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史 青銅時代的蕨類戰爭   》 附錄      瀟水 Xiao Shui

  (一)大結局—或者說遠遠沒有結局
  在我國偉大的歷史長河中,公元前七世紀是偉大中的偉大者,美好中的美好者。當我們把這個銷隕於遠古的公元前七世紀,鈎出沉暗的水面,我們看見春秋五大恐竜像五彩流星一樣劃過我們湛藍的夜空——齊桓公,宋襄公,晉文公,秦穆公、楚莊王,各領一時風騷,光芒垂照宇宙。
  齊桓公以其王道風範,北驅山戎,存衛復邢,南平召陵,九合諸侯,一匡天下,成為高山仰止、不可逾越的一矗豐碑。宋襄公以其仁,獲得他不可替代的歷史地位。晉文公以其智,南擊狂楚,西卻強秦,維護了中原的衣冠文化。秦穆公以其公益精神,誠樸憨厚,扶助晉國,獨霸西戎,給人感覺陽光煦暖。楚莊王則是我們此世紀最後一位寵兒,兼具“絶纓會”上的恢弘氣度,又有問鼎中原的霸略雄心,把楚文化這顆歷史明珠,發揚光大,餘波一直推動和滋養着未來的兩漢時代。
  在這“春秋五霸”聯翩而出的一百年裏,大的戰役出現有長勺之戰,泓水之戰,假虞滅虢之戰,韓原之戰,城濮之戰,崤之戰等等(多數都是很有古風的恐竜間的戰鬥,是君子之風的戰鬥)。超群絶倫的堅強人物有楚成王、晉獻公、楚武王、楚文王,周襄王,還有其他可愛人物如晉惠公,魯桓公,魯莊公,齊襄公,衛懿公,以及晉靈公、鄭靈公、陳靈公(這三個活寶),還有活寶第四蔡哀侯。
  這一百年的慷慨悲歌人物,有長於論戰的士人曹劌,不顧而唾的元帥先軫,年少多智的王孫滿、蒍賈,年中多智的狐偃、陽處父、士會,年老多智的蹇叔、百裏奚;長於治國的管仲、子文、趙衰、趙盾、孫叔敖;搖唇善辯之士寧戚、屈完、呂飴甥、燭之武;將星子玉、先軫、先且居、孟明、荀林父;不怕死的猛士曹沫、鉏麑、鬻拳、解楊、杵臼、程嬰(儘管這倆是杜撰的);以及美女文薑、息媯、夏姬、宣薑、驪姬、齊薑,以及壞蛋易牙、慶父、優施、屠岸賈等等,還有可憐人急子、申生、南宮長萬、裏剋、荀息、介子推等等,以及部分色鬼和變態(他們也是歷史舞臺上所不可或缺的啊)。
  我們這個名單羅列到這裏,再說下去還得有幾十號人物。
  這一百年裏的政治,總的趨勢是,天子式微,政出諸侯。周天子受犬戎之禍,被迫東遷,經濟實力顯著下降,遂控製不了他所分封出去的諸侯了。就像老師管不住學生了,數百個天下諸侯們活躍起來,互相兼併,揪頭髮打架,東西南北爭霸,陷入了百年紛爭。諸侯國內部,國君與私門的鬥爭也極為殘酷,被弒的國君以十數記,反過來,被滅族的大傢族也十數記。
  經濟方面,井田製逐步瓦解,土地私有,土地租賃、實物地租漸成時尚。行政方面,采邑製不再一攬全局,縣官流動幹部委派製,文武分製漸有萌芽。軍事方面,宋襄公那種“仁義之師”的正規戰,被奇變戰術和伏擊、、圍殲、偷襲等新戰術逐漸取代。戰車以外,更具殺傷力的獨立步兵編製一度萌生。冶鐵業也在萌發,“鐵”字在史書中開始出現,牛耕開始出現(根據“蹊田奪牛”這個成語),魯國人甚至觀測到了哈雷彗星。
  數學方面,人們開始使用分數,會背小九九。文化方面,詩歌音樂都在發生轉變,“下裏巴人”那種小調式的鄭衛之音,取代了帝王雅樂,獲得大流行。生活方面,則已經開始吃到晚飯了。(呵呵)。
  當然,所有這些變化,都是孔老頭子所看不慣的,也都是人類蹣跚進步史上需要大書特書的!
  (二)本書大事年表(公元前770——前593年)
  (公元前770——前593年,春秋時代的上半期)
  公元前大事
  770年周平王東遷洛邑。秦襄公護送平王東遷有功,始被封為諸侯,並賜岐西之地。虢公翰立王子餘臣子攜,稱攜王,周二王並立。
  769年鄭武公滅鄶而有其他,鄭亦東遷。
  767年鄭滅東虢。
  762年秦文公至渭(水)之會而營邑之。
  760年晉文侯殺攜王餘臣,周王室統一。
  750年秦武公伐戒戎,敗之於岐,遂收周餘民,地至岐,岐以東獻周。
  745年晉昭侯封其叔成師於麯沃,號桓叔。麯沃邑大於翼。
  743年鄭莊公封弟共叔段於京,京大於國。
  741年楚蚡冒目旬卒,弟熊通殺太子而代立,為武王。
  739年晉大夫潘父殺昭侯而迎立麯沃桓叔,晉人敗桓叔,立孝侯,晉由是分裂。
  733年衛桓公黜其異母弟州籲,州籲出奔。
  731年晉麯沃桓叔卒,子魚單立,是為麯沃莊伯。
  724年晉麯沃莊伯伐翼,殺孝侯,晉人敗莊伯,立孝侯弟為鄂侯。
  722年魯史《春秋》記事自此年始。鄭莊公平共叔段之亂。段奔共,衛為之伐鄭。鄭莊公率周及虢師伐衛,開諸侯伐他國之始。
  720年周桓王欲授虢公政以分鄭伯之權,周鄭交惡。
  719年衛公子州籲殺衛桓公,自立為衛君。衛州籲聯宋、陳、蔡之師圍鄭東門。秋、衛、宋、陳、蔡、魯之師敗鄭徒兵。衛殺州籲,立宣公。
  718年晉麯沃莊伯率邢、鄭之師伐翼,周亦助莊伯。晉鄂侯奔隨。秋,麯沃莊伯叛周,周討麯沃。晉立鄂侯子光翼,是為哀侯。
  717年鄭莊公朝周,桓王不加禮遇。
  716年晉麯沃莊伯卒,子稱立,是為麯沃武公。
  715年周桓王任命虢公為周卿士,分鄭專權。
  714年宋不朝周,鄭以王命伐宋。鄭大敗北戎。秦遷都平陽。
  713年秋,宋聯衛蔡之師攻鄭,鄭大敗三國之師於戴。
  712年鄭滅許。鄭莊公率虢師攻宋,大敗宋師。
  711年鄭、魯易田結盟。
  710年宋華督殺殤公。
  709年晉麯沃武公伐翼,虜晉哀侯。晉人立哀侯之子為君,是為小子侯。
  707年周桓王奪鄭莊公政,莊公不朝王。周以王師及虢、陳、蔡、衛國之師伐鄭,戰於長葛,周師大敗。
  706年北戎侵齊,鄭師救齊,大敗北戎。
  705年鼕,晉麯沃武公誘殺晉小子侯。
  704年春,晉麯活武公滅翼。鼕,周桓王派虢仲立晉哀侯弟緡為晉君。
  703年秋,周卿士虢仲、芮伯、梁伯、荀侯、賈伯伐麯沃。
  702年鄭、齊、衛之師攻魯,戰於郎,魯敗。
  701年齊、衛、鄭、宋盟於惡曹。鄭莊公卒,太子忽立,是為昭公。鄭公子突自宋人,鄭祭仲立突,是為厲公。鄭昭公奔衛。楚敗鄙。
  700年楚敗絞。
  699年楚伐羅,羅與盧戎大敗楚軍。鄭、魯、紀之師敗宋、齊、衛、燕四國之師。
  698年宋率齊、蔡、衛、陳之師攻鄭,入鄭城。
  697年鄭厲公殺祭仲事敗,奔蔡。鄭昭公復位。鄭厲公入櫟,宋助其守櫟。秦伐戎之彭戲氏,至於華山下。
  696年宋、魯、衛、陳、蔡五國這師伐鄭。衛惠公被逐,惠公奔齊。公子黔牟被立為君。
  695年魯、齊、紀盟於黃。齊魯戰於奚,魯敗。鄭高渠彌殺昭公,立昭公弟子亹為君。
  694年齊襄公殺魯桓公。魯太子同立,是為莊公。齊襄公殺鄭子亹,祭仲立亹之弟子嬰為君。周公黑肩欲立王子剋謀殺莊王事敗,莊王殺黑肩,王子剋奔燕。
  690年齊滅紀。
  689年楚始都郢。齊率魯、宋、陳、蔡之師為衛惠公復位伐黔牟。
  688年衛惠公入衛復位,逐黔牟。楚文王伐申又伐鄧。秦滅邽冀之戎,於其他置縣。
  687年秦置杜、鄭二縣,又滅小虢。
  685年公子小白自莒先入齊即位,是為齊桓公。齊桓公任管仲為相。管仲進行“相地而衰徵,參其國而伍其鄙”等改革。
  684年春,齊伐魯,戰於長勺,齊敗。楚攻蔡,虜蔡侯。齊滅譚。
  681年齊、宋、陳、蔡、邾會於北杏,議平宋亂。齊滅遂。宋背北杏之盟。
  680年齊會周、陳、曹之師伐宋,宋請和。鄭厲公自櫟入鄭,殺子嬰復位。楚滅息入蔡。
  679年齊桓公會宋、陳、衛鄭之君於鄄,齊始稱霸。晉麯活武公殺緡侯並翼,晉統一。
  678年齊以鄭攻宋,背鄄之盟,會宋、衛之師攻鄭。齊、魯、宋、衛、陳、鄭、許、滑、滕之君盟於幽。麯沃武公被周王室命為諸侯,是為晉武公,建一軍。楚滅鄧。秦武公卒,初以人殉。
  677年秦遷都於雍。
  675年楚文王率師敗巴、伐黃,得疾而卒。周子頽作亂,逐周惠王。
  674年鄭厲公奉周惠王歸。王居於櫟。
  673年鄭厲公、虢叔殺王子頽,周惠王復位。惠王賜鄭虎牢關以東地,賜虢公酒泉地。
  672年陳公子完奔齊,為工正,田氏始。普獻公攻驪戎,滅其君,獲驪姬姐妹歸。秦勝晉於河陽。
  671年楚成王派使聘問魯國。始與魯國。
  669年晉獻公平亂,盡殺群公子,晉從此無公族。
  667年齊會魯、宋、陳、鄭之君盟於幽,鄭、陳服於齊。周以齊桓公為侯伯。
  666年齊桓公以王命伐衛,敗衛師。晉獻公使公子申生、重耳、夷吾出居。楚攻鄭、齊、魯、宋救鄭,楚退兵。
  664年山戎侵燕,齊伐山戎以救燕。
  662年赤狄侵邢。
  661年齊救邢,敗狄師。晉獻公作兩軍,滅耿、霍、魏,以耿、魏封趙夙、畢萬,趙、魏後漸大。
  660年赤狄滅衛,殺懿公。齊桓公立申為戴公,後申卒,文公立。
  659年赤狄攻邢,邢潰。齊、宋、曹之師救邢,敗赤狄,遷邢於夷儀,為之築城戌守。楚伐鄭,齊會宋、魯、邾、鄭之君於檉,謀救鄭。
  658年齊率諸侯修築楚丘,遷衛。晉假道於虞以伐虢,取虢都下陽。齊、宋、江、黃盟於貫。鼕,楚敗鄭。
  657年齊桓公會宋、江、黃於陽𠔌,與魯會盟,謀攻楚。
  656年齊桓公以齊、魯、宋、陳、衛、鄭、許、曹之師伐蔡攻楚。諸侯與楚盟於召陵。秋,齊率諸侯之師伐陳,陳請和。
  655年晉獻公殺太子申生,公子夷吾、重耳出奔。齊桓公會宋、魯、陳、衛、鄭、許、曹之君於首止,與周太子盟,以定太子鄭之位。晉滅虢及虞。楚滅弦。
  654年鄭文公逃首止之盟,齊率諸侯伐鄭,圍鄭新城。楚圍許救鄭,諸侯解鄭圍以救許,楚還帥。許服於楚。
  653年齊攻鄭,鄭請和。齊會宋、魯、陳、鄭於字母。
  652年齊桓公會魯、宋、衛、許、曹之君及陳世子與周大夫於洮,以固圍襄王之位。
  651年齊桓公與宋、魯、衛、鄭、許、曹之君及時王使盟於葵丘。晉獻公卒,齊桓公、秦穆公共立晉公子夷吾為君,是為晉惠公。
  650年齊、許伐北戎。晉惠公亂臣裏剋。晉背秦約,秦晉失和。
  649年周王子帶引揚拒、泉臯、伊洛之戎入王城,晉秦伐戎助襄王復國。
  648年齊率諸侯築楚丘外城以備狄。楚滅黃。周襄王討王子帶,王子帶逃齊。齊桓公使管仲平戎於周,使隰朋平戎於晉。
  647年伊洛之戎逼周,淮夷擾杞,齊桓公會魯、宋、陳、衛、鄭、許、曹之君於醎,謀戌周、遷杞。秋,諸侯之師戌周以備戎。
  646年齊桓公率諸侯修築緣陵城,遷杞。
  645年楚伐徐。齊、宋、魯、陳、衛、鄭、許、曹之君盟於牡丘。諸侯救徐。秦攻晉,戰於韓原,晉大敗,秦俘晉惠公,後釋之。晉作“爰田”、作“州兵”。秦晉盟於王城。
  644年狄侵晉。戎患周,齊桓公再徵諸侯兵戌周。鼕,齊桓公會魯、宋、衛、陳、鄭、許、邢、曹諸侯於淮,為鄫築城以抗淮夷,未果而還。
  643年魯滅項。齊桓公卒,諸公子爭立,易牙立公子無虧,太子昭奔宋。
  642年宋襄公率衛、曹、邾之師平齊亂,齊人殺無虧,太子昭即位,是為齊孝公。鄭始朝楚。
  641年宋襄公執滕君。宋、曹、邾盟於曹南。宋使邾以鄫君祭社,又圍曹。鼕,魯、蔡、楚、鄭、陳盟於齊。秦滅梁。
  639年宋襄公會楚、齊於鹿上,欲為盟主。宋、楚、陳、蔡、鄭、許、曹等國君主會於盂,楚執宋襄公並伐宋。諸侯盟於薄,楚釋宋襄公。
  638年秦、晉遷陸渾之戎於伊川。宋攻鄭,楚救鄭攻宋,戰於泓,宋師大敗,襄公傷。
  637年宋襄公卒。
  636年秦穆公送晉公子重耳回國即君位,是為晉文公。晉文公殺懷公,平晉亂。周襄王召狄師攻鄭取櫟。周王子帶與狄師攻襄王,襄王奔鄭居氾,遣使告難於晉、秦、魯等諸侯。
  635年衛滅邢。晉文公平定王子帶之亂。周襄王賜晉陽樊等四邑,晉拓黃河北南陽之地。秦伐下鄀,下鄀降。
  634年楚滅夔。
  633年楚會蔡、鄭、許圍宋。晉作三軍。
  632年晉伐曹、衛以救宋。晉合宋、齊、秦之師與楚師戰於城濮,楚敗。晉文公盟諸侯於踐土,周襄王與會,命文公為“侯泊”。晉作三行以禦狄。
  631年晉盟周使,魯國君,宋、陳、齊、秦、蔡之大夫於翟泉,謀伐鄭。
  630年狄攻齊。秦、晉圍鄭,鄭大夫燭之武退秦師,秦、鄭結盟,晉退兵。
  629年晉作五軍以禦狄。狄圍衛都楚丘,衛遷都帝丘。
  628年晉、楚講和。鼕,晉文公卒。
  626年秦襲鄭國不成,滅滑還軍。秦晉戰於崤,秦敗。赤狄侵齊。白狄侵晉,晉敗白狄,獲白狄子。晉與楚師夾汦而軍,未戰而歸。
  625年秦攻晉,戰於彭衙,秦敗。晉會魯、宋、陳、鄭於垂隴,謀攻衛。晉、宋、鄭、陳之師伐秦,取汪及彭衙。
  624年晉、宋、陳、衛、鄭伐瀋,瀋潰。秦師渡河攻晉,取王官及郊,晉人不出,秦封殽屍而還。秦遂霸西戎。
  623年楚滅江。
  622年楚滅六及蓼。秦人人下都。
  621年晉趙盾始掌國政。晉襄公卒,晉卿爭立新君,狐射姑奔狄。
  620年晉趙盾立晉靈公。趙盾拒秦師,敗秦師於令狐。晉會齊、宋、衛、陳、鄭、許、曹之君盟於扈,趙盾主盟。
  618年楚穆王伐鄭,鄭與楚和。楚伐陳,陳敗楚,懼而請和。
  617年晉伐秦,取少梁。秦伐晉,取北怔。楚會鄭、蔡、陳之師伐宋,宋服楚。
  616年楚伐麇。長狄侵齊,又攻魯,魯敗狄於醎,獲長狄鄋瞞部酋長僑如。
  615年楚執舒、宗之君圍滅巢。秦晉戰於河麯,秦師退。
  614年魯朝晉,鄭、衛請魯為之求和於晉。
  613年晉趙盾會魯、宋、衛、鄭、陳、許、曹之君同盟於新城。趙盾平周公閱與王孫蘇之訟。
  612年晉入蔡。齊伐魯,魯告難於晉。晉會諸侯於扈,謀討齊,齊賂晉,諸侯之師乃還。
  611年楚、秦、巴滅庸。
  610年晉趙盾以宋殺昭公命晉、衛、陳、鄭之師伐之,宋賂晉,四國之師乃還。鄭、晉換人質而盟。
  608年楚攻陳、宋、晉救之,戰於北林,晉敗。
  607年秦伐晉,圍焦。晉會宋、衛、陳之師攻鄭,楚救之,晉退兵。晉趙穿殺靈公,立成公,趙氏專權。齊、衛滅長狄。
  606年楚莊王伐陸渾之戎,至洛,陳兵周境,問鼎輕重。
  605年楚內亂,莊王滅若敖氏。
  603年赤狄侵晉,圍懷及邢丘。
  602年來狄攻晉,取嚮陰之禾。晉成公會宋、魯、衛、鄭、曹之君於黑壤。
  601年楚滅舒蓼,與吳、越結盟。晉郤缺主國政。
  600年晉會宋、衛、鄭、曹之君於扈。陳不與會,晉伐陳。
  598年楚、陳、鄭盟於辰陵。衆狄疾赤狄奴役服於晉。楚乘陳亂滅陳,以之為楚縣,後復陳國,立陳成公。
  597年楚、晉戰於邲,晉大敗。鄭、許君朝楚。楚滅蕭。晉、宋、衛、曹盟於清丘,謀討鄭。
  596年晉因邲之敗罪先縠,滅其族。
  595年宋殺楚使申舟,楚圍宋。
  594年楚圍宋九月,宋與楚結盟。晉滅赤狄潞氏。魯初稅畝。
  593年晉滅赤狄甲氏及留籲、鐸辰。
  (三)春秋兵器譜
  你如果生在春秋時代的話,有幸當了兵或者身為一般士人,都要練習射箭的。射箭有要求,前手如推泰山,後手如握虎尾,掌心如握雞蛋,拉弓要拉到前邊衹露出箭頭,弓身彎麯好似一口井。雙臂要求舒展與箭平行,穩定到可以放置一杯水。右手手指夾住四枝箭,一枝射完了上另一枝,不用鬆手就連續射出。射出的箭要求從下巴底下直穿敵人咽喉,因為那裏沒有甲胄。而且,射擊者不是站在地面,而是奔馳顛簸的戰車上。不容易啊!
  在青銅時代,人們打仗的主戰兵器,是青銅的戈、矛、戟。都什麽樣呢?
  矛的樣子就像體育課的標槍,戈的樣子則像一把長柄大鐮刀。鐮刀部分,就是戈的橫枝。戈可以上下揮舞,用橫枝劈啄人的腦袋,也可以在兩車交匯時橫擎着,戈尖啄人胸口。戈的刃部可以割人的柔弱脖子。所以戈是兼有鈎、啄、割功能的兵器,是春秋時代的主戰武器。步兵的戈,柄比戰車兵的短,單手使用,另一隻手可以執盾(稱為“幹”——所以你知道“幹戈”是什麽意思了)。
  戈
  戟,則是矛和戈二者的結合體:上邊是尖(如矛頭),脖子處平伸出橫枝(如戈頭)。戟合併了矛和戈兩種功能,它的竪尖等於矛頭,可以刺;橫枝起到戈的功能,可以鈎、可以啄、可以割(這三者是戈的功能),成為春秋最流行最具殺傷力的青銅兵器。
  但是,無論戟、矛、戈,都衹適於穿刺、啄、割,但是不能劈砍!這是青銅材料脆硬的通玻等堅韌的鐵器時代來臨以後,劈砍類武器如關老爺的大青竜偃月刀,纔孕育出爐。
  這裏特別要說說戈、矛、戟的柄。柄不是一根光棍子(像古裝電視劇上那樣)。它們的柄的截面是橢圓形以便掌握,稱作“積竹柄”。就是把硬木削成八棱體為芯,外貼八片竹片,再用牛皮帶子像捆羽毛球拍那樣,纏緊。再刷上血紅色或黑色的漆皮,漆皮上面,用彩色顔料畫上圖案,很精美。這種以木棒為芯,外貼多片竹片的柄,它的特點是有彈性和韌性,耐用,剛柔相濟,堅忍不折。最近看《三國演義》電視劇,那些士兵的矛都是一支剝了樹皮的木棒連着一個鐵槍頭,呂布戟的那根木棒還是麯的呢,好差勁啊!
  從晉朝開始,盔甲製作日趨堅固,戈、戟這一類鈎啄兵器漸漸對付不了鐵甲了,而槍和矛等刺殺兵器開始大顯身手,槍、矛的施力點小,壓強大,可以穿甲。到嶽飛那個時候,槍是最流行的兵器,嶽飛不是用瀝泉神槍嗎,他那個虛構的二兒子嶽雷用的槍更熱鬧,叫什麽“八寶馱竜迎風流淚槍”,不對,是“八寶馱竜迎風槍”。
  至於槍和矛的區別,我看就是頭和柄的比例上有所不同,實際也看不出什麽兩樣。
  說到這裏,必須說漆器。漆器是春秋時代重要的人間什物:以木胎或竹胎做好器具形狀,外邊塗天然植物漆,再於表面繪上想象力豐富的神人怪畫。黑漆漆的碗筷,上邊施以彩繪、描金、貼金、鑲嵌、透雕、浮雕這些工藝,是不是讓人很有食欲?酒杯也是如此。當時士兵使用的戈的戟的柄、盾牌也都塗漆繪畫,人和馬匹的皮革甲胄也是塗上黑漆,上作紅畫。上了戰場,又奢侈又威武,絶不是現在古裝電視劇裏隨便削根木棍子所武裝起來的“民工”戰士所能媲美的。
  青銅材料脆硬,使它不利於劈砍,砍勁大了就斷。所以,在整個青銅時代,很少有青銅刀。青銅劍也適合於刺,不適合劈砍,劈大勁了就斷。且衹以五十公分為宜,很短,纔一尺多長,劍長了更容易斷為兩截。後來,秦始皇的劍很長,被荊軻襲擊時,長得都拔不出來了。估計那是鐵的,鐵柔韌性好,不易脆斷,所以劍長可增到一米四。後代劍的標準長度,以垂手倒持把柄,劍身上擎,劍尖抵達眉毛為宜。過短了,打架吃虧,過長了,掄起來削自己腦袋(李連傑小時候個子矮,練劍,被劍傷了腦門兒——據說)。
  針對這些冷兵器的防護手段就是甲胄。穿在身上的叫甲,戴在頭上的叫胄。按規製,一領甲由不同形製的一百八十三片小牛皮塊塊編成,用絲帶子編聯成幅,構成甲身、甲裙和甲袖三部分。外表面塗有一層比較厚的生漆,上用紅色礦物質顔料彩繪獸頭,用以嚇唬敵人。而一頂頭盔一般由不同型式的十八片皮片編成。春秋時代的甲和頭盔,一般都是牛皮材料的,青銅甲極為稀少。秦穆公在韓原大戰,身穿七層甲,還能站立得起來,是因為那是皮子的。
  相對於皮甲,“鎧甲”是鐵的,西方更發達,中世紀騎士的鐵鎧重達二三十公斤,穿在身上,相當於背五十斤一袋大米,光是頭盔就重兩公斤,穿着這樣的重鎧,頭上再頂個大窩瓜,打仗就失去機動性,所以必須乘馬,而且得是好馬。我國古代戰馬沒西洋大馬那麽雄高,所以我們的重甲騎兵不多,金兀術曾經苦心經營過一批,但是被嶽飛破了。我在紐約的大都市博物館看到過騎士裝甲,銀光閃閃的大白盔甲把騎士的軀幹、四肢、頭部全部遮掩,達到“刀槍不入”的程度,相當於一個單兵坦剋,衹露出兩個眼睛。每次穿盔甲,都要有人服侍,象現在新娘穿嫁衣,上馬同樣要人幫,但是一旦從馬上摔下來,那就落地鳳凰不如雞了——因為他們沒有人扶,是上不了馬的。
  西方的這些重甲騎兵,最後被老成吉思汗的輕騎兵兒子們,打得潰不成軍,因為它缺乏機動性。
  春秋戰車上的作戰乘員都是直立在車廂中戰鬥,不必過多走動,所以一般裝甲還算夠重的,秦穆公甚至穿了七層甲。戰車兵的甲裙比那些需要奔跑的步兵的長,同時還在皮甲的小塊塊上面,釘上青銅鍛打的小片片或小泡泡,加強防護能力,一般集中在胸部、背部和甲裙局部。車右因為需要揮舞格鬥,所以胳膊上無甲,披膊衹到肩部。禦手是跪着駕車,兩臂平伸拉着馬繮,所以胳膊上的甲(叫披膊)一直到手腕,甚至還連綴着舌形護手,甲片較小,以便臂部活動,在頸部加有高高的“盆領”——因為禦手不能搏鬥,所以甲胄格外的嚴,隨身還佩帶衛體短劍。車右、車左就略少一點,因為需要揮舞格鬥,所以胳膊上無甲,頸部也低。
  盾也是常用的防護兵器。步兵盾高1米,寬60~80釐米,形製狹長,中間微凸為了卸掉箭矢打擊力。內側以木框為骨,外蒙多層麻織物和皮革,最後塗漆施以彩繪,上面畫上嚇人的獸頭。這樣的盾,沒有金屬護層,以養由基射穿七層皮甲的神力,完全有可能洞穿。
  最後說一下弓。在西周結束以後的春秋戰國時代,“復合弓”出現了。顧名思義,就是把不同材料的木片、竹片粘和在一起,做成弓體。因為倔強係數不同,製作“復合弓”時的工藝要求極高。
  首先,取材要講究季節和溫度。鼕天采來柘木——必須選用柘木,這是上等的製弓木料。把柘木浸在動物犄角熬成的膠裏(最好是用大黑牛的犄角熬膠),一直泡着,泡到夏天再拿出來加工,秋天合成弓體。弓體是“三層合一”結構,非常硬,裝弦的時候必須藉助膝蓋的力量才能把兩頭扳轉,即刻安上弓弦加以固定。弓弦綳得緊極了,像琴弦,一撥就能發出響聲——弦樂器就是這麽起源的吧。弓體的中層是柘木薄片,外用幾層上等竹片,最外層是牛筋,再用蠶絲繞緊,表面塗漆增加韌度,漆上作畫加強美觀,並且鑲嵌金玉,精細雕刻,弓角兩端飾以華麗的鹿犄角。漂亮的弓簡直就是工藝品,在諸侯之間互相贈送。做一張上乘的弓需要花三年時間。
  最後說說戰車。馬拉雙輪戰車,是青銅時代最搶眼的亮點。戰車一定是集中使用纔有威力。一般是橫排作戰,十幾輛“馬拉的戰車”,排成一個大橫排。接後不遠,又是一個大橫排。多個橫排就像一道道海浪,把他們的“愛”像潮水一樣往前推。當敵人的“愛”也過來了時——敵人的橫排戰車,與我們的迎面逼進,距離越來越近,於是開始射擊。操弓的戰車兵從奔馳的車上紛紛發箭,箭支成排地躍過馬頭,射擊對方的車排。對方車上也不傻,竪起盾牌,隱藏在盾牌後面猛烈開弓還擊。
  當時的馬拉戰車,連馬在內縱長三米。如果兩車正面相遇,之間隔了八匹大馬,車上的人縱然使用3米多長的長兵器如戈、矛、戟,也不可能夠得着對面敵手。衹有兩車相錯,雙方甲士方能格鬥,實用長武器。所以,要等到敵我雙方的各自第一排戰車,繼續逼進,相遇成一綫時,持戈的戰車兵就站起來,與敵人交手。
  某一排車,要依次和敵車橫排們的每一排錯軸接戰,直到衝到底綫,再收轉回來,這算是一次交戰“回合”。整個行程最長約一裏。如果整個衝擊過程中,你左右的同伴車輛(與你在同一橫排的相鄰車輛)不能跟你並肩協同前進,使得你的車過於凸前或者滯後,而敵人則保持了嚴整的橫排,你就非遭受敵軍車輛的兩兩夾擊不可。
  這就要求在整個交戰過程中,戰車必須步伐統一,在鼓點的指揮下,秩序井然,而且速度其實並不像我們想象的那麽快,甚至在交戰中要反復整頓隊形。著名的牧野之戰,武王就命令士兵前進六七步就停下重新排整隊形,然後繼續戰鬥,就是這個道理。同樣道理,在開戰前,雙方還需要花好大時間去排好一個整齊的車陣出來。而趁敵人列陣未畢而擊之,是一種傳統軍禮所不允許的狡詐戰術。
  總之,車戰就像一場開幕式表演,善於調度秩序的,將是勝利的一方。長勺之戰,齊軍就是因為連續三次衝擊,戰車行列變得紊亂,被魯軍反攻的時候,打得稀裏嘩啦,潰敗而返。有時候,故意在陣前拋棄財物,就是引對方爭搶,促其行列紊亂的。
  (四)春秋無義戰?
  回顧從前遙遠的夏朝、商朝、周朝,中華大地一直諸侯林立,雖然有名義上的夏商周天子,實際不過是面積千裏的大諸侯,其實並沒有真正統一全國。全國這些林林總總的諸侯們的來源,是原始時代自然散居着的部落們,各有各的姓氏與領導者。他們在夏朝大禹時代據說有一萬個(諸侯萬邦),到商湯時候還有三千個。經過歷代商王的兼併,還剩一千八。到了春秋初期還有幾百上千諸侯。(註:《左傳》載:“禹會諸侯於塗山,執玉帛者萬國”。《帝王世紀》曰:“逮湯受命,其能存者三千餘國,……至周剋商,製五等之封,凡千七百七十三國,……其後諸侯相並,當春秋時尚有千二百國。……至於戰國,存者十餘。”《呂氏春秋·觀世》:“周之所封四百餘,服國八百餘。”《晉書·地理志》也曰,周初封諸侯“凡一千八百國。”唐《通典》據史籍雲:“殷湯受命,其能存者三千餘國”,至西周初年,“尚有千八百國”,以後諸侯相並,在西周後期還有“千二百國”。)
  其中,齊國和楚國、晉國,原本都是百裏彈丸之地,卻也在諸侯間的蠶食競賽中,擴大着自己的地盤,把鄰居諸侯囊括在兜中,成為局部地區最大的強國,也就是霸主。
  正是通過連綿兩千年的兼併戰爭,使諸侯數量越來越少,單個諸侯面積越來越大。這個數量縮減、面積加增的過程,體現了中國從原始到文明的歷程,從紛紜離散走上接近今天狀態的大一統的過程。所以,春秋戰國的諸侯兼併戰爭,是一個文明從原始離散走嚮文明彙聚的必然過程,是推動歷史文明進步的戰爭。而且,它還打破了割據和封閉,加強了各個不同地區之間技術、文化、思想的交融和相互激發。
  從歷史發展的角度講,春秋五霸的長期軍事擴張、小國兼併,也是有積極意義的。埃及的法老、印度的阿育王,以及世界上各個偉大帝國的誕生,無不都是從這樣的小國兼併運動中開始的。從最初的大量城邦小國走嚮埃及帝國、巴比倫帝國。中國也正是從那上千個小縣般的諸侯小國兼併戰開始,最終形成了漢唐這樣的統一的雄視世界的大帝國,使得中國人成為全世界不可忽略的一個大角色。如果不是自我及早完成兼併統一,就怕最終會被匈奴或者其它“外部”勢力各個擊破,成為另一個“帝國”了。所謂“軍閥混戰”,其實也是有積極意義的。
  孟子說“春秋無義戰”,這是錯誤的!孟子一貫厚古薄今,覺得歷史是倒退的,看不慣當下的事,看不到五霸兼併對於中國歷史發展的積極意義和歷史趨勢。他還說五霸是三王的罪人,戰國時代的諸侯又是五霸的罪人。都是些莫名其妙的話。
  (五)“崤之戰”兼論“兵不厭詐”
  晉三軍元帥先軫,是春秋時代鼎鼎大名的軍事奇才,他指揮的“城濮之戰”和“崤之戰”,是春秋軍事史上的兩大傑作,由此一戰成名,載名史册。
  先軫這人打仗有特點,喜歡大膽使用詐謀。從前打仗講究堂堂正正,列陣對戰,為了表示實誠,作戰前要在對方的視綫註視下襬好陣勢,擊鼓,再行進攻,不能蔫不作聲地偷襲。如果是攻擊到了國邑之郊,先發聲出號,才能進攻。總之像宋襄公那樣,不要搞詐謀。而在“城濮之戰”中,先軫用虎皮懾敵,塵土擾敵,佯退誘敵深入,合二軍夾攻一軍;在“崤之戰”又利用地形設伏殲敵。總之,先軫喜歡用詐。一改從前打仗是觀兵的堂堂正正的文雅古風。
  先軫成功就成功在用詐上,而敵人失敗就失敗在固守傳統打法上。先軫這種“戰爭詐謀化”的實踐,被後來的孫武子總結提升為“兵不厭詐”的新軍事思想。(我們一說孫武,想到的就是“兵不厭詐”這四個字,這是他兵書中的靈魂。它不是憑空嚮壁虛構的,而是受“城濮之戰”、“崤之戰”這樣的真實戰例啓發的。這兩場戰役,就成為戰爭詐謀化的轉折點。)
  但是,孫武子的“兵不厭詐”,也未必都是好事:為了求得勝利,絞盡腦汁運用詐謀,就會忽視了真正軍事能力的培養發展。同時,用詐也導致世風澆灕,宋襄公“不傷二毛”的精神再也沒有了。
  “兵不厭詐”的思想,不僅僅影響了中國的軍事領域,也影響到了民間。譬如做實業的人,總不願意走正軌競爭的路,不去拼産品質量,而總想着走走捷徑、造造水份、攙攙假料、搞搞關係、用用特權、鑽鑽漏洞、偷偷瞞瞞、藉藉聲勢(像歐典地板鬍說什麽“來自歐洲”),絲毫不內疚,反而覺得能這樣幹成了是屬於很了不起的本事,是能“詭詐緻勝”,符合孫子的兵法,是值得羨慕的聰明之舉。最後,弄得每個人都很機巧,總想惜力而賺錢,用巧勁嬴過對方。孰知,大傢都不使力,都想走捷徑發財,受損害的是整個國民生産能力。
  所以,《孫子兵法》被津津樂道,認為它能經商致用,其實衹是迎合了中國人不肯打正規戰的行事心理和機巧的文化心態。如此反復強化下去,未必是好事。不是常聽人說嗎:中國人聰明、中國人確實聰明、太聰明了*—這個名聲已經傳到國際上去了,這大約就是從先軫的時候開始“聰明”起來的罷。
  而在先軫之前,那種“不聰明”的打仗法,像外國人那樣吭哧吭哧一根筋地吃力地做事的方法,那種“愚公”一點的精神,也許是更好的!
  不管你贊同也好,批判也好,先軫開創、孫武總結出的“兵不厭詐”,後來成為中國人戰爭術的最大特色。《三國演義》中的諸葛亮打仗幾乎都是這個,即便民間比武打擂,也是贊賞“四兩撥千斤”的巧勁而輕視巨拳粗膀的揮舞。慢慢這就形成中國人重智謀而輕實力的特點,找歪路子而輕品質。而西方則不太這樣,西方強調實力和做事的認真,不是靡時靡刻找變通和機巧的辦法的。
  “兵不厭詐”的對立面就是“遵守原則”,“兵不厭詐”的潛臺詞就是“沒有絶對的原則,一切皆可以出入”。導致了中國人太多的不守原則。而西方人卻認為有很多東西是不可出入的,有許多原則和標準是必須遵守的,他們沒有中國人那麽圓通和多變通。
  於是,“兵不厭詐”走出了戰爭領域,深入了中國人的文化中去,成為了東方人圓通的性格源泉。
  如果說,春秋戰國時的中國人顯得大氣滂沱、慨慷直樸(不像現代某些圓通的“中國人”),到了“兵不厭詐”的後代,就變得機巧玲瓏、奇思善想——像“中國人”了。
  在春秋時代,那時的中國人,不論打仗還是做事,更一根筋,更認認真真講原則,更像“老外”。這也許是更值得懷念的。
  譬如,先軫無禮冒犯國君之後,雖然國君不追究,但他不自欺欺人,寧可自己追究自己的罪責,在戰鬥中以變相自殺的辦法死去。這種一根筋的人,不善變通而講原則的人,正是春秋戰國人的魅力和可愛所在。那些他們身上具備的而我們由於“太聰明”而不再具備的東西,正是感動和引起我們懷念的地方!
  (六)國人的自由
  什麽是“國人”呢?國就是城的意思,國人即是城市平民。他們主要從事商業、服務業和手工業,基本上跟現在的城裏人職業差不多。但他們還同時負有保衛城市的職責。當時沒有職業軍人,都是臨時從國人中徵募。
  由於國人有從軍的特權,而且直接嚮政府上稅,所以在大周朝,國人的力量和意志是頗能影響和左右政府大員的去留和國傢對外對內政策的。譬如“國人暴動”就趕跑了周厲王,魯國國人,曾經打跑了慶父,而鄭莊公、州籲,他們的對內對外舉措,無不受了國人意志的左右和製約,在書中我們已經說過了。
  《詩經》中很多詩歌,都是直指政府高層,甚至直接挖苦國君,對國君一族點名道姓地人身諷刺攻擊之,這說明當時國人頗有言論自由,比起後來的皇權社會爽快的多了。在後來的朝代裏是從來沒有這樣的東西的。
  總之,大周朝的“國人”(指城市平民),還是有一些政治發言權的。
  國人這麽牛,是因為大周朝是分封製。“分封製”,使得很多權力嚮下層移動,導致了君權不夠強大,君主不是那麽牛烘烘的(甚至常被人弒殺)。君權不強大,就等於說專製力度不夠大,固然就容許了民衆有一定的參政權和議政權。
  具體來講,從天子到諸侯、再到卿大夫,層層分封建設,權力被各層分享了,於是上邊幾層中每層的權力都不是很強,國君更不夠集權,下邊的民衆也就比較活躍,民衆意願可以嚮上扭動,上面各層因為權力不夠強,所以得給民衆點面子——將來他還要藉用民衆替他這層撐腰以對付其它的層呢。於是,在這種復雜的權力稀釋和互相製約的機製下,普通國人得到了略微可以參政的好處。——在最後一點上,這和現代西方的民主體係,有類似,即,分權勢必導致製約,製約方纔容許民主。沒有分權、製約就沒有民主,權力的集中是民主的天敵。雖然和美國的“三權分立”並不相同,但大周朝的分封製無論如何也是一種分權。
  但是,到了後來的皇權社會(指秦漢等等),沒有分封了,權力都被皇帝抓在手裏了,皇權得以加強,於是國人議政,也就隨着皇權的加強和皇權高度專製而消失了。像《詩經》那樣挖苦當政者本人的,更是絶無可能了。
  秦、漢、明、清,是皇權專製社會,沒有分封,官僚們得不到可以自行其是、積纍勢力的封地,他們權力被大打折扣(遂成了奴才),導致權力都集中在皇帝那個層面上,皇帝的專製程度遠遠提高。有人說,皇權時代的官僚們難道沒有權力嗎?他們由於沒有封地,不能世襲職務,沒有獨立的經濟、軍事實力,所以他們的權力都是暫時的、有限的,隨時可被皇帝解除的,完全不能與分封時代的受封卿大夫傢族的權力像媲美。這纔導致了皇帝的無限權威和專製。
  總之,大周朝,由於是分封製,權力被受封的各層分解並在上下被分封層間其互相牽製,導致了其專製程度,比後來秦漢明清,都來得輕。春秋戰國時期的各種思潮,因此也就被容許奔涌爭鳴,成為中國文化與文明的大爆發時代。春秋戰國人的性格,也比後代更有張揚個性、自由剛猛*—這大約就是分封製相對於後代郡縣製的好處之一吧。
  據說,在西方的英國,“自由”精神,最早就是由中世紀的貴族們打造和發明出來的。中世紀的應該,是封建社會(類似我們的分封時代),被分封的貴族們有着獨立的經濟政治勢力,可以擁有和捍衛“自由”這種奢侈的東西。與此相類比,分封製下的春秋時代的貴族,也是中國最早一批滋生了“自由”精神的階層。也就是說,中國的“自由”精神,也是起自貴族——春秋時代的貴族。(這裏說的“自由”,不是為所欲為的意思,而是獨立自由的人格與意識。)
  比如楚文王時期的鬻拳,他當時負責看城門,看見楚文王打了敗仗回來,按照楚人的規矩,敗軍之將必須領死,所以他不讓楚文王進城,非打了勝仗纔許進來。楚文王衹好又去打黃國。如果換到未來的皇帝時代,臣子敢把皇帝堵在大門外面,那還不是剝皮的罪。但鬻拳卻敢於這麽幹。這是因為春秋時代的分封製,使得國君一族相對其他卿大夫傢族並沒有後代皇帝相當於臣子們的那種絶對優勢,所以專製力度不夠大。春秋時代人的個性張揚、人格獨立,也就比後來的皇權時代格外來得耀眼。所以纔有鬻拳這樣敢把國君堵在門外的事跡。
  其實,從他的姓來看,鬻拳也是楚國貴族。楚王的先祖叫鬻熊,鬻拳應該是王族分支,所以他也是貴族。
  衹不過所遺憾的是,英國貴族所啓蒙的“自由”精神,後來發展壯大成為如今西方社會通行的民主自由意識;而春秋戰國時代中國貴族的自由精神,卻隨着後來漫長皇權時代的到來,在專製壓力下,漸壓漸無,漸無聲無息了。最後衹剩下“君叫臣死,臣不敢不死”這樣無比可恥的昏話。最終給西方學者留下了這樣的偏見:東方人喜歡專製,西方喜歡平等、自由。其實,在我們實行“分封製”的春秋戰國時代,人們身上也是一度閃爍着自由獨立的人格光輝的!
  春秋時代的弒君犯(至少在三十個以上),我們從前過多是按照皇權專製時期所養成的正統儒傢觀念,毫不遲疑地鞭撻他們為“弒君犯上”,不假思索地斥之為亂臣賊子之類,其實我們卻忽略了,這些人身上,往往有着“弒君”的理由和隱衷:宋國的南宮長萬,是受國君之辱而弒君,後來的公子宋、夏姬的兒子、崔杼,他們的弒君,也都是因為被國君污辱,被國君泡了自己的親媽或者媳婦。他們的過激行為,是當時人一種“非奴才”的自由人格意識的極端表現,正是後來的皇權時代俯首帖耳的臣子們所稀缺的,亦可嘆也!
  總之,分封製大約可以帶來獨立自由的精神和人格,這是我們所得到它的重大好處。當然,它的主要壞處則是割據和混戰。在這一點上,春秋戰國是如此,英國的“封建時代”(實為分封時代),也是如此。
  此外,分封製還有一個好處,由於分封製下,被分封的各級“領主”傢族互相製約,都需要一定程度討好國人。所以人民起義,就非常的少,大周朝前後持續了八百年,載入史册的人民起義的數量和規模都非常少和微小,遠遠達不到後來皇權時代的規模。在西方的中世紀封建時代(即對應於我們的商周分封製時代),農民起義的數量和規模也是小的。
  這使我們有理由相信,雖然《詩經》裏有“碩鼠、碩鼠”的控訴,但在分封製時代的人民被剝削和壓迫的程度,是弱於後代的皇權專製社會的。至少,在皇權專製時代,作詩“碩鼠、碩鼠”地駡政府的事,是絶對不敢有的!
  最後說一下分封製的最後一個好處——反獨裁,而培養民主。這要先從晉國的六卿制度。晉國的六卿,是六個世傢貴族,他們組成內閣,輪流選出執政官,處理國事,基本架空了上邊的國君。這種貴族聯合體的政治,其實很像是同樣的封建時代下的英國的上議院。英國的上院,就是由各姓貴族們組成,分掉了英王的大多數權力。後來在上院的基礎上,又有了民衆組成的下院,形成了一種近代的民主制度。
  如果分封製下的晉國六卿制度繼續進化發展下去,而不是被秦始皇的皇權專製把它終結,中國的春秋戰國分封製,也有可能逐漸演變走嚮西方的近代民主形式吧。
  所以,總結一下分封製的好處,不論是先秦的分封製還是西方中世紀的與之相當的封建製,都意味着貴族力量的強大,自由人格和精神的張揚,乃至民主議院形式可以由之産生。所不同的是,先秦的分封製,被後來的皇權時代終結掉了,而西方的封建社會,則逐步走嚮了近代民主與自由的機製。
  鑒於上面對分封製的分析和對中西方分封製、封建製的對比,若把秦以後這種皇權專製社會,稱為郭沫若所謂的“封建社會”,實在是說不通而且徒然導致混淆概念的。
  (七)說“公子”
  從古人的名字,可以看出他的地位。如果名叫“公子什麽”或者“子什麽”,就標志他是國君的兒子輩。比如“公子商人”、“公子無虧”、“太子昭”,以及從前鄭莊公的兒子“公子忽”。
  如果是王的兒子就叫“王子帶”、“王子職”、“王子虎”什麽的。
  總之,在古代,“公子”兩個字不是隨便誰就能叫的。並不嚮武俠書裏那樣,隨便那個書生或者濃眉大眼的傢夥,就叫公子了。“公子”一詞被濫用,是很後代的事情。不知什麽時候,“王子”也要被濫用呢。
  今天我在機場,碰巧看見一本柏楊先生寫的《中國人史綱》,買來翻閱,看見裏邊全是“姬寤生”之類的東西。柏楊似乎為了標新立異,就不管齊桓公叫齊桓公,而叫他薑小白,還有薑諸兒(齊襄公)、姬重耳什麽的。把鄭莊公的兒子“公子忽”硬叫姬忽。都是錯誤的!
  齊國是姜姓,鄭國是姬姓,秦朝是嬴姓,不假。但這個“姓”不是普通意義上的“張王李趙”那種後來纔出現的“姓氏”,而是國君一族整體的“姓”,類似一種族徽,它屬於全君族,不能挂在其中某一個具體人的名前。你可以說周朝王族是姬姓,但不能把這個“姬”放在周王族的某個人的名前,譬如叫“姬昌”,就是錯誤的。同樣,嬴政、薑小白、薑無虧什麽的,都是可笑而錯誤的。
  應該叫他們:西伯昌、秦王政、公子小白、公子無虧。也就是說,在他們的“名”(即“昌”“政”“小白”“無虧”這些“名”)前加上官號或身份,即可。這是當時人以及史書上的後人對他們的一貫稱呼法。因此這纔是正確的。
  柏楊還把衛國“公子壽”,叫衛壽——這更為可笑,衛國也是姬姓啊,至少應該按你的邏輯叫他“姬壽”藹—雖然這也是錯誤的,而不是“衛壽”埃全是不懂,還惡搞。
  而且,柏楊的《中國人史綱》全以“好人、壞人”來看待歷史,美其名曰“人性史觀”,何其鄙哉。
  (八)小國寡民
  古語說“齊大魯強”,齊國領土,南靠泰山,西有黃河,東鄰大海,此三面為天然屏障,易守難攻。以泰山一綫為界,嚮南是魯國,山巒迭起,泗水彎洄,可謂風景秀麗。
  不過,齊國和魯國的面積,其實並不大,據《孟子》和《史記》的記載,各自也就邊長二百多公裏,相當於現在幾個縣而已。這在當時的蕓蕓諸侯中,已經算是大的了。當時的諸侯,除了個別的齊魯以後,其它都是小國寡民,方圓都不過百裏,周天子怕諸侯們羽翼豐滿尾大不掉,所以始封的時候都很小,山東境內的小諸侯國,就有七十多個之多,每個衹相當於現在一個縣或者不到。
  每個小諸侯國,都有自己的君主。諸侯國君衹相當於現在一個縣長,但是他的權力卻比縣長大多了,它可以自行决定自己的內政、外交、軍隊和官吏人眩當時的中國,就是被這樣上千個諸侯分割而治了。衹不過現在是兩千多個縣。這就是分封製和郡縣製的不同。分封製下,掌權的是君主以及親戚子弟,他們擔任和世襲了封國裏的各級職務,他們統稱貴族,所以分封製下是貴族政治。而皇權專製社會的郡縣製體係下,是職業官僚政治,而不是貴族政治了。
  這些小諸侯國裏,衹有不到一個縣大小,國內的城邑,則更迷你,一般衹跟現在一所大學面積差不多,裏邊的人口總數,不抵一所大學的幾萬師生。譬如齊國的都城臨淄,算是最大的了,邊長也不過四公裏——而且這還是戰國鼎盛時代的數據。
  (註:以上皆根據考古勘測:周的洛陽(王城)纔不過面積8.3平方千米。齊國都城臨淄面積15平方千米左右。魯國都城麯阜城,面積12平方千米。趙國都城邯鄲城,17.4平方千米。燕下都,由東、西兩城構成,面積在30平方千米左右。魏國舊都安邑,面積17.4平方千米。鄭韓新鄭城位於河南新鄭縣,面積22平方千米左右。楚都郢,面積17.75平方千米。秦都雍城,面積約11平方千米。中山古城,面積8平方千米,滕國古城,面積6.25平方千米。代國古城,面積34平方千米左右。莒國古城,面積25平方千米左右。位於紹興市的越國古城,面積約5平方千米。位於山東鄒縣的株國古城,面積5平方千米。位於河南固始縣的蓼國古城,面積8.7平方千米。位於河南上蔡縣的蔡國古城,面積6.7平方千米等等。位於成都市區的成都城,面積2.25平方千米。位於河南宜陽縣的宜陽城,面積1.9平方千米。位於山西芮城的魏城,面積1.26平方千米。位於河南扶溝縣的麯洧城,面積0.38平方千米。這些面積尺寸,是這些城市發展到戰國後期的狀況,在春秋初年當更校而在漢唐明清等時代,尺寸也差不太多,除了少數後代大都市以外。)
  與春秋同時期,在歐洲地中海畔的希臘半島上,也聚集着二百多個城邦國傢,它們也是非常之小,類似我們彈丸大的諸侯。其中最著名的雅典,方圓亦不過五十公裏,總人口不過20多萬,在雅典城內人口才不過五六萬,雅典城的面積也不會比臨淄城更大。而在邊長四十公裏的弗西斯地區,甚至有22個城邦國傢。總之,每個城邦國傢面積都不大就是了。這二百多個希臘城邦國傢,也跟我們春秋時代的諸侯一樣,互相掐架。它們分佈在地中海東畔的半島和島嶼上,相互叫囂,猶如分散在池塘周圍此呼彼應、吵吵鬧鬧的群蛙。在掐架的過程中,雅典、斯巴達這兩個大蛤蟆,崛起為霸主城邦,就跟我們的霸主齊國、楚國一樣。不過他們也有和平競爭的形式,就是每四年舉辦一次古代奧林匹剋運動會。
  “古希臘文明”與我們的“春秋時代”,是古世界的雙璧,一東一西,遙相輝映。
  (九)楚的強大和縣製
  在傳統的分封製下,卿大夫從國君那裏接受封地,由卿大夫傢族自己的人負責管理,世代傳襲。這些人當官不靠本事,全靠有一個好爸爸,世襲下去,越來越白癡,所謂“肉食者鄙”。
  而楚武王不把新占領區分封給自己屬下的卿大夫傢族,而是設為自己直接管控的“縣”。縣官是擇優招聘來的,從市場上來的,能者居之,不是世襲的,譬如他在權國就是如此,把權變成了縣長管理的閑。這有利於選拔人才。
  行政縣制度,相對於分封采邑製,有利於選拔人才是其一,更重要的是有利於國傢穩定。
  從前,受技術和能力限製,國君把很多土地分封給卿大夫傢族去管理,卿大夫傢族可以在其封地上豢養自己的武裝,國君無權干涉。卿大夫還可直接擁有其封地上的糧食,調動封地上的軍隊,基本上好似國中之國。一旦卿大夫憑藉其封邑的經濟軍事勢力坐大,就足以對抗中央,所以不利於穩定。這是大周朝流行的“分封製”的最大壞處。
  但是縣官就沒有這些特權,縣歸楚王直接管理,縣官的大印隨時可以被楚王收回,他的軍權、財權、行政權都不能完全自主,而是直接受命於楚王。楚王還以苛刻的國法來管束這些縣官,使他成為自己延伸出去的一條手臂。縣官還常常換,使他們不能像卿大夫傢族在自己的封邑裏那樣纍代傳襲,積蓄勢力,違逆中央。
  權縣的縣官鬥緡造反,被楚武王一斧子就撲滅了,正說明了這一點。這種縣官造反就是好鎮壓。如果是被分封的卿大夫據封邑造反,他們憑藉傢族世代盤纍的勢力和傢族豢養的數目可觀的封邑上的軍隊,就沒那麽容易撲滅了。
  既然縣製這麽好,縣官這麽好管理,楚武王做的,就是不斷把新占區設為縣而不再封給卿大夫作封邑。縣多了,楚王直接管控的地面就多了,楚王可以直接徵兵徵糧的區域就廣了,楚王就壯大了。楚王族壯大了,等於說楚國傢就壯大了。
  有人說,這我就不懂了,土地給了卿大夫傢族,難道國傢就受損嗎?卿大夫不也是最終為國傢服務的嗎?不錯,卿大夫是可以保傢衛國,但他就像“尾巴”。俗話說,尾大不掉,卿大夫傢族發展起來,就不好控製。當初蔣介石戰敗,就是因為各地“諸侯”不聽他調遣,所以蔣介石也一直在強化中央集權,把韓復榘之類的人斃了。
  韓非子也有過類似的比喻,所謂:“腓大於脛,不能趣走”。人的小腿太瘦了固然不好,但如果太壯大了,比大腿還粗大,那人反倒也走不動了。就是這個道理。
  楚國出兵打仗,楚王調發軍隊,縣也一起調發軍隊(因為縣是直屬於楚王的),所有楚國軍隊很多。而換了中原諸侯,卿大夫封邑上的軍隊,卻未必肯受國君調度的。
  楚武王選擇了縣製的推廣,而不是延續中原分封製的傳統老路,這是他的創舉。通過發展縣製,抑製分封製,他控製了卿大夫傢族的勢力,強化了王權,集中了軍力,整合了國力,為楚王國贏得了未來對中原的作戰優勢。而後來楚國能崛起成為百年不衰的春秋強國,打得那些走分封製老路的中原諸侯一籌莫展,楚在南北交戰中一直處攻勢,很大原因上就是因為縣製幫他加強了王權。
  楚國在春秋時代滅國數量最多,土地面積最大,原因也多在這裏。
  後來到了戰國時代,中原諸侯也開始學樣,削弱分封製,強化郡縣製,以求強化王權。所謂“商鞅變法”的主題就是這個。終於崛起了戰國七雄。最終,王權不斷加強,專製程度也隨之提高,縣製在秦朝以後終於確立為中國普遍的政體結構,而分封製一去不復返了。
  (十)司馬遷不厚道
  晉太子申生因為“祭肉撒毒案”被逼自殺,是盡人皆知的一個冤案,然而關於這個故事,司馬遷卻是做了手腳的。
  這個故事最早記載於《左傳·僖公四年》,是晉獻公和驪姬合謀搞的該冤案。申生在自殺前,屬僚勸說他:“您去找你爹辯白一下吧”。申生說“如果我去辨白,證明其實是驪姬下的毒,那我爹迫於公議,就衹得把驪姬下獄治罪。我爹身邊就落得孤苦了,我不忍如此,寧可我死。”(我辭,姬必有罪。君老矣,吾又不樂)。
  而《史記》則做了改動,說是驪姬單方面下毒,驪姬誣陷申生,且蒙騙了晉獻公,所以申生的話也被改成了:“如果我去申辯,我爹明白過來了,就會恨驪姬,他身邊就落得孤苦了。所以我寧可死。”(即辭之,君且怒之,不可。)
  兩下對比,可見司馬遷故意把晉獻公開脫出去,說冤案是驪姬一手做的,這是不符合史實的。史實則應該是更早的先秦史書《左傳》所記。司馬遷此故事全文抄《左傳》,唯獨此處小小地偷加個“君且怒之”,開脫了晉獻公,這是不厚道。
  這大約就是為尊者諱吧,把責任都推給他媳婦,尊者則沒了歷史責任!
  這樣的事情,是不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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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銅時代的蕨類戰爭 引子:人之初第一章 三皇神跡(46億——約5000年前)
第二章 黃帝蚩尤(約5000年前)第三章 堯風舜雨(5000-4000年前)
第四章 虛無之夏(公元前2070—前1600年)第五章 商祖烈烈(公元前1600—前1046年,青銅時代)
第六章 大周天子(公元前1046—前771年)附錄
青銅時代的恐竜戰爭 引子 (關於上一本書)第一章 笑傲諸侯(770 B.C. --700 B.C.)
第二章 傾國二姬(700 B.C.—685 B.C.)第三章 大哉強齊(685 B.C.—645 B.C.)
第四章 江漢新貴(B.C.770—B.C.645的楚國)第五章 獻公之恨(B.C.768—B.C.650的晉國)
第六章 秦晉之好(B.C.650—B.C.645)第七章 晉文踐土(B.C.645—B.C.628)
第八章 獨霸西戎(628 B.C.—620B.C.)第九章 趙氏孤兒(B.C.620—B.C.607)
第十章 問鼎中原(B.C.607—B.C.590)附錄
青銅時代的蜥蜴戰爭 第一章 強哉驕,大晉風流(600B.C.-580B.C.)第二章 鄢陵舞蜥(580B.C.-575B.C.)
第三章 悼公再霸(575B.C.-555B.C.)第四章 禍起蕭墻(555B.C.-545B.C.)
第   I   [II]   [III]   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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