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歌鉴赏 美国诗人五十家   》 罗宾逊·杰弗斯 Robinson Jeffers (1887——1962)      彼得·琼斯 Peter Jones

  指给他一条血路跟循,
  这便是圣诞节他所要的一切。
  ——《瑟索的登陆》
  
  罗宾逊·杰弗斯1887年在宾夕法尼亚州的匹次伯哥出生,幼年在家里由他做神父和《圣经·旧约》文学教授的父亲对他进行家庭教育。五岁开始学希腊文,其后又先后在瑞士、德国和美国受过教育。1903年他随父母迁至加利福尼亚州后,这个州便一直成了他的永久居住地。他起先入西方学院学医,后来又学森林学,于1905年毕业。他在1912年继承的一笔遗产使他能够在经济上自立。1913年他同一个他追求了八年、有着相当活力的女人尤娜·考尔·卡斯特结婚。这个被描绘为象“鹰一样”的女人,对他本人狂烈的冷峻性格起到了很好的补充作用。
  
  他们到加利福尼亚州蒙特雷海岸的卡尔梅勒自己动手莊石,建起了一座石屋和一座傲临峭壁悬崖、俯瞰着群山延绵的海岸线的石塔。他把爱默生式的个人主义发展到了令人惊奇的程度。那孤零零的高塔巍然屹立,代表着他的自我独立,而这种独立又反过来把他的厌世思想发展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他在1912年和1916年发表的头两本诗集并不起眼。杰弗斯后来没有把它们收入《诗逊(1938)中。《塔木尔及其它诗》(1924)却不同了,它使杰弗斯一举成名。《塔木尔》一诗是他的第一部长篇叙事诗。它预示了大部分后期诗的力量和弱点:既有叙事诗的那种气势和明快,又有那种“乱伦”、可恶的遗传以及充满了毁灭的贪欲等使人窘困的主题。故事的素材来自雪莱的《钦契一家》和《圣经》中的塞缪尔书的第二章第十三节。杰弗斯对于过火词语的热衷损害了他的诗;他迷信华丽词藻的倾向最终证明他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这种倾向使他的主题变得模糊而不是清晰了:
  她将嘴唇贴在他的胸膛上:“我要你我要你。
  你不知道一个干净姑娘也会要男人。
  此刻你将占有我,
  使用我然后把我抛弃
  我已经……得到了”。
  
  这种过分露骨的描写竟能使这首诗一举成功真是令人难以理解。不过,他想用体面的办法来描写乱伦的诱奸倒是有几分天真。
  
  有些篇什中直言不讳的残忍令人不安地预告了杰弗斯的后期作品。这些作品有力,确定但是也过于夸张;上帝的审判烈火来了:
  紧接着喘息哭喊
  投出一支火焰的利箭
  刺进了她的肺腑
  痛苦消失了,
  想起“父亲”
  她投入了火的怀抱……
  
  还有一些狂热的片段简直胜过了闹剧:
  威尔·安德鲁斯
  宛如一条被一个小孩用石头砸碎了脑袋的
  金花鼠蛇努力地抬起
  蹒蹒跚跚
  头上的血块直落到地板上……
  
  鲜血、内脏和骨骼渲染着他的后期诗歌。在另一本畅销诗集中,有一首诗《青棕马》(1925)描写一个男子被他自己的马杀死了。我们读到:“马蹄下没留下一丝生命,而牙齿撕碎了残余。”
  
  在《瑟索的登陆》(1932)中,诗中的人物谈到一头雄鹿的肺部受了伤:
  (鹿)咳出一串血沫跑下山岗
  “我得逮住它”
  “瞧上去象是一只红毒菌
  朽木之上的红渣子,不感到恶心吗?”
  “一点都不, 它令人惬意”。
  
  对于人类及其行为的厌恶表现在他对人类苦痛、肢解、血肉模糊的喜悦上,这就是杰弗斯的一部分世界观,人、动物与事件都用原型悲剧般的神话语言表达出来。当这些神话初出现时,叙述就被认为有了埃斯库罗斯或索福克勒斯式的力量。的确,《悲剧背后的塔》与《奥瑞斯忒亚》的主题有关。
  
  他最好的作品可能是1946年为演员米迪恩·安迪生的舞台演出随意改编的欧里庇得斯的剧《美狄亚》。但是,剧中的过分夸大拆了自己的台脚。过分夸大的情绪变为感情用事——对杰弗斯来讲,就是一种暴力的感情用事。他的厌世思想表现在他认为人类在宇宙间无足轻重的观点中。这是一种他称之为“非人道主义”的哲学,包含着对于死亡的迷恋。对他来说,乱伦是人类关心自己的一个象征,是人类对自己行为后果盲目的一个象征。
  
  杰弗斯的十五卷诗都写的是同样一个主题。也许《把你的心献给鹰及其它诗》(1933)是他最不消极的一本。他督促人们模仿岩石的品质和鹰的孤独,以忍受他们自己的境况。他厌恶人类的观点以极端的形式表现在这一类词句中:
  这是人类的黎明。至于我,我宁愿
  做一只野果里的蛆虫,而不愿做人类的
  儿子……
  
  他在《受伤的鹰》中写道:“若不是考虑到不良后果,我宁愿去杀人,而不杀鹰”。他有几行有力的诗行具有特德·休斯的那种平衡力量:“我躺下倾听/黑夜的雨敲打着屋顶/倾听着这盲目的风/或者“翅膀折断的骨骼从耸成一团的肩部颠簸着移动/翅膀低垂着象一面披靡的战旗……”
  
  最有持久力的诗都是些长而松散、惠特曼风格的诗行,选用一种较短,较少修辞的韵律:
  这里没有莺,几乎没有鹰
  长翅或巨眼的动物能否在这
  低垂无力的天空中飞行?
  
  但是诗行里有某种内在的东西实际上破坏了这种韵律,一种对现代诗歌和现代思想故意的视而不见。他不愿鼓励现代人对于新形式、新语言的追求。他在《诗逊的一篇前言中写道:“对我来说,很显然,诗倘要生存必须重新获得一些仓卒间让给了散文的某些力量和真实性……诗变得越来越脆弱、异想天开、抽象、不真实、古怪……诗必须重新获得物质和思想,生理和心理的现实……它曾引导我写叙事诗,从当代生活中找主题……试图用诗的语言表现哲学和科学思想。”这样一种本身可以理解的雄心在那些异想天开、古怪、不真实的诗中难以实现。他还说:“我决定不在诗中说谎,不假装出我没有实际感受的感情”。
  
  他雄心中潜在的错误在于“说谎”这个词。他从青少年时期就对尼采的话着了迷。“诗人?诗人太爱说谎了。”杰弗斯似乎把“真理”看成了纯粹主观性的东西。他在谈论“说谎”时也并不把“想象”的成分考虑进去。富有想象力的洞见——与富有想象力的投影相对——要求一种强烈的既有谎话又有对真理的渴求的冲动。否则真理就会变成老生常谈,最终成为感伤或陈词滥调。杰弗斯总是明确或含蓄地阐释他的哲学,着眼于世界仅仅是为了确证他的信仰,而不是为了检验他的信仰。因此,他不允许读者做想象的跳跃,体验这种洞见。为了赢回来散文占据了的一些诗歌阵地——一如他所相信——他的技巧变得渐无诗意了。对“谎言”的不信任造成了他的过于明言因而损害了一些好诗。《大拖鱼网》毫不隐晦地谈论捕捉鲨鱼——它们:
  ……从关闭了它们命运的墙壁
  疯狂地从这边摇到那边
  摇到波光粼鄰的大海中
  
  但是由于他生怕自己的意思面太广,以致为别人误解诗中的比喻,所以对比喻的意思解释了一番。他把网比喻成城市“我们与孩子们/一定要眼看着网越收越紧,政府掌握所有的权力——否则,就瞅着发生革命”。
  
  富有召喚力的描写被禁锢在了散文意思的樊笼里,使它只成了一个说教性的寓言。由于怕别人曲解,杰弗斯也被引向了过分具体描写的歧途。细节描写显得多余,尤如画蛇添足。
  
  厌世的思想把他也归入了自暴自弃的人物一类。这些人只是通过意志力量的那种强烈程度去赢得他们自己标榜的那种英雄主义。有时,他们达到了超人的一些特性,但是常常陷于细致描写道德和生理上的残缺不全。人们在他的笔下跛足而行。一个女人变成“一只笼中的跛足鹰”,自然风景变成“人类残暴的理想舞台”。在他的许多作品中,有一种对于尼采的故意误解,一种极大的表现力。这种表现力是用来发展道德上和政治上都令人反感的主题的。杰弗斯从他的塔顶背对人类,面对着大海的景色,他把这种景色在《为恶梦辨》中描绘得很有特色。“这海岸高呼着需要,一如所有美丽的地方”。他的诗占领着一个残酷的逃避主义世界。

    汤潮 编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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