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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文学者 》 孔子 Confucius 》
第203節：第三十二章(4)
高光 Gao Guang
魯國還是魯國，夫子還是夫子。
魯國不再是那個魯國，夫子也不復是原來的那個夫子啦。
冉求來迎夫子，他撲嚮夫子，抱肩大哭。他感到悲傷，為孔子悲傷，他放聲大哭，哭得傷心至極。子貢微微流淚，顔回在笑，司馬牛嘩嘩流淚，衹有孔子微微喟嘆：求啊，你也老了呢，你也老了呢。
冉求並不老，衹是他的肚子有點鼓起來了，像是一個富傢貴族，他穿着管事的衣服，但看上去像是貴族。冉求刻意把那衣服弄得像是下大夫，幾乎與陽虎一樣，他羨慕陽虎，衹要能像陽虎一樣，做個下大夫，他就不再是一個陪臣了。冉求跪地，說：夫子啊，我想念你，我沒幹好，沒求他們讓你早些回來。
孔子說：求啊，我很好，你做得不錯啊，聽說你勝了齊軍，打了大勝仗呢。冉求說：齊軍侵我，我們趁他不備，打了一個勝仗，我便求國君請夫子回魯了。
冉求看着司馬牛，對他說：子牛，到了魯國，你就到傢了，你要什麽就有什麽，好好養病，你一定要好好活着。
司馬牛說：我到傢了，我到傢了。冉求啊，夫子院裏的杏樹還有嗎？還開花吧？院裏還是那麽多的讀書聲嗎？小師妹無珈還好嗎？冉求告訴夫子，陽虎這些年對他的傢很照顧，傢人很好，衹是師母歿了……
孔子低着頭，不語。
冉求不再說了，他衹輕聲抽泣。孔子的身體在一瞬間不再聽從他了，心飛出天外，靜聽天籟，仿佛從天邊傳來一陣陣的嘆息聲，一聲聲響在心底。車行轆轆聲、諸侯爭殺聲、庶民呼吼聲紛至沓來。他衹想靜一下心，讓心緒安定，把飄拂的思緒歸於一致，再對他的弟子們說上幾句話。但他發現，他的語言沒了，語言變成了能飛逝的生靈，一眨眼便飛走了。天地無語，夫子無語，弟子無語，世界無語。
走啊，走吧。
夫子歸傢的情形令人淚垂，所有的弟子擁來，等着看夫子，他們衹從講課的子夏、子張、曾參的嘴裏聽過夫子。夫子的言行、夫子的幽默，夫子的機智、夫子的思想，一切都是那麽神聖，一切都那麽令人神往。可是見了夫子，弟子們會怎麽想呢？就是他嗎？一個老頭兒，一個傴腰彎背的老頭兒？如果不是天天聽說夫子，不是天天講夫子，他們根本不會在意這個垂暮之年的老人。看曾參、子夏、子張流淚，看曾點跪在車前大哭，弟子們的心跟不上了，真的有那麽深的情感嗎？這個夫子真的有那麽可愛嗎？
孔鯉來了，跪着嚮孔子行禮，他說：我沒做好，我沒照顧好娘，沒照顧好娘……他扯住孔子的衣裳，放聲大哭。驀地，孔鯉嚮天噴了一天鮮血，倒在地上。
孔子扶着孔鯉，衹是不知如何是好，他輕聲說：鯉兒，鯉兒，你何苦呢？你這麽做……是不合乎禮的。
陽虎來見孔子，很有禮節，他說：我盼着想着你早早回來，可是不行啊。沒人願意，真是沒人願意啊。你怎麽混的啊你？魯國需要你，我也需要你。孔子說：聽你說話，就像魯國就是你，你就是魯國似的。陽虎說：差不多，差不多。孔夫子，我想你走了十幾年，酸甜苦辣也嘗夠了。我告訴你，你欠我的情，我照顧了你的傢人，照顧了你的弟子。
孔子說：多謝。
陽虎說：謝可沒用。你要幫我做事，我是陽虎，小人陽虎。小人做事，一嚮是有目的的，要講報酬。你得報答我。在你這裏說話不方便，等你回拜我時，我們再深談。來人哪，送上禮物。下人送上了一隻烤乳豬，孔子命人收下。
孔子問冉求：陽虎會要我做什麽？冉求說：陽虎得了魯國大權，他說話做事，三上卿衹能聽着，他手裏有軍隊，想殺了三上卿，或是殺了國君，另立國君，他想藉夫子的聲望，要夫子做相，來安定魯國。
孔子說：我明白了，子貢，你明天去看陽虎，一等他出門，我便去回拜。他不在傢，我就不必與他說話了。冉求看着夫子，輕聲說：夫子，你變了，你不再是原來的夫子啦。孔子笑說：沒變，還是那個孔丘，衹是不願再與人爭吵了，一爭一吵要花費氣力的，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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