弟來恭賀。那庚子與八國簽訂和約,是王爺和李鴻章主持,李鴻章今已不在,惟有仰仗王爺掌理國政,宮保素常對王爺無比欽佩,又深知王爺素常謹慎。這次入掌軍機,在宮禁內外必有一大筆開銷,不如此,便不足以立威信。這些銀子不過是宮保的區區微忱,給王爺準備一些開賞的錢,不算什麽禮物,千萬請說周到些,必求王爺收下。這裏還有宮保不成敬意的心思,送給管傢大人作買點心的費用。”
  管傢見他說得可親可愛,笑道:“您客氣了,您稍候。”
  過會兒,管傢出來道:“妥了妥了!”
  奕劻果然與袁世凱有了交情。練兵處成立,奕劻為總理練兵大臣,袁世凱為會辦大臣。練兵處所設提調和軍政、軍令、軍學各司官員,都由袁世凱推薦。他推薦徐世昌為練兵處提調,劉永慶為軍政司正使,袁嘉𠔌為副使,段祺瑞為軍令司正使,馮國璋為副使,王士珍為軍學司正使,陸建章為副使。這些人都是跟隨袁世凱多年的北洋舊人。那袁世凱也推薦了一旗人鐵良為練兵處襄辦,以示對皇族中軍事人材的重視。
  練兵處成立不久,奕劻以自己衰邁多病,奏請太後責成袁、鐵悉心經營。這樣練兵處便由袁世凱一人包辦,一切要務均由各員請示他裁决。練兵處以《北洋常備軍營製餉章程》為藍本,擬定新軍營製餉章,以及陸軍學堂章程等各項制度,命令各省遵照辦理,從此把袁世凱編練北洋軍的方法推行全國。
  袁世凱不斷擴軍,這軍餉就有了問題。於是,他便奏請慈禧批準,嚮全國各省攤派練兵費,每年達900餘萬兩。袁世凱很快建起北洋6鎮新軍,那鎮的編製,相當於現代化軍隊的師的編製。各鎮將領都由袁世凱選定,這些人幾乎都是小站出身。第1鎮統製先為風山,後為何宗蓮;第2鎮統製先為王英楷,後為張懷芝;第3鎮統製先為段祺瑞,後為曹錕;第4鎮統製吳鳳嶺;第5鎮統製先為吳長純,後為張永成;第6鎮統製先為王士珍,後為趙國賢。各鎮屬下之協統、標統、管帶都是北洋的名人。除第1鎮是旗兵,袁世凱不能完全控製,其餘都是他的嫡係部隊,這些官兵衹知道袁宮保,不知有朝廷。袁世凱又把駐直隸的淮軍各營整編為39營,由張勳等人統領,稱為“北洋巡防淮軍”。那武衛左軍毅軍統領宋慶死後,其20營軍隊也被袁世凱接收,交給他的親信薑桂題統領,納入袁世凱的北洋軍係統。
  袁世凱掌握着強大的北洋軍隊,躊躇滿志,但他又不動聲色,奏請舉行秋操,從北洋6鎮中抽調2萬餘人,分成兩軍。由王英楷、段祺瑞分別擔任總統官,王軍由山東北上進攻,段軍由保定南下防禦,最後兩軍在河間一帶會合大操,並舉行閱兵典禮,以顯軍威。
  慈禧回鑾北京後,覺得守着老規矩不行,再度實行變法:“那洋人大概確有值得效仿的地方,不然何以這麽厲害。尤其是這君主立憲,必定有許多好處。”她有心實行君主立憲,但卻有點拿不準,便决定派五大臣出洋考察一番,若果無妨害,則决意實行。
  五大臣便是載澤、紹英、戴鴻慈、徐世昌、端方,稱考察憲政大臣。他們選定佳日動身,各部官員到前門車站送行。五大臣上了專車,忽見一個青年,傭人裝束,神色慌張,低頭嚮車門內闖。車門口的守衛士兵忙去阻攔,喝問:“哪裏去?”
  “來伺候我傢大人。”
  衛兵看他可疑,極力把他推出去:“你們大人不配坐這花車,快下去。”
  那青年迅速掏出一顆炸彈,嚮車廂擲去,一聲巨響,車內五大臣、一班衛兵和那青年刺客,應聲而倒。送行的人忙搶上車去,見那五大臣不曾受傷,而是受驚倒地。那幾個衛兵和刺客被當場炸死。
  刺客身着內衣是“保定高等師範學堂”的製服,到保定一查,纔知道刺客名叫吳樾,字孟俠,安徽桐城縣人。1900年,22歲他去上海,旋北遊直隸。次年入保定高等師範學堂。自此廣結志士,與陳天華、趙聲等相善。1903年與楊篤生在上海發起軍國民教育會,自任保定支部工作。又與人創辦兩江公學與《直隸白話報》,自兼教員、主筆,積極宣傳革命。1905年赴東三省,聞清政府宣佈預備立憲,並派五大臣出洋,乃潛入北京,於9月24日攜炸彈進火車站行刺。他在行刺前留下遺書:“滿洲政府,實中國富強第一大障礙,欲救亡而思扶滿,直颺湯止沸,抱薪救火。”
  五大臣出洋考察新政,歸國後上奏請行憲政。五大臣之首載澤的奏摺:“今改行憲政,則世界所稱公平之正理,文明之極軌,亂者雖欲造言,而無詞可藉,欲倡亂,而人不肯從,無事緝捕搜拿,自然冰消瓦解。”
  慈禧遂今朝臣商議憲政方案。多數人認為,憲政雖好,但目前規製未備,民智未開,所以何時立憲,還不能定,現在先從釐定官製入手,然後製定法律,廣興教育,清理財務,整飭武備,設製巡警,作為立憲的準備,俟數年後規模粗具,查看情形,參用各國成法,妥議立憲實行期限,再行宣佈天下。
  慈禧遂下“預備仿行憲政”的諭旨:“時處今日,惟有及時詳晰甄核,仿行憲政,大權統一朝廷,庶政公諸輿論,以立國傢萬年有道之基。”
  清朝不久便實行中央官製的改變,設法部、郵傳部、民政部、農工商部等。各部堂官設尚書1員,侍郎2員,並規定滿漢不分。但那滿族親貴仍掌握絶大部分朝政,派任軍機大臣和各部尚書的13個官員中,漢人衹有4人。清廷到了這等地步,實在是病入膏盲,所謂新政,不過是騙人把戲,從上到下,滿洲貴族不肯放權。那新政對老百姓,則是橫徵暴斂。老百姓本來就窮,而越來越腐敗的朝廷,壓在百姓身上的負擔越來越重,加上列強割地索款,老百姓被他們剝去的皮,一層又是一層,坐以待斃,不如造反革命。
  主改良反對革命的梁啓超流亡日本,認為腐敗的清朝,在立憲空名之下,行腐敗之實,衹能為革命黨提供藉口。衹有認真實行立憲,才能叫革命黨不存在。他寫文章,鼓動人民去爭取真立憲,反對假立憲,還在日本成立了一個“政聞社”,去推動立憲政治的實行。梁啓超宣稱,他們對於皇室,絶無幹犯尊嚴之心,對於國傢,絶無擾紊治安之舉。但那清廷,對康梁之輩仍是警惕,嚴禁他們在國內出版刊物、設立辦事處,以及和各立憲團體聯繫。
  國內,地主、紳士、資本傢對清廷預備仿行憲政反應熱烈。著名人物張謇、鄭孝胥、湯壽潛、曾鑄等人在上海成立了“預務立憲公會”。
  張謇字季直,號嗇庵,江蘇南通人,是個中過狀元的紡織業大資本傢,而且與官場關係密切,他同袁世凱曾一起隨慶軍入朝鮮,是老相識。他曾為湖廣總督張之洞、兩江總督魏光燾代作《擬請立憲奏稿》,算是老立憲了。
  鄭孝胥字蘇戡,又字太夷,福建閩候人。舉人出身,曾任清廷駐日本長崎的領事,又在廣西、廣東、安徽、湖南等省當過邊防大臣、按察使、布政使,承辦過瑗琿鐵路。他是上海實業界紳士中有頭有腦之輩,對新政有獨到見解,他道:“要中國文明,除非把中國一切地方盡行開放同外國人雜居。”
  他身上洋味十足。
  湯壽潛就是前面所說的浙江都督,他原名湯震,字蟄仙,浙江山陰人。早年曾入山東巡撫張曜幕,撰《危言》,主張變法。1890年中進士,授安徽青陽縣知縣。1903年升任兩淮????運使,不久辭職。1905年加四品京堂銜,擔任鐵路總理。以後曾先後擔任雲南按察使、江西提學使。浙江省諮議局成立時,被推為議長,浙江省光復時,被推為都督。他是個老維新派。
  曾鑄號少卿,福建同安人,在上海販運南洋大米進口,獲厚利。1905年美國限製華工入境和虐待華工,激起上海、廣州、長沙、蘇州等地的反美愛國運動,他在上海提倡抵製美貨和收回蘇浙鐵路的權利。後又投資鎮江造紙廠和江西瓷業公司,發起成立上海商團公會,任上海總商會會長,著有《山鐘集》。
  又有湖北湯化竜等成立憲政籌備會,湖南的譚延闓等成立憲政公會。這立憲運動,一時轟轟烈烈。
  倒是那袁世凱,頭腦機警,他不管是真假立憲,趁機擴張勢力,又不打草驚蛇。他人在天津,卻在北京辦了個“臨記洋行”,專為聯絡北京權貴,每日與慶王府通電話,報告有何新貨到行,徵詢有無購買之意,利用這種業務刺探官中及各要員的行蹤,以便見機行事。
  慶王、軍機領班大臣奕劻大壽臨近,袁世凱與那桐、徐世昌、端方、盛宣懷等大臣,在北京什剎海西,造了個廣大庭園,那庭園內,別有洞天,建有假山、流水、古軻、敞軒及西式樓房。此園方成,樓、軒、齋、館所需鋪陳,皆是袁氏臨記洋行一手供奉。平日慶王府中大小婚喪喜慶之事,都由袁世凱一手包辦,奕劻無須自費一文。奕劻本已廣結財緣,那袁世凱等竭盡孝心,日用花費甚少,自然廣有錢財。傢中財寶約值億兩現銀,比中國一年的財稅入收還要高出許多倍。
  袁世凱又與奕劻之子載振換帖結為兄弟,這便是袁世凱認奕為父。載振便是農工部尚書。奕劻每遇重要事件及簡放各省督撫藩臬,必和袁世凱商量,袁世凱付給奕劻的是從老百姓那裏收颳來的銀子,從奕那裏得到的是官銜。跟着袁世凱跑的人,自然都有升官發財的機會。
  1906年底,慈禧决定將東北改行省製,派載振和徐世昌出關考察。載、徐路過天津,在北洋督署暫駐。袁世凱把段芝貴招來,道:“你這天津南段巡警局總辦之職,幹了已有將近兩年。東北改行省製,載振與徐世昌兩大臣就去考察,你們這兩位伺候好。”
  段芝貴極機伶,心想這載振吃的喝的玩的什麽沒見過?光是供奉得好,恐怕沒有什麽深刻印象。他一拍腦袋,便想起那振大老爺什麽都無所謂,衹有一樣是永不厭倦的,便馬上去張羅。
  袁世凱擺了大宴,載、徐酒足菜飽,袁便對載振道:“振大爺,天津這裏也有幾出好戲,卻也有一個女伶不錯。”
  載振腦袋嚮前伸出三分,顯然是有了興趣。
  那戲開鑼,別的倒也平常,載振沒有表示,忽然有個女伶出場,載振眼睛一亮,伸長脖子細細觀看,便見女伶姿容豐滿,且腰肢細軟,迎風擺舞,表情極細膩,一雙眼睛打過來,叫載振激靈靈一顫,那歌喉又婉轉溫柔,入得耳來,叫人軟了半邊。載振連道:
  “不錯!不錯!好好,她名叫楊翠喜,好好。”
  袁世凱領意,對段芝貴一笑,段芝貴心下明白,忙叫過一個警官來:
  “快去快去,找楊翠喜的媽媽來。”
  警官是個打更出身,幹這些拉作合的事極有能耐,他去後回來回話,說楊翠喜身價特高,便是咱們去說,開值10萬元妝奩費,換了別人,幾個10萬也打不住。
  段芝貴拍案道:“值得,值得。”於是便付給10萬元,將那楊翠喜接到載振屋內。
  徐世昌備好了2000兩銀票,送到載振那裏道喜。原來徐世昌同載振也是拜把子兄弟。
  載、徐二人要出關北上考察。臨行,對袁世凱道:“宮保,這東三省的督撫人等,還得老哥你費心推薦,我知道你這裏人材濟濟,小弟就省得費心了。”
  袁世凱大笑,便遞過一份清單,東北督撫及各要員,皆開列得清清楚楚。
  載、徐二人公幹歸來,在天津小住。載振又與楊翠喜聚首,卻又不敢將她帶回北京,必得回去報告父親大人奕首肯,並得嫡妻同意。
  不久,朝廷發表東三省督撫人等,總督為徐世昌,奉、吉、黑三省巡撫分別是唐紹儀、朱傢寶、段芝貴,全是袁黨。尤其是段芝貴,以一候補道身份越級提拔,而楊翠喜事又為他人偵知,一時官場嘩然,軍機大臣瞿鴻乘機唆使御史趙啓霖奏劾段芝貴。
  奕父子是清廷近支皇族的一枝朽木,可謂撐下了半邊天。奕齛e黷好貨,載振漁色無厭。朝臣中獨有這瞿鴻敢屢屢批評。這瞿鴻字子玖,湖南善化人,晉內閣學士,先後典試福建、廣西,督河南、浙江、四川學政使。中日甲午戰爭中,上四路進兵之策,未被采納。八國聯軍入侵,隨慈禧逃往西安,因為每次承旨擬諭,語中竅要,把好些微妙意思寫得滴水不漏,很中慈禧心意。任工部尚書、軍機大臣兼充政務處大臣,位在六部之上,參與籌計預備立憲。他做事很認真,想做一個中興的大臣,可惜他撼山易,撼奕父子難。
  瞿鴻為楊翠喜案彈劾奕父子,載振也有點慌張,忙與袁世凱通話商量,袁說不忙,看是何人來查。
  清廷本來是派載灃和孫傢鼐查辦,經奕父子活動,去天津辦案的人卻是順天府尹孫寶琦,孫是奕提拔。他便私下同載振通氣,要載振設法將楊翠喜另行安置。這載振便着人密送楊翠喜回天津,由袁世凱部下張鎮芳托????商王益孫領去。
  孫寶琦知載振安置妥當,便去天津找王益孫查案,王便承認早已出錢買了楊翠喜為妻,用資若幹,何處過付,何日入門,言之鑿鑿。
  結果那奏劾段芝貴的御史趙啓霖因“任意污衊”親貴重臣名節降職。但載振把楊翠喜從天津帶回北京之事,已成為馬路新聞。這樣辦案,一時輿論大嘩,督察院全體御史大為不滿,聲言會奏。慈禧亦有懷疑,再令復查。真相大白,宣佈撤銷段芝貴布政使銜、黑竜江巡撫,改命程德全署理。載振也被迫自請開去農工商部尚書及一切差使。
  慈禧對瞿鴻頗信任,問他朝中能辦事的有何人。瞿便推薦岑春煊可當大任。慈禧便下諭旨,提升岑春煊為郵傳部尚書。
  岑春煊是廣西人,雲南總督岑毓英之子,慈禧“西狩”時,以迎鑾護駕有功得任陝西巡撫,後任山西巡撫、四川總督。他奉命調京,即奏罷侍郎朱寶奎貪黷誤國。朱亦是袁黨。
  奕劻和袁世凱大怒,豈容瞿、岑二人如此膽大妄為!恰好革命黨又在兩廣起事,便奏請調岑春煊出任兩廣總督,設下調虎離山計。繼而又由袁世凱心腹楊士琦擬稿,以白銀2萬兩買得御史惲毓鼎具名,彈劾瞿鴻璣“交通報館”泄漏機密。
  瞿鴻璣曾密奏慈禧罷免奕劻,慈禧遂有了罷免奕劻之意,駐華英使夫人在慈禧招待遊園之際,當面詢問,慈禧極力否認。但她尋思衹有瞿鴻璣知道此事,便疑惑瞿氏不穩,楊士琦上奏彈劾瞿氏,她遂把瞿鴻璣開缺回傢。
  岑春煊知道朝局不定,即逗留上海稱病乞假。奕、袁深知此人不徹底推倒,終是禍害,遂叫心腹奏劾岑春煊在上海,暗通康梁,謀為不軌,把偽造的岑與梁啓超合影照片,密呈慈禧,以為佐證。慈禧果然震怒,下諭即撤岑春煊之職,。
  奕璣、袁世凱終獲全勝。這樣的政府,是非不分,黑白顛倒,將終為姦人所毀。
  徐世昌出任東三省總督,北洋軍第3鎮和從其他鎮抽調的兩協,開往東北,東三省便成了北洋軍的外府,不僅如此,全國各省文武要職,無不遍布袁氏私人,袁氏勢力,成為國中之國。怪不得有人傳說,北洋天津督署是中國第二政府。
  皇族親貴載灃、鐵良、良弼、善耆等一幫少壯,有了爭權奪利的能力,見北洋集團勢力逼人,雙方遂鬥將起來。
  袁世凱奉旨進京參加改革官製,指使編纂官製局提調孫寶琦、楊士琦等,提議取消軍機處,設責任內閣。鐵良等則堅决反對,另外提出設陸軍部統轄全國軍隊,軍權集於中央,以及限製官吏兼職等主張,以削弱袁的權勢。那袁世凱以預備立憲為名,行擴張權勢之實;那鐵良等假中央集權之名,行奪權之實。雙方舌槍唇劍,互不相讓。慈禧最後拍板,否定責任內閣主張,仍設軍機處,讓鐵良任陸軍部尚書,掌握中央政權。
  袁世凱雖然實力厚雄,但屢在朝中爭鬥,遇到鐵良這樣的貴胄勢力,吃了悶棍,公開反抗,卻是不行,便轉變策略,以退為進,即連上兩個奏摺,請求開去兼職,奏曰:“臣自先世受國厚恩,復受朝廷特達之知,非常之遇,常以有生之日無非圖報之年,即使赴湯蹈火,肝腦塗地,亦不足以為萬一之酬,毀譽亦均非所敢計。若重寄常加於臣身,則疑謗將騰於衆口,使臣因此獲貪權之名,臣心何以自明?幸聖明在上,無庸過慮及此。然使旁觀因此啓猜疑之漸,政界亦云非幸。臣區區之愚,竊亦慮此,為大局計,臣兼職八項,擬請旨一並開去,籲懇天恩,俯允臣請,不勝感激恐懼屏息待命之至。”
  袁世凱說了冠冕堂皇的話之後,仍要抓住軍權不放,但那北洋6鎮,已有第1鎮和第6鎮在鐵良之手,第5鎮在山東,第3鎮在奉天,衹有第2鎮和第4鎮在直隸地面,故袁在奏摺中道:“直境幅員遼闊,控製彈壓須賴重兵,請將第2、第4鎮仍舊由袁統轄督練。”
  慈禧在奏摺上批道:“現在各軍均應歸陸軍部統轄。所有第2第4兩鎮,著暫由該督調遣訓練。”對於袁奏請開去兼職,慈禧直批:“着照所請。”對袁沒說一句安慰的話,袁世凱氣得病了幾天。
  鐵良等親貴集團並不就此罷休,鼓動御史交章彈劾袁世凱,說他權重勢高,貪私誤國,不免要步曹操、劉裕之後塵。慈禧壓奏摺不發,嘆息道:“你們這些人,不知道做事的難處。”
  奕極力保薦袁世凱入軍機。慈禧見那班舊軍人不足以應付危局,預備立憲也需要袁世凱來參加意見,即發上諭,命袁世凱授軍機大臣兼外務部尚書,同時又調兩湖總督張之洞入京,同任軍機大臣。
  張之洞在南方各省,也有不少他的門生故舊掌權。讓袁、張兩虎離山,同居一籠,互相牽製,這是慈禧居心所在。那直隸總督,便拔擺袁世凱的心腹楊士驤繼任,使袁世凱免生疑心。
  光緒帝久病不愈,於1908年11月14日死於瀛臺涵元殿。有人奔報慈禧,73歲的慈禧老太太面無表情,衹是嘆了口氣,下諭張羅料理皇上後事。次日召集王公大臣會議,慶親王、醇親王、袁世凱、張之洞等齊集階前,慈禧太後遂立醇親王載灃的3歲兒子溥儀為繼嗣,醇親王載灃監國攝政王,掌握軍政大權。3歲幼兒溥儀即位,年號宣統。
  攝政王載灃年27歲,以後的國傢命運就係在他的身上,慈禧以新帝名義下諭,尊隆裕皇后為太後,自己為太皇太後。
  慈禧忽然暈了過去,許久纔清醒過來,急召光緒皇后、攝政王、軍機大臣等:“我垂簾50年,今心力交瘁,乘我還清楚,便擬遺旨吧。”
  光緒、慈禧皆去,清廷重心移到攝政王載灃頭上。載灃便會同鐵良、良弼、善耆、載澤等謀劃殺袁。載灃便命度支部尚書載澤夜訪張之洞,把殺袁的意思一說,張之洞嚇得一身冷汗,忙道:
  “朝廷內外,俱知袁與我不和,無奈此時不可殺袁,天下方在多事,怎可驟殺重臣?務請稟告攝政王,鎮靜寬大為宣。”
  載澤再問計於張之洞,張道:“開缺回籍,已經夠了,奪了袁氏大權,便無所作為,不足為患。”
  載灃聽報,遂密電徵求各鎮統製意見,那第4第6鎮統製先後復電,同意免去袁職,以免兵士有變。載灃主意已定,替袁造了個“觀患足疾,步行維難”之藉口,着回籍養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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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捲·第七章 風滿黃鶴樓第一捲·第八章 辛亥槍聲
第一捲·第九章 “俘虜”都督第一捲·第十章 武漢血戰
第一捲·第十一章 “竜頭大哥”第一捲·第十二章 “興漢滅旗”
第一捲·第十三章 山西立威第一捲·第十四章 血盟人頭願
第一捲·第十五章 “竹竿挑檐瓦”第一捲·第十六章 乞降與反復
第一捲·第十七章 新瓶裝舊酒第一捲·第十八章 天府英魂
第一捲·第十九章 鐘山風雨第一捲·第二十章 北洋軍閥之路
第一捲·第二十一章 國中之“國”第一捲·第二十二章 東山再起
第一捲·第二十三章 恃強玩議和第一捲·第二十四章 臨時大總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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