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物古董 》 收藏之旅   》 第21節：孔廟階前三嘆喟 尼山信牌走湘中(1)      廖文偉 Liao Wenwei

　　孔廟階前三嘆喟
　　尼山信牌走湘中
　　瀏陽河水養育的徐樹仁，對於搜集並珍藏與瀏陽本土相關的歷史文物，有着特別濃厚的興趣。
　　記得是去年楓葉飛紅的日子，徐樹仁邀約筆者夫妻同他的朋友鬍立文，同去官渡尋覓一件紙質歷史文獻的舊主，順道要去達滸一遊。
　　據說官渡曾經是瀏陽的政治、經濟、文化中心，稱居陵，元初即為縣衙所在地，元貞元年(1295)改縣為州。明洪武二年(1369)再度降為縣，衙址遷至淮川，因居陵鎮和淮川鎮都在瀏水的北岸，故而取名瀏陽，即為縣治所在地。由於有過這麽一個輝煌的歷史時期，官渡人至今都以曾經是"縣衙所在地"自豪。但此官渡並非袁紹兵敗的三國時期官渡，如果不是元人短時間劃其為縣治之所，恐怕便不會"雁過留聲"了。
　　今日的官渡，蕩然不存縣治所在地的風範。下車四顧，徐樹仁感慨萬千，他喃喃地自言自語："一點看不出來，一點看不出來……"。他說的看不出來，是說今日的官渡，與周圍鄉鎮並沒有明顯的區別。於是繼續驅車前行，約一二公裏，便是達滸。
　　達滸之所以揚名於世，是因為這裏曾經有一座與麯阜孔氏傢廟規模相當，且構建模式相同的孔廟的緣故。
　　車停在大路口，我們一行四人步行去尋覓孔氏傢廟的遺風。
　　徐樹仁顯然很興奮，鬍立文亦感慨良多。他們顧不上我同老伴，快步朝着緑蔭映掩的一座搖搖欲墜的破爛建築走去。
　　"快來，你看看！這裏就是原先全國三大孔廟之一的達滸孔廟。"徐樹仁回頭招呼我同老伴，他搖着頭，鬍立文默默不語。徐樹仁又補充了一句："歷史文化啊！"
　　孔廟已不成其為廟了，稱它"搖搖欲墜"吧。
　　"搖搖欲墜"像一具腐朽的巨人形骸，殘肢不整，百骸不全，在風雨中苦撐着飄搖度日。
　　典籍記載，達滸孔廟為古典式磚木構造，重檐、青瓦，歇山式，前後三進。其占地面積8000平方米，建築面積4000平方米，除了山東麯阜孔子家乡的孔氏傢廟之外，國內孔氏傢廟中，它是最大規模的了。但今日原先槽門之處已是稻田，萬仞宮墻連同斷磚碎瓦皆已難尋覓，泮池無影無蹤，欞星門、大成門、學堂、備荒倉、靖安堂等等唯有虛名，誰也指點不出個丁一確二……
　　遙想當年，明洪武年間在達滸灘頭破土建造孔廟，萬歷年間完善落成，祭祀之日，鼓樂喧天，彩旌蓋地，香煙繚繞，燭火輕搖，唱祭的唱祭，獻禮的獻禮，迎聖送聖，肅穆而又恭謹。那時日，達滸十天半月人流如織，水叮鈴，山漾翠，十裏聽鐘鼓，百裏指灘頭。
　　而今的凋零與殘朽，源自辱沒文化的動亂歲月。中華文明的環鏈，差一點就要被砸損熔融；歷史演繹的碑石，幾乎就要被沉沒深淵。
　　徐樹仁與鬍立文默默不語，二人撥開齊腰的野草雜樹，鑽進"孔氏傢廟"。
　　"我的天哪，搞成這個樣子，這也叫做重點保護單位！"不一會傳來徐樹仁的聲音，聲音裏夾雜着迷惑，迷惑中隱埋着憤慨。
　　鬍立文則一"嘖"接一"嘖"，他的睏惑和迷茫，"嘖嘖"之中透露無遺。
　　我同老伴不敢深入"搖搖欲墜"，但繞道去"廟"後看了看。蒿草沒徑，荊棘絆腳，殘垣障眼，趕快退了回來，站在小渠上一塊青石上等徐鬍二人出來。一低眼，竟是一塊捐錢建"孔廟"的碑石，文字歷歷，殘頭斷腰地架在小渠上任路人萬千回的踩踏，聽小渠水響百轉千回的低吟。於是我拍下一幀圖片，又請鬍立文為我拍下在"孔廟"前的沉思。
　　徐樹仁直到我們拍照完畢纔從"孔廟"中出來，沒有提尋訪那件紙質文獻舊主的事。他一步三回頭，像對我，像對天，像對地，口裏自言自語：想尋一點看得出是孔氏傢廟的東西，沒有，沒有……
　　於是我們問"搖搖欲墜"附近的一位農民，"孔廟"頽敗殘朽到了這個樣子，孔氏傢族就沒有人心酸？
　　"聽說政府已經撥了款，不久就要修整的。"農民高捲着褲腳，扛着鐵鋤，正要去菜園鋤草。他補充了一句："別的就不知道了。"
　　徐樹仁笑了，忽然話題一轉，說："文獻在官渡買的，與孔廟有關係……"
　　徐樹仁叨念着的那件紙質文獻叫《信牌》，是清代用來明確身份的憑證性文書。
　　《信牌》是清光緒四年(1878)發給孔廣成的，聘請他去山東孔廟學堂擔任博士助手。
　　孔廣成並非大名人，地方上名聲較好、才學較高的俊秀而已。但他出生在瀏陽達滸孔氏傢族，卻受聘遠赴山東麯阜，擔任尼山書院學錄。這在當年，可是無尚榮光的一件大事。他有個曾在辛亥革命之後很長一段時間名聲赫赫的兒子，孔氏傢族之中，父子倆出類拔萃。
　　孔廣成的兒子叫孔昭綬，瀏陽人，秀纔資歷保送入湖南優級師範，宣統二年(1910)畢業，獲法學學士學位，1913年出任湖南第一師範校長。孔昭綬熱衷於教育改革，積極倡導學生自治、自助，最先提出學生要學會一技之長，創辦"技能會"，走實踐與理論相結合的道路。袁世凱圖謀復闢時，孔昭綬發表檄文，因而遭到袁世凱爪牙，當年的湖南都督湯薌銘的迫害，不得已而衹身喬裝逃亡東渡。袁世凱去世後回國，重又擔任一師校長，禮聘進步而開明的楊昌濟、徐特立等執教，提倡民主教育，反對列強侵略，宣傳愛國主義。湖南省長張敬堯視之為洪水猛獸，孔昭綬再度離開一師。1922年起，孔昭綬出任過湖南省議會副議長，在馮玉祥將軍的"講習所"中任過主辦，兼辦過《西北報刊》，繼而挂第二集團軍總司令部少將參議銜、豫陝甘三省考核官，直至執筆國民政府考試史編撰，算得上轟轟烈烈終其一生的人物。
　　孔昭綬最值得慶幸的，便是中華人民共和國開國主席毛澤東曾是他的學生，他的開明與民主思想，對求學求知階段的毛澤東産生了深遠的影響。
　　徐樹仁珍愛這份《信牌》，當年他在官渡一戶農傢見到它時，他的心便激動得"怦怦"直跳。莫說是受聘去文化人的祖師爺宗廟"教學"的聘書難求，就是查考孔昭綬祖宗三代的業績，不也是一件難得的實物文獻？
　　徐樹仁怎能不得意呢？當他摸捫着薄薄的《信牌》，恍惚中，竟有朗朗書聲從雲外傳來……
　　他沒有忘記收藏《信牌》的往事。
　　那是去年八月的一天，驕陽似火，氣溫高達攝氏三十七八度，是個動一動便要汗流浹背的日子。官渡有個古玩商販打來個電話，他說他發現一張叫《信牌》的紙質文獻資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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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節：諸升墨竹方入室 又迎戴熙山水來(2)第6節：諸升墨竹方入室 又迎戴熙山水來(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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