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如何并且为什么能够演戏?--我不敢肯定我真能这样做。--我想要弄明白的就是这个问题。折磨--更不消说日常生活中的繁杂琐事--和痛苦是无法向别人解释清楚的。
我怎样才能入睡?这个女孩是如何入睡的?她在想什么?为什么把黎明说成是短暂的片刻?其实它是最漫长的。
我到底因为什么而如此害怕?我是不是想把自己藏起来以避免一种惩罚?是力比多(性欲)?去问H医生吧。
我怎样才能在舞台上自如地说话?该焦虑的不应是演员,而应是剧中人。我得相信我内心的相互矛盾的冲动。
圣莫尼卡,富兰克林大街
1960年8月
在下午的治疗过程中,格林逊对他的女病人说,你对自己的性生活谈得并不多。
"你知道,格林逊大夫,在我看来,我的性生活,或者我的生活本身,都是由一连串虚假的衔接镜头组成的。一个男人进来了,动来动去,抓住我,然后又抛弃了我。下一个镜头,同一个男人--或许换了一个--第二次进来了,但是他的笑容不同,动作也变了。灯光。刚才那个喝空了的酒杯现在是半满的。我们的目光又相遇了,但是眼神都变了。随着时间的变化,我们给予对方的影像也变了,但是又被抓住了。我们总有第二次相遇,但是我们都会以为是第一次。你不懂我说的吗?我也不懂。也许男女之间关系的实质就是如此,我们曾擦肩而过,时隔不久却再度重逢。"
听玛丽莲说久了,格林逊觉得她的问题并不在"性"上面,而是一种对自我形象的混淆。他将一些病人定义为"屏障病人",特别是那些通过自我保护,对欲望形成屏障的病人。比如说,他们移情出一种饥饿屏障或者一种情感屏障,他们表现出一种身份屏障,对他们来说,能够露面或者被看到,是一种激动人心的或令人害怕的经历,常常是两者兼而有之。"用通常的话来讲,屏障意味着过滤、隐瞒、面具。用心理分析的术语来说,这只是指用一种可以被接受的自我形象来掩盖存在的需要。这些移情出的形象本身并不假,是真实的,但这些形象是被用来保护他们免遭另一种让人无法承受的真相的侵扰的。"他认为,对于玛丽莲来说,"屏障"一词就意味着电影屏幕。这位心理医生也想起了五年前所有的电视台都在播放的一个形象:玛丽莲在《七年之痒》中的剧照。这幅照片足有二十米之高,悬挂在纽约州立剧院的墙上。玛丽莲身上那大朵的白花和被风吹得鼓起来的裙子在影片首映前的十五天里,一直飘浮在百老汇上空。
格林逊原本只通过她所扮演的角色认识她,觉得她所代表的是最无法接近的情欲。他总是在想,作为欲望象征的她自身有没有欲望?后来,他在某处看到《洛丽塔》的作者弗拉基米尔·纳博科夫写的关于这位明星的一句话:"对于这个与欲望象征有关的喜剧演员来说,性只是一出喜剧。"
经过几个月的治疗,格林逊发现那个纽约演员工作室里的用功学生、那个玛丽安娜·克里斯的认真的病人,以及那个勤勉阅读与她同时代的文学作品的人,都是玛丽莲给予别人的屏幕形象。这位纽约的见习知识分子想借此抹去她的害怕--她怕自己给人的印象还是从内布拉斯加大街走出来的那个蠢姑娘,幻想着做好莱坞星空中的梦幻人物。
第二场治疗,当天晚上。玛丽莲面对她的心理医生坐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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