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然,日本人的群体意识促进了日本战后的经济恢复和发展,但也造成了员工缺乏独创性和主见的弊病。所以,有些管理学家将日本说成是"只有技术,没有科学的国家"。日本企业和社会需要的是大批生产规格化产品的劳动者,为此日本教育体制的宗旨也是培养大批标准化、"规格化"、守纪律、没有个性、甘于平庸的人才。如果说,这样的标准化员工在以劳动力密集型企业为主的经济社会中是必不可少的话,那么当世界经济发展过渡到以服务业为主的知识型经济之后,员工的主观能动性和创造力就成了企业生存和发展的主要动力之一。
日本人的团体意识还集中体现在为团体服务上面。所在公司食堂的收银员,除了要完成正常的工作之外,对每一个前来就餐的客人都要面带微笑地说:"您好!欢迎光临!""您点的是……价格是……""餐卡中余额是……""再见,谢谢"。更令人佩服的是他们面对每一个客户都要鞠躬一次,我简单地估算了一下,一顿午餐下来,他们至少鞠躬、微笑数百次。尽管这只是一种商业行为,但我相信没有一个其他国家的公司食堂能够提供这样无微不至的"鞠躬和微笑"服务。目前,在往来于中日之间的许多航班上都有中日两国的空姐为乘客提供服务。日本空姐完全是"格式化"服务,一样的微笑、一样的鞠躬,而中国空姐则不一定微笑,即使在日本航空公司的飞机上也是如此。我注意到中国空姐经常是在服务完成之后,便端坐在座位上,面无表情。不像日本空姐那样,即使完成了既定的服务,也要面带微笑,在机舱内来回巡视。
日本是一个岛国,四面环海,国土狭窄,资源贫乏,一旦出现内乱则无处可逃,必将走向国破家亡的集体悲剧,所以,和睦相处乃是立国立身之本。也因此,日本人将自己称为"大和民族",将所有与日本或日本人有关的事物都冠以"和"的称谓,如"和食"、"和风"、"和服"、"和果子"(日式点心)、"和牛"(日本国产牛肉)、"和魂",等等。然而,并不是所有的岛国民族都能够意识到和做到这一点:同为岛国的斯里兰卡和东帝汶等国就曾经饱受内战之苦,英国的北爱尔兰地区至今依然没有摆脱内乱的威胁。因此,源于儒家之道的日本式的"和谐"更显得弥足珍贵。
和睦相处始终贯穿在日本人的思想和文化中。而从字面上看,"和"的直观含义是"禾"加上"口",等于"大家一起吃饭"。这种从农业时代延续下来的"和为贵"的概念,纯朴直观,至今依然是日本企业的核心指导思想。"和为贵"在日本人眼里,可以具有许多种含义,它泛指和谐、合作、友爱、互助、宽厚、忍耐、谅解等。日本人认为只有具备了这种精神,企业的全体员工才能相互尊重,相互配合,产生巨大的能量,企业才能够产生强大的竞争力并立于不败之地。正是这种群体认同感和归属感把一群群普通的日本人团结到一个个共同的目标下,完成了令人惊讶的业绩。
日本的企业经常组织"亲睦会"(联谊会)或集体旅行,在年末举行辞旧迎新的"忘年会",为新老员工举行"欢迎会"和"壮行会",等等,旨在促进员工之间的沟通、交流、了解,建立感情和友谊,从而在企业内部形成"和"的氛围。这些集体活动无疑是促进日本企业亲和力和凝聚力的有效手段。许多传统的日本人,只要听到社长或公司的名字就会不由自主地站起来鞠躬。
现在许多企业讲究执行力,我看日本企业的主要竞争力就在于它们的执行力。日本公司在公司决策时通常并不迅速,也并不透明,但在执行已经做出的决定时却非常迅速,而且上下一致,绝不含糊,哪怕是执行某些触及员工利益的"痛苦"决定,比如裁员或关闭生产设施时也是如此。
"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这个原本来源于中国儒家传统文化的精髓,早已经深深融入日本民族的灵魂深处,形成了独具特色的"和亲一致"的民族精神,并充分体现到日本的企业文化中。"和亲一致"的精神对于一个企业来说,不啻为一种将全体员工团结在一起的"黏合剂"和化解消除各种矛盾、隔阂的"润滑油",使其成为荣辱与共、亲密无间的整体,充满活力和生机。许多日本人自加入企业开始,就将自己的全部奉献给企业,住在企业提供的"社宅"内,购买自己所在企业生产的产品,愿与企业患难与共。当企业遇到困难时,愿意承担各种牺牲,甚至不惜献出生命。20世纪70年代,日本爆出洛克希德公司贿赂丑闻,为了保全公司或者是上司的名誉,有些公司职员就选择了自杀,引起国际舆论的一片哗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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