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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 女人,天生是尤物 》
耳朵的災難(2)
柏楊 Bai Yang
餘女士又曰:“在學校裏受盡同學的譏嘲:‘鄉下人上課戴耳環!’後來上中學,因學校規定不準戴,因之一直到現在,我始終不戴耳環,但是此疤在耳朵上不能消失,像在我心上不能消失一樣。”
“時尚”的力量,真是大矣巨矣,而且也有點莫名其妙,我想餘女士年紀不大,而又偏偏的碰上那個不準戴耳環的“美的反動時代”,可謂運氣不佳。君不見現在又流行戴耳環了乎?幾乎無人不戴,連幼稚園的小學生,都被穿得血流如註。說到此處,真是時代不同,現在女孩子們進步得多了矣,我的鄰居有一個小女兒焉,年約六歲,在幼稚園讀大班,其傢長於上月特地請了一個硬心腸的女人穿之,我在側考察,不覺心驚肉戰,以為她定要大哭一場,卻料不到該小女孩乖乖的像嘴裏含着巧剋力糖,一針下去,不但不哭,面部反而嚴肅得跟正在加冕的女王一樣,連哎喲都沒有。後來一不小心,竟然化膿,但迄今為止,她仍哼都未哼一聲。咦,你說這年頭怪不怪哉。從前女孩,要到十七八歲纔知打扮,而今女孩,會說話便知打扮矣。餘女士如果有興趣,不妨到左鄰右捨察訪察訪,準嚇一跳。
其實,我想根本用不着左鄰右捨察訪,僅衹在令嬡身上,便可有驚人發現。
餘淑英女士又曰:
“事隔三十年,我的大女兒,她就讀銘傳女子商業專科學校,她問我:‘媽媽,同學們都穿耳洞,戴耳環,請你也替我穿吧。媽媽,臺北市最流行的玩藝兒呢,你不是也穿過嗎?’我不覺呆了。”
餘女士之所以發呆,是由於沒有學問之故,假如有柏楊先生的學問,恐怕連眼皮都不擡一擡。蓋女孩子為了美,不要說穿耳孔,更可怕的怪事都敢去幹。其中有道理乎?當然有道理焉,那就是令嬡那一句“最流行”三字;人傢都穿耳,我也穿之;人傢都描眉,我也描之;人傢都纏足,我也纏之;徹頭徹尾一窩蜂。西藏有一種氂牛,兇猛蠻橫,連老虎都不怕,每逢外出,成百成千,成群結隊,由一老氂牛領導。它東,則衆牛東之;它西,則衆牛西之,從沒有一個傢夥問問底細的,一旦它失足栽下懸崖,全體也都照栽不誤,你說它們可憐乎?它們還說女人可憐,蓋女人對美的盲目,比群牛對老氂的盲目更甚。
餘女士接着曰:“我想阻止她,沒有成功,偷偷叫別人(花錢上所謂美容院)去穿。結果耳朵發炎,爛了快兩個月,耳朵洞因此也塞滿。我想她一定因此罷休,我的天,誰知道她一天返傢,把頭髮蓋在耳朵上,我覺得很奇怪,仔細一看,原來又有綫穿着,的確偉大。”
其實在自殘運動中,穿個耳孔算啥。柏楊先生年輕時,正逢載湉皇帝坐竜廷,有些太太小姐們為了使腳更小,竟親自動手用碎磁片在自己的腳趾腳心上猛割,一面猛割一面哀號,一面哀號而仍一面猛割,傢人鄰居圍觀,嘖嘖贊嘆之聲,可聞十裏;蓋痛苦不過一時,可誇耀者終身也。辛棄疾先生有《念奴嬌》詞曰:“聞道綺陌東頭,行人曾見,簾底纖纖月。”山西大同一帶,每逢新年,有小腳展覽會,傢傢在大門懸挂布簾,婦女坐在布簾之內,在布簾底下露出她那已腐爛成肉幹的“纖纖月”臭腳。稱之為“纖纖月”者,因骨折之故,非彎如月,彎如弓不可也。由男人評為“金蓮”,評為“盈握”,比現在在耳朵上穿個洞,更不可一世。
餘女士最後曰:“我每天下班的時候,一定要經過博愛路一帶,首飾攤林立,顧主穿梭不絶,我曾看見一位太太,年紀比我大得多,也照樣站在首飾攤邊,被賣首飾的小姐,擰着耳朵,用手搓着,然後用針穿進去,待完畢後,老人傢勉強扮着笑臉對圍着的人說:‘一些不痛,一些也不痛!’真的嗎?她自己知道,我也知道。我也曾看見一個婦人帶了兩個女孩子,大概五六歲的樣子,也替她們強製執行。”
上了年紀的人硬趕時髦,為了愛美而發瘋,謂之“老來俏‘,柏楊夫人雖然高齡,同樣有這種毛病,上個月也穿了耳孔,不足怪也。蓋穿耳孔不比奇裝異服和抹脂塗粉,衹增其美,不增其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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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料來源】北嶽文藝出版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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