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经典 》 醉畊堂第一才子书三国志   》 第十九回　下邳城曹操鏖兵　白门楼吕布殒命      罗贯中 Luo Guanzhong    毛宗岗 Mao Zonggang

　　【总批：使刘备于漏书之后，而小沛之战为布所杀，则操必曰：“非我也，布也。”及令备当淮南之冲，若其放走吕布而操杀之，则又必曰：“非我也，军令也。”欲使他人杀之，而无其隙构，吕布则有其隙矣。欲自杀之，而无其名，违军令则有其名矣。操心中步步欲害玄德，而外面却处处保护玄德；乃玄德心中亦步步堤防曹操，而外面亦处处逢迎曹操。两雄相遇，两智相对，使读书者惊心悦目。
　　玄德尝曰：“元龙湖海之士，豪气未除。”又曰：“元龙如卧百尺楼上。”则元龙之为人，其英爽高明可知。乃英爽高明之人，而亦喜于用诈，何也？曰：兵不厌诈，亦在用之得其宜耳。不当诈而不诈，则有不欺人之羊叔子；当诈而诈，何妨有善骗人之陈元龙。
　　或曰：玄德既知丁原、董卓之事，何不劝操留布，以为图操之地？予曰：不然，操非丁原、董卓比也。操不杀布，则必用布；用布，则必防布。既能以利厚结之，而使为我用；又能以术牢笼之，而使不为我害：是为虎添翼也。操之周密，不似丁、董之疏虞，玄德其见及此乎？
　　易牙杀子以飨君，管仲以为非人情不可近，刘安之事，将毋同乎？曰：不同。牙为利也，安为义也。君非绝食，则易牙之烹其子为不情；君当绝食，则介之推自割其肉不为过也。虽然，吕布之恋妻也太愚，刘安之杀妻也太忍，唯玄德为得其中。不得不弃而弃之，何必如兄弟之誓同生死，固不当学吕布；得保则保之，又谁云衣服之不及手足，亦不当学刘安。
　　曹家人截嫁拦婚，并非拉着香囊酒吃；吕家女空回白转，不为少了开门前来。前日长枷钉韩胤，是独桌请了媒人；今番火炬烧下邳，是打灯接着新轿。军中得胜鼓，疑是娶亲人的奏乐人；马前大纛旗，权当迎女的扆闺帐。国丈自驮着贵妃出走，不顾辱没了东宫；皇帝更不教太子亲迎，只为了恶识了天使。诗咏成破斧，待大媒的是刀锯不是酒浆；血光星犯着红鸾，战通宵的是疆场不是枕席。此数联皆绝倒。
　　将欲和人戒酒，先特特邀人饮酒，张飞何其有礼；从未请人吃酒，便白白教人断酒，吕布大是不情。自要吃酒，却戒他人不吃酒，张飞怪得高怀；自不吃酒，却怒他人吃酒，吕布怒得没趣。送酒是好意，侯成遇张飞，定当引为腹心；拒酒是蠢才，曹豹与吕布，果然可称翁婿。先饮酒，后领棒，以醉人受醉棒，曹豹之痛好耐；既折酒，以醒棒打醒人，侯成之恨难消。张飞借老曹打老吕，实不曾打老曹；吕布为众将打一人，是分明打众将。张飞戒饮之饮，比不戒饮之饮愈多，翻觉戒饮为多事；吕布禁酒之害，比害酒之害更甚，可为禁酒之大惩。戒气胜戒酒，张飞但当戒一己之鞭笞；禁酒如禁色，吕布安能禁众人之夫妇。张飞杀过一夜酒风，明日便戒酒不成，倒便宜了醉汉；吕布打散他人筵席，自家竟与酒永别，活断送了醒人。张飞徐州之失，还堪以酒解其闷；吕布白门楼之死，谁能以酒奠其魂。此数联又绝倒。】
　　却说高顺引张辽击关公寨，吕布自击张飞寨，关、张各出迎战，玄德引兵两路接应。吕布分军从背后杀来，关、张两军皆溃，玄德自变量十骑奔回沛城。【夹批：今日狼狈奔回，则知前日不当尽出城外下寨。】吕布赶来，玄德急唤城上军士放下吊桥。吕布随后也到。城上欲待放箭，又恐射了玄德，【夹批：叙事周致。】被吕布乘势杀入城门，把门将士抵敌不住，都四散奔避。吕布招军入城。玄德见势已急，到家不及，只得弃了妻小，【夹批：此卷中以玄德弃妻、刘安杀妻、吕布恋妻，相对成趣。】穿城而过，走出西门，匹马逃难。【夹批：又失了小沛城。此城凡三得三失矣。】吕布赶到玄德家中，糜竺出迎，告布曰：“吾闻大丈夫不废人之妻子。今与将军争天下者，曹公耳。玄德常念辕门射赖之恩，不敢背将军也。今不得已而投曹公，惟将军怜之。”【夹批：语亦动听。】布曰：“吾与玄德旧交，岂忍害他妻子。”【夹批：前布与袁术战时，玄德曾遣云长助之，故今以此相报耶？】便令糜竺引玄德妻小去徐州安置。【夹批：为后糜竺登城拒布伏案。】布自引军投山东兖州境上，留高顺、张辽守小沛。此时孙干已逃出城外，关、张二人亦各自收得些人马，往山中住扎。【夹批：补笔应前，亦便伏笔照后。】
　　且说玄德匹马逃难，正行间，背后一人赶至，视之，乃孙干也。【夹批：孙干先至，关、张慢来，叙法参差有致。】玄德曰：“吾今两弟不知存亡，妻小失散，为之奈何？”【夹批：先说两弟，后及妻小，妙。】孙干曰：“不若且投曹操，以图后计。”玄德依言，寻小路投许都。途次绝粮，尝往村中求食，但到处，闻刘豫州，皆争进饮食。【夹批：绝胜重耳过卫时。○先写此句，为后刘安杀妻供食作引。】一日，到一家投宿，其家一少年出拜，问其姓名，乃猎户刘安也。【夹批：是喜吃野味人。】当下刘安闻豫州牧至，欲寻野味供食，一时不能得，【夹批：野味难得，不若家味之便。】乃杀其妻以食之。【夹批：奇绝。古名将亦有杀妻飨士者。妇人不幸生乱世，遂使命如草菅，哀哉！○玄德以妻子比衣服，此人以妻子为饮食，更奇。】玄德曰：“此何肉也？”安曰：“乃狼肉也。”【夹批：人有溺爱悍妻者，但知妻是肉，不知妻是狼，乃当以刘安之法处之。○若在惧内者言之，当名曰狮子肉。】玄德不疑，遂饱食了一顿，【夹批：曹操在吕伯奢家，误认猪是人；玄德在刘安家，误认人是狼。曹操不曾吃得一块猪肉，玄德饱吃一顿人肉。不吃猪肉者，反是恶人；吃人肉者，反不失为好人。】天晚就宿。【夹批：不知刘安此夜如何睡得着？】至晓将去，往后院取马，忽见一妇人杀于厨下，【夹批：不意取马，反忽见狼。】臂上肉已都割去，【夹批：昨宵深得此一臂之力。○玄德髀肉可复生，此妇臂肉安得复生耶？】玄德惊问，方知昨夜食者，乃其妻之肉也。【夹批：设或不见不问，则刘安终不使玄德知之。其立念比杀妻飨士者更奇。】玄德不胜伤感，洒泪上马。刘安告玄德曰：“本欲相随使君，因老母在堂，未敢远行。”【夹批：又是孝子。】玄德称谢而别，取路出梁城。忽见尘头蔽日，一彪大军来到。玄德知是曹操之军，同孙干径至中军旗下，与曹操相见。【夹批：不必直到许都，即于途中相遇，好。】具说失沛城、散二弟、陷妻小之事。操亦为之下泪。【夹批：假慈悲。】又说刘安杀妻为食之事，【夹批：其事甚奇，不得不为一述。】操乃令孙干以金百两往赐之。【夹批：千金买骏骨，百金谢狼肉。一上黄金台，一饱刘君腹。○刘安得此金，又可娶一妻矣，但恐无人肯嫁之耳。何也，恐其又把作野味请客也。】军行至济北，夏侯渊等迎接入寨，备言兄夏侯惇损其一目，卧病未痊。【夹批：回顾前文，好。】操临卧处视之，令先回许都调理。【夹批：好安放。】一面使人打探吕布现在何处。探马回报云：“吕布与陈宫、臧霸结连泰山贼寇，共攻兖州诸郡。”【夹批：照前文。】操即令曹仁引三千兵打沛城，操亲提大军，与玄德来战吕布。【夹批：伏后案。】
　　前至山东，路近萧关，正遇泰山寇孙观、吴敦、尹礼、昌豨领兵三万余，拦住去路。操令许褚迎战。四将一齐出马，许褚奋力死战，四将抵敌不住，各自败走。操乘势掩杀，追至萧关。探马飞报吕布。【夹批：此句是过文。】时布已回徐州，欲同陈登往救小沛，【夹批：小沛休矣。】令陈珪守徐州。【夹批：徐州休矣。】陈登临行，珪谓之曰：“昔曹公曾言东方事尽付与汝。今布将败，可便图之。”【夹批：照应前文。】登曰：“外面之事，儿自为之。倘布败回，父亲便请糜竺一同守城，休放布入。儿自有脱身之计。”珪曰：“布妻小在此，心腹颇多，为之奈何？”【夹批：思虑周匝。】登曰：“儿亦有计了。”【夹批：是父是子。】乃入见吕布曰：“徐州四面受敌，操必力攻。我当先思退步。可将钱粮移于下邳，【夹批：只说钱粮，不说妻小，妙甚。】倘徐州被围，下邳有粮可救。主公盍早为计？”布曰：“元龙之言甚善。吾当并妻小移去。”【夹批：此句待他自说，甚妙。】遂令宋宪、魏续保护妻小与钱粮，移屯下邳，【夹批：妻小休矣。○此处点出宋宪、魏续，笔法闲警。】一面自引军与陈登往救萧关。
　　到半路，登曰：“容某先到关探曹操虚实，主公方可行。”【夹批：此关休矣。】布许之，登乃先到关上。陈宫等接见。登曰：“温侯深怪公等不肯向前，要来责罚。”【夹批：反间得妙。】宫曰：“今曹兵势大，未可轻敌。吾等紧守关隘，可劝主公深保沛城，乃为上策。”陈登唯唯。至晚上关而望，见曹兵直逼关下，乃乘夜连写三封书，拴在箭上，射下关去。【夹批：书中约他放火为号，杀入关中也。此处尚不说明。】次日，辞了陈宫，飞马来见吕布曰：“关上孙观等皆欲献关，某已留下陈宫守把，将军可于黄昏时，杀去救应。”【夹批：又反间得妙。盖孙观等皆新结之寇，且又新败，而陈宫实为吕布心腹，故必作如此语以诱布，而布乃无不信矣。○“黄昏时”三字，更有针线。】布曰：“非公则此关休矣！”【夹批：非公则此关安得休？】便教陈登飞骑先至关，约陈宫为内应，举火为号。【夹批：正暗合陈登书中之意。亦是“黄昏时”三字，有以启之也。】登径往报宫曰：“曹兵已抄小路到关内，恐徐州有失。公等宜急回。”【夹批：骗吕布又骗陈宫，两边夹叙，都用实叙，妙。】宫遂引众弃关而走。【夹批：也着了道儿。】登就关上放起火来。【夹批：不负书中之约，亦可谓不背吕布之令。】吕布乘黑杀至，陈宫军和吕布军在黑暗里自相掩杀。【夹批：只一陈登，弄得他七颠八倒，可知曹操用间之妙。】曹兵望见号火，一齐杀到，乘势攻击。【夹批：陈登箭上三书中语暗补于此，妙。】孙观等各自四散逃避去了。【夹批：易聚易散，是贼寇身分。○此句伏后招安一案。】吕布直杀到天明，方知是计，【夹批：呆鸟。】急与陈宫回徐州。到得城边叫门时，城上乱箭射下，【夹批：前日小沛城上之箭，当移于此日射之。】糜竺在敌楼上喝曰：“汝夺吾主城池，今当仍还吾主，汝不得复入此城也！”【夹批：陈珪不出，使糜竺答话，妙甚。】布大怒曰：“陈珪何在？”竺曰：“吾已杀之矣。”假说妙。【夹批：若不如此说，恐陈登在吕布军中，为其所害也。然不知登已早脱身去矣。】布回顾宫曰：“陈登安在？”【夹批：已往小沛赚高顺、张辽去了。】宫曰：“将军尚执迷而问此佞贼乎？”【夹批：真是呆鸟。】布令遍寻军中，却只不见。【夹批：好笑。】宫劝布急投小沛，布从之。行至半路，只见一彪军骤至，视之，乃高顺、张辽也。【夹批：奇。】布问之，答曰：“陈登来报，说主公被围，令某等急来救解。”【夹批：不向陈登那边叙去，却从吕布这边听来，是用虚笔，与前文变。】宫曰：“此又佞贼之计也。”布怒曰：“吾必杀此贼！”【夹批：只怕杀他不得了。】急驱马至小沛。只见小沛城上，尽插曹兵旗号。原来曹操已令曹仁袭了城池，引军守把。【夹批：叙法虚实俱佳。】吕布于城下大骂陈登。登在城上，指布骂曰：“吾乃汉臣，安肯事汝反贼耶！”【夹批：此时却不面谀。】布大怒，正待攻城，忽听背后喊声大起，一队人马来到，当先一将，乃是张飞。【夹批：突如其来，来得凑巧。】高顺出马迎敌，不能取胜，布亲自接战。正斗间，阵外喊声复起，曹操亲统大军冲杀前来。【夹批：写张飞后，不即写云长，忽又夹叙曹操，用笔错落。】吕布料难抵敌，引军东走。曹兵随后追赶。吕布走得人困马乏，忽又闪出一彪军拦住去路，为首一将，立马横刀，大喝：“吕布休走！关云长在此！”【夹批：突如其来，来得凑巧。○看他写关、张之来，叙法各变，妙甚。】吕布慌忙接战。背后张飞赶来，布无心恋战，与陈宫等杀开条路，径奔下邳。侯成引兵接应去了。【夹批：略作一顿。○此处点出侯成，用笔闲警。】
　　关、张相见，各洒泪言失散之事。【夹批：写得有情致。】云长曰：“我在海州路上住扎，探得消息，故来至此。”张飞曰：“弟在芒砀山住了这几时，今日幸得相遇。”【夹批：补写二人踪迹，只在二公口中自叙，省笔。】两个叙话毕，一同引兵来见玄德，哭拜于地。玄德悲喜交集，【夹批：叙得有情致。】引二人见曹操，便随操入徐州。糜竺接见，具言家属无恙，玄德甚喜。陈珪父子，亦来参拜曹操。【夹批：叙事简到，一笔不漏。】操设一大宴犒劳诸将，操自居中，使陈珪居右、玄德居左，【夹批：亦学吕布坐法耶。】其余将士，各依次坐。宴罢，操嘉陈珪父子之功，加封十县之禄，授登为伏波将军。【夹批：完陈珪父子。】
　　且说曹操得了徐州，心中大喜，【夹批：可知其在兖州时，未尝须臾忘徐州也。】商议起兵攻下邳。程昱曰：“布今止有下邳一城，若逼之太急，必死战而投袁术矣。【夹批：确虑。】布与术合，其势难攻。今可使能事者守住淮南径路，内防吕布，外当袁术。【夹批：正是此意。】况今山东尚有臧霸、孙观之徒未曾归顺，防之亦不可忽也。”【夹批：此是余意。】操曰：“吾自当山东诸路。其淮南径路，请玄德当之。”【夹批：使玄德当袁、吕往来之要冲，亦即驱虎吞狼之计也。】玄德曰：“丞相将令，安敢有违。”【夹批：玄德此时不得不应。】次日，玄德留糜竺、简雍在徐州，带孙干、关、张引军住守淮南径路，曹操自引兵攻下邳。
　　且说吕布在下邳，自恃粮食足备，【夹批：应前移屯钱粮。】且有泗水之险，安心坐守，可保无虞。陈宫曰：“今操兵方来，可乘其寨栅未定，以逸击劳，无不胜者。”布曰：“吾方屡败，不可轻出。待其来攻而后击之，皆落泗水矣。”【夹批：岂知此水反为我害。】遂不听陈宫之言。过数日，曹兵下寨已定。操统众将至城下，大叫：“吕布答话！”布上城而立。操谓布曰：“闻奉先又欲结婚袁术，吾故领兵至此。夫术有反逆大罪，而公有讨董卓之功，今何自弃其前功，而从逆贼耶？倘城池一破，悔之晚矣。若早来降，共扶王室，当不失封侯之位。”【夹批：此非诱布，实欲用布也。玄德在白门楼时，正虑此耳。】布曰：“丞相且退，尚容商议。”【夹批：主张不定。】陈宫在布侧，大骂：“曹操奸贼！”一箭射中其麾盖。【夹批：今日城上之一箭，不如前日店中之一剑。】操指宫恨曰：“吾誓杀汝！”【夹批：为白门楼伏案。○吕布辕门之射，玄德不必报恩；陈宫麾盖之射，曹操安得怀恨耶？】遂引兵攻城。宫谓布曰：“曹操远来，势不能久。将军可以步骑出屯于外，宫将余众闭守于内。操若攻将军，宫引兵击其背；若来攻城，将军为救于后。不过旬日，操军食尽，可一鼓而破。此乃掎角之势也。”【夹批：玄德屯兵城外，而致失小沛者，为与关、张俱出，而城中空虚也。今陈宫所言，则诚大善。】布曰：“公言极是。”遂归府收拾戎装。时方冬寒，吩咐从人多带绵衣，布妻严氏闻之，【夹批：百忙中忽闪出一妇人，正应前“移置妻小”句。】出问曰：“君欲何往？”布告以陈宫之谋。严氏曰：“君委全城，捐妻子，孤军远出，倘一旦有变，妾岂得为将军之妻乎？”【夹批：汝若肯死，安得为他人妻？只此一语，便非贞妇。】布踌躇未决，三日不出。【夹批：没主意。】宫入见曰：“操军四面围城，若不早出，必受其困。”布曰：“吾思远出不如坚守。”【夹批：没主意。】宫曰：“近闻操军粮少，遣人往许都去取，早晚将至。【夹批：又在陈宫口中，带叙曹操军中事。】将军可引精兵往断其粮道。此计大妙。”布然其言，复入内对严氏说知此事。【夹批：婚姻之事谋及妇人，犹可言也；军旅之事谋及妇人不可言也。】严氏泣曰：“将军若出，陈宫、高顺安能坚守城池？倘有差失，悔无及矣！妾昔在长安，已为将军所弃，幸赖庞舒私藏妾身，再得与将军相聚。【夹批：顿提前事，如千丈游丝，忽然一落。】孰知今又弃妾而去乎？将军前程万里，请勿以妾为念！”言罢痛哭。【夹批：先以危词动之，又以哀词诀之，然后继之以哭，不由丈夫不听。】布闻言愁闷不决，入告貂蝉。【夹批：貂蝉别来无恙。○既谋之妻，又谋之妾，总是没主张。】貂蝉曰：“将军与妾作主，勿轻身自出。”【夹批：严氏之言详，貂蝉之言略，叙法俱佳。】布曰：“汝无忧虑。吾有画戟、赤兔马，谁敢近我！”【夹批：频夸戟马，正为后文盗马、盗戟作反衬。】乃出谓陈宫曰：“操军粮至者，诈也。操多诡计，吾未敢动。”【夹批：惧内人偏不肯说是惧内，偏有许多解说。】宫出，叹曰：“吾等死无葬身之地矣！”【夹批：极似李儒叹董卓语。】布于是终日不出，只同严氏、貂蝉饮酒解闷。【夹批：饮酒二字，闲闲而起。】谋士许汜、王楷入见布，进计曰：“今袁术在淮南，声势大振。将军旧曾与彼约婚，今何不仍求之？彼兵若至，内外夹攻，操不难破也。”【夹批：此计不出程昱所料。】布从其计，即日修书，就着二人前去。许汜曰：“须得一军引路冲出方好。”布令张辽、郝萌两个引兵一千，送出隘口。是夜二更，张辽在前，郝萌在后，保着许汜、王楷杀出城去。抹过玄德寨，众将追赶不及，已出隘口，【夹批：读者至此，为玄德着急。】郝萌将五百人，跟许汜、王楷而去。张辽引一半军回来。【夹批：一军忽分两队，一去一回，写得变幻。】到隘口时，云长拦住；未及交锋，高顺引兵出城救应，接入城中去了。【夹批：此时捉住张辽，不如后日捉住郝萌。】
　　且说许汜、王楷至寿春，拜见袁术，呈上书信。术曰：“前者杀吾使命，赖我婚姻！今又来相问，何也？”汜曰：“此为曹操奸计所误，愿明上详之。”术曰：“汝主不因曹兵困急，岂肯以女许我？”楷曰：“明上今不相救，恐唇亡齿寒，亦非明上之福也。”术曰：“奉先反复无信，可先送女，然后发兵。”【夹批：孙策借兵，得他玉玺为质；吕布借兵，又要他女儿为质。一是死宝，一是活宝。】许汜、王楷只得拜辞，和郝萌回来。到玄德寨边，汜曰：“日间不可过。夜半吾二人先行，郝将军断后。”商量停当。夜过玄德寨，许汜、王楷先过去了。郝萌正行之次，张飞出寨拦路。郝萌交马，只一合，被张飞生擒过去，五百人马尽被杀散。【夹批：本恐许汜、王楷有失，故郝萌引军送之；不意彼二人反走脱，郝萌反被擒，写得变幻。○走张辽则写云长，擒郝萌则写张飞，都好。】张飞解郝萌来见玄德，玄德押往大寨见曹操。郝萌备说求救许婚一事。操大怒，斩郝萌于军门。【夹批：又杀了吕家一个媒人。】使人传谕各寨，小心防守，如有走透吕布及彼军士者，依军法处治。【夹批：玄德亦在约束之内。】各寨悚然。玄德回营，分付关、张曰：“我等正当淮南冲要之处。二弟切宜小心在意，勿犯曹公军令。”飞曰：“捉了一员贼将，操不见有甚褒赏，却反来諕吓，何也？”【夹批：几乎又惹此公发作。】玄德曰：“非也。曹操统领多军，不以军令，何能服人？弟勿犯之。”【夹批：玄德之意，不过“在他檐下过，不敢不低头”耳。然若以此语劝张飞，飞必不服，故以军令当严为辞，盖假话也。】关、张应诺而退。
　　却说许汜、王楷回见吕布，具言袁术先欲得妇，然后起兵救援。布曰：“如何送去？”汜曰：“今郝萌被获，操必知我情，预作准备。若非将军亲自护送，谁能突出重围？”布曰：“今日便送去，如何？”【夹批：又何仓卒至此。】汜曰：“今日乃凶神值日，不可去。明日大利，宜用戌、亥时。”【夹批：不唯会做媒，又会选日。】布命张辽、高顺：“引三千军马，安排小车一辆，我亲送至二百里外，却使你两个送去。”次夜二更时分，【夹批：是戌末亥初。】吕布将女以绵缠身，用甲包裹，负于背上，提戟上马。【夹批：只有随新人的送娘，那有背新人的送爹？只有盖新人的红罗，那有裹新人的铁甲？只有坐新人的花轿，那有骑新人的战马？可发一笑。】放开城门，布当先出城，张辽、高顺跟着。将次到玄德寨前，一声鼓响，关、张二人拦住去路，大叫：“休走！”布无心恋战，只顾夺路而行。玄德自引一军杀来，两军混战。吕布虽勇，终是缚一女在身上，只恐有伤，不敢冲突重围。【夹批：赵云怀小儿却能冲阵，吕布背女子不能突围。意者玄德之子紫微早已临身，奉先之女红鸾未曾照命耶？】后面徐晃、许褚皆杀来，众军皆大叫曰：“不要走了吕布！”布见军来太急，只得仍退入城。【夹批：前番是自己追转，今番是别人赶回。】玄德收军，徐晃等各归寨，端的不曾走透一个。吕布回到城中，心中忧闷，【夹批：不独吕布忧闷，女儿当亦忧闷。】只是饮酒。【夹批：聊当送亲酒。】
　　却说曹操攻城，两月不下。忽报：“河内太守张杨出兵东市，欲救吕布，部将杨丑杀之，欲将头献丞相，却被张杨心腹将眭固所杀，反投犬城去了。”【夹批：此事只在报人口中叙过，省笔。】操闻报，即遣史涣追斩眭固。【夹批：只一句了却，更省笔。】因聚众将曰：“张杨虽幸自灭，然北有袁绍之忧，东有表、绣之患。下邳久围不克，吾欲舍布还都，暂且息战，何如？”荀攸急止曰：“不可。吕布屡败，锐气已堕。军以将为主，将衰则军无战心。彼陈宫虽有谋而迟。【夹批：确迟。】今布之气未复，宫之谋未定，作速攻之，布可擒也。”【夹批：机会良不可失。若在袁绍，必不肯听此言。】郭嘉曰：“某有一计，下邳城可立破，胜于二十万师。”荀彧曰：“莫非决沂、泗之水乎？”嘉笑曰：“正是此意。”【夹批：不消郭嘉说出，荀彧早已道着。二口如出一心。】操大喜，即令军士决两河之水。曹兵皆居高原，坐视水淹下邳。【夹批：濮阳城中，吕布赠操以火；下邳城中，曹操答布以水。毕竟火不胜水。】下邳一城，只剩得东门无水，【夹批：为后侯成盗马出东门伏案。】其余各门都被水淹。众军飞报吕布。布曰：“吾有赤兔马，渡水如平地，又何惧哉！”【夹批：公则无惧矣，妻小奈何？恐不能尽驮在背上也。】乃日与妻妾痛饮美酒。【夹批：只顾自己吃酒，不顾他人吃水。】因酒色过伤，形容销减。一日，取镜自照，惊曰：“吾被酒色伤矣！自今日始当戒之。”遂下令城中，但有饮酒者皆斩。【夹批：不戒色，则戒酒；自己害酒，却戒别人饮酒。可笑。】
　　却说侯成有马十五匹，被后槽人盗去，欲献与玄德。【夹批：将写侯成盗马献曹操，先写后槽人盗马献玄德，天然奇妙。】侯成知觉，追杀后槽人，将马夺回。诸将与侯成作贺。【夹批：失马安知非福，得马安知非祸？嗟哉诸将，不若塞翁之高见矣。】侯成酿得五六斛酒，欲与诸将会饮，【夹批：恋妻妾者，既为游釜之鱼；会宾客者，亦作处堂之燕。有其上，必有其下也。】恐吕布见罪，乃先以酒五瓶诣布府，禀曰：“托将军虎威，追得失马，众将皆来作贺。酿得些酒，未敢擅饮，特先奉上微意。”布大怒曰：“吾方禁酒，汝却酿酒会饮，莫非同谋伐我乎！”【夹批：此语实启其杀机。】命推出斩之。【夹批：罪不至此。注曰：“予其杀者，未必杀也。”】宋宪、魏续等诸将俱入告饶。布曰：“故犯吾令，理合斩首。今看众将面，且打一百。”众将又哀告，打了五十背花，【夹批：与张飞打曹豹一样打法，但打曹豹的是醉棒，打侯成的是醒棒。】然后放归。众将无不丧气。宋宪、魏续至侯成家来探视，侯成泣曰：“非公等，则吾死矣！”宪曰：“布只恋妻子，视吾等如草芥。”续曰：“军围城下，水绕壕边，吾等死无日矣！”【夹批：然则水可吊也，马何可贺？】宪曰：“布无仁无义，我等弃之而走，何如？”续曰：“非丈夫也。不若擒布献曹公。”【夹批：一个商量要走，一个决计要擒，叙法又参差又次序。】侯成曰：“我因追马受责，而布所倚恃者，赤兔马也。【夹批：因马想到马。】汝二人果能献门擒布，吾当先盗马去见曹公。”【夹批：因盗马想到盗马。○侯成马后槽人不曾盗得，吕布马侯成反要盗去，奇幻。】三人商议定了。【夹批：三人者，或则托其防护妻小，或则赖其引兵接应，皆布之心腹也。而布卒死于此三人之手，异哉。○回思吕布“同谋伐吾”一语，竟是出口成谶。】是夜侯成暗至马院，盗了那匹赤兔马，【夹批：张飞夺马是一百五十匹，后槽偷马是一十五匹，今侯成盗马却只一匹。】飞奔东门来。【夹批：东门无水故也。】魏续便开门放出，却佯作追赶之状。【夹批：若真追转，吕布也该饮酒贺喜。】侯成到曹操寨，献上马，【夹批：侯成马不曾献与玄德，吕布马反先献与曹操，奇幻。】备言宋宪、魏续插白旗为号，准备献门。【夹批：濮阳城中白旗是诈，下邳城上白旗是真。○白旗之说，前三人商议时所画之策。乃却于此处补出。】曹操闻此信，便押榜数十张，射入城去。【夹批：一则惑其军心，一则暗约未宋、魏二人。○前陈登射书，今曹操射榜；陈登书连射三封，曹操榜又连射数十：正相对成趣。】其榜曰：
　　大将军曹，特奉明诏，征伐吕布。如有抗拒大军者，破城之日，满门诛戮。上至将校，下至庶民，有能擒吕布来献，或献其首级者，重加官赏。为此榜谕，各宜知悉。【夹批：前叙陈登书用暗补法，今叙曹操榜却明写其词，都好。】
　　次日平明，城外喊声震地。吕布大惊，提戟上城，各门点视，责骂魏续走透侯成，失了战马，欲待治罪。城下曹兵望见城上白旗，竭力攻城，布只得亲自抵敌，从平明直打到日中。曹兵稍退，【夹批：此时宋、魏二人不即献门者，惧布之勇也。】布少憩门楼，【夹批：此门楼其即白门楼耶？】不觉睡着在椅上。【夹批：既非酒醉，何便睡着？】宋宪赶退左右，先盗其画戟，【夹批：侯成盗马，宋宪盗戟，正相对。○被责者侯成，而首欲擒布者，反是魏续；首谋者魏续，而先盗戟者，反是宋宪：叙得参差变幻。】便与魏续一齐动手，将吕布绳缠索绑，紧紧缚住。【夹批：不意吕布竟被缚于二人。夫非二人之能缚布也，布实自缚于其妻妾耳。○“紧紧”二字，对后“缚太急”句。】布从睡梦中惊醒，急唤左右，却都被二人杀散，把白旗一招，曹兵齐至城下。魏续大叫：“已生擒吕布矣！”夏侯渊尚未信，宋宪在城上掷下吕布画戟来，【夹批：典韦之死，双戟先亡；吕布之擒，一戟先落。】大开城门，曹兵一拥而入。高顺、张辽在西门，水围难出，为曹兵所擒。陈宫奔至南门，为徐晃所获。
　　曹操入城，即传令退了所决之水，出榜安民。【夹批：叙事周。】一面与玄德同坐白门楼上。关、张侍立于侧，提过擒获一干人来。吕布虽然长大，却被绳索捆作一团。【夹批：真如细布。】布叫曰：“缚太急，乞缓之！”【夹批：既已被缚，何争缓急。】操曰：“缚虎不得不急。”【夹批：陈登说他是鹰，曹操偏说他是虎。】布见侯成、魏续、宋宪皆立于侧，乃谓之曰：“我待诸将不薄，汝等何忍皆反？”宪曰：“听妻妾言，不听将计，何谓不薄？”【夹批：责备得是。】布默然。【夹批：其实没得说。】须臾，众拥高顺至。操问曰：“汝有何言？”顺不答。【夹批：亦好。】操怒，命斩之。徐晃解陈宫至。操曰：“公台别来无恙！”【夹批：轻薄语。】宫曰：“汝心术不正，吾故弃汝！”操曰：“吾心不正，公又奈何独事吕布？”【夹批：亦责备得不差。】宫曰：“布虽无谋，不似你诡诈奸险。”操曰：“公自谓足智多谋，今竟何如？”【夹批：好嘲笑。】宫顾吕布曰：“恨此人不从吾言！若从吾言，未必被擒也。”操曰：“今日之事，当如何？”问得恶。宫大声曰：“今日有死而已！”【夹批：操如此问，宫必如此答。使操而有良心者，念其昔日活我之恩，若竟释之；释之而不降，则竟纵之；纵之而彼又来图我，而又获之，然后听其自杀：此仁人君子之用心也，而操非其伦也。】操曰：“公如是，奈公之老母妻子何？”【夹批：又问得恶。○中牟县初遇时，曾谈及老母妻子，此处遥应前文。】宫曰：“吾闻以孝治天下者，不害人之亲；施仁政于天下者，不绝人之祀。老母妻子之存亡，亦在于明公耳。吾身既被擒，请即就戮，并无挂念。”【夹批：并无一弱语。】操有留恋之意。【夹批：假惺惺。不记前城上射箭时，发狠要杀之耶？】宫径步下楼，左右牵之不住。【夹批：硬汉。】操起身，泣而送之，【夹批：假惺惺。】宫并不回顾。【夹批：硬汉。】操谓从者曰：“即送公台老母妻子回许都养老。怠慢者斩。”【夹批：一味权诈。○谆谆母妻，亦为卷中杀妻恋妻等事作余波。】宫闻言，亦不开口，伸颈就刑。【夹批：硬汉。】众皆下泪。操以棺椁盛其尸，葬于许都。【夹批：宫初获操而不杀，客店欲杀而不果，宫之活操者再矣。而操不一活之，操真狠人哉。】后人有诗叹之曰：
　　生死无二志，丈夫何壮哉！不从金石论，空负栋梁材。辅主真堪敬，辞亲实可哀。白门身死日，谁肯似公台？
　　方操送宫下楼时，布告玄德曰：“公为坐上客，布为阶下囚，何不发一言而相宽乎？”【夹批：宫何硬，布何软。】玄德点头。及操上楼来，布叫曰：“明公所患，不过于布，布今已服矣。公为大将，布副之，天下不难定也。”【夹批：布言如此，备愈不肯出言相宽矣。】操回顾玄德曰：“何如？”【夹批：操意已动。】玄德答曰：“公不见丁建阳、董卓之事乎？”【夹批：妙极，似为操语。】布目视玄德曰：“是儿最无信者！”【夹批：聊以效颦。】操令牵下楼缢之。布回顾玄德曰：“大耳儿！不记辕门射戟时耶？”【夹批：即不辕门射戟，备未必死。操则负宫，备不为负布。】忽一人大叫曰：“吕布匹夫！死则死耳，何惧之有！”【夹批：未骂曹操，先骂吕布；未说自己不怕死，先骂吕布怕死：大是妙人。】众视之，乃刀斧手拥张辽至。【夹批：写吕布、陈宫、张辽、高顺陆续擒至，各有一样身分。】操令将吕布缢死，然后枭首。后人有诗叹曰：
　　洪水滔滔淹下邳，当年吕布受擒时。空余赤兔马千里，漫有方天戟一枝。缚虎望宽今太懦，养鹰休饱昔无疑。恋妻不纳陈宫谏，枉骂无恩大耳儿。
　　又有诗论玄德曰：
　　伤人饿虎缚体宽，董卓丁原血未干。玄德既知能啖父，争如留取害曹瞒？
　　却说武士拥张辽至。操指辽曰：“这人好生面善。”辽曰：“濮阳城中曾相遇，如何忘却？”操笑曰：“你原来也记得！”辽曰：“只是可惜！”【夹批：奇语忽发。】操曰：“可惜甚的？”辽曰：“可惜当日火不大，不曾烧死你这国贼！”【夹批：因今日之水，提起昔日之火，妙甚。】操大怒曰：“败将安敢辱吾！”拔剑在手，亲自来杀张辽。【夹批：不觉露恨恶身。】辽全无惧色，引颈待杀。【夹批：所谓“死则死耳，何惧之有”？】曹操背后，一人攀住臂膊，一人跪于面前，说道：“丞相且莫动手！”正是：
　　乞哀吕布无人救，骂贼张辽反得生。
　　毕竟救张辽的是谁，且听下文分解。



   我读累了，想听点音乐或者请来支歌曲！
    
<< 前一章回   后一章回 >>   

【选集】话说三国
凡例读三国志法
第一回　宴桃园豪杰三结义　斩黄巾英雄首立功第二回　张翼德怒鞭督邮　何国舅谋诛宦竖
第三回　议温明董卓叱丁原　馈金珠李肃说吕布第四回　废汉帝陈留践位　谋董贼孟德献刀
第五回　发矫诏诸镇应曹公　破关兵三英战吕布第六回　焚金阙董卓行凶　匿玉玺孙坚背约
第七回　袁绍盘河战公孙　孙坚跨江击刘表第八回　王司徒巧使连环计　董太师大闹凤仪亭
第九回　除暴凶吕布助司徒　犯长安李傕听贾诩第十回　勤王室马腾举义　报父仇曹操兴师
第十一回　刘皇叔北海救孔融　吕温侯濮阳破曹操第十二回　陶恭祖三让徐州　曹孟德大战吕布
第十三回　李傕敦汜大交兵　杨奉董承双救驾第十四回　曹孟德移驾幸许都　吕奉先乘夜袭徐郡
第十五回　太史慈酣斗小霸王　孙伯符大战严白虎第十六回　吕奉先射戟辕门　曹孟德败师淯水
第十七回　袁公路大起七军　曹孟德会合三将第十八回　贾文和料敌决胜　夏侯惇拔矢啖睛
第十九回　下邳城曹操鏖兵　白门楼吕布殒命第二十回　曹阿瞒许田打围　董国舅内阁受诏
第二十一回　曹操煮酒论英雄　关公赚城斩车冑第二十二回　袁曹各起马步三军　关张共擒王刘二将
第   I   [II]   [III]   [IV]   [V]   [VI]   页

评论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