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群青年有良心,有热情,想做出一些有利于大家的事情,为这个理想,他们就牺牲了他们个人的一切。他们也许幼稚,也许常常犯错误,他们的努力也许不会有一点效果。然而他们的牺牲精神,他们的英雄气概,他们的洁白的心却使得每个有良心的人都流下感激的眼泪。 ——《爱情的三部曲·总序》 1929年之后,当巴金自以为了解了安那其的原理,并且能深入浅出地解释它们时,他又陷入了新的苦闷。那是因为在他看来,凡是一个主义者,思想、言论、行动三者必须一致。对于主义,只是想想、谈谈而不见诸行动,或者行动和思想、言论相反,决不能认作一个主义者。他觉得自己就是这样,有无政府主义的思想,行动上却干别的事,写小说去了。于是他不断地“忏悔”:“我第一次提起笔写文章,那就是我的不幸的开端,从那时起我开始走入迷途了。以后一误再误,愈陷愈深,终至于不可收拾。于是呻吟,自白,自剖都由我的笔端泄了出来。发泄以后须继之以沉默,这其间我很想挽回以前的错误。” 其实,当初他献身写作的时候,也是充满信仰和希望的。他在写作中走的路和他在生活中所走的路是相同的。他说因为不能在别人的痛苦,在人间种种惨剧面前闭目为盲、塞耳为聋、吞炭为哑,他的那颗心常常痛得忍受不了。于是热情就在体内燃烧,他就非拿起笔来写点东西不可。大多数人的受苦像一根鞭子在后面鞭打他,多年来他被它赶着走了许多路程。他的小说就是在这旅程中沿途丢下的东西。 他用殉道者的苦行精神写作。才二十多岁的年纪,他就把自己关在书斋里,以纸笔为伴侣,日也写,夜也写,没有休息与活动。在许许多多的不眠之夜,他睁着疲倦的眼睛用最大的努力在纸上书写,而周围早已是一个睡眠的世界。那时,他多么羡慕那些毫无心事进入梦乡的人啊。他就是用这样的勤奋,在1931年后约一年半的时间,写了八十多万字十本长短篇小说。他说了他想说的话,尽了他在暗夜里呼号的职责。他从中得到过满足和快乐。 然而他是矛盾的,思想和行动,理想和现实互相冲突。他常常问自己:这牺牲值不值得?不管你写了几万、几十万、几百万字,谁要来读你的文章?你将时间消耗在稿纸上,是不是在浪费生命? 他想把年轻的生命拿来做孤注一掷,他要舍弃写作,去做一件痛快的事情,甚至毁掉整个生活也在所不惜。他曾做过西班牙的梦,曾向往巴塞罗那革命骚动中的人们,渴望参加那里的实际斗争。 有人惋惜他文章发表得太多太滥。有些小说虽然充满热情,艺术上并不成熟。怀疑他是为稿费而写作。他一面因被人误解而很觉委屈,一面也暗暗高兴,灭亡于艺术,也许就会新生于别的方面,就可以下决心抛弃艺术而没有牵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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