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国风情 用心去遊   》 第20節:法國(4)      劉心武 Liu Xinwu

  習慣習慣,習以為常,慣而不改,這便是保守。南特市的這股執拗的保守勁頭,你說我能喜歡嗎?
  話又說回來,所謂南特的保守,衹是就它的社會心理所構成的平均值,相比於法國別的地區而言,其實南特也有許多並不保守的人士,在一次招待會上,我就見到一位個子矮小、皮膚偏黑、衣着樸素、上唇上汗毛頗重的女士,她是該市一個劇團的成員——看來她既是經理也是導演又兼演員,她聽說我頭天剛同新任市長幹過杯,不禁冷笑道:“啊,那個老頑固,糟糕透了,一上臺就迫害我們!”
  面前是一位遭受“老頑固”迫害的人士,而且從她那樸素的衣衫和短發素面的外貌上看,很可能是我們概念中的“下層民間藝人”,我不禁頓時肅然起敬。忙通過充當臨時翻譯的留學生問她:“市長怎麽迫害你們呢?”
  “他一上臺就削減市政府對我們的補助,讓我們沒法維持,這等於對我們實行禁演!當然他找了個藉口,說我們新排的一出戲敗壞道德——說穿了吧,他玩的其實是政治把戲,他懷疑我們劇團被共産黨所控製!”那女士激昂得滿臉通紅。
  這回果真遇上了一位左派人士,即便那位市長對她的懷疑毫無根據,她的“左傾”可是一目瞭然。我都有點為頭天跟那位市長碰杯而臉紅了,對眼前這位遭受保守勢力打擊的左派藝術傢給予道義上的支持,難道還該有所遲疑嗎?
  但畢竟還是再打聽清楚一點為好。我問那出等於遭到禁演的戲叫什麽名字,是什麽內容。
  她立即說出了戲名,留學生翻譯給我聽,那出戲叫《肚臍眼以下》。
  她還在那裏講述戲的內容,我卻愣住了。
  幸好我還沒有嚮她表示道義上的支
  持。《肚臍眼以下》!乖乖!
  但她和在當中翻譯的留學生都沒有覺察出我的心理變化。她講完了,留學生譯給我聽:“那個老頑固,其實他連我們的戲看也沒看,光聽了聽個名字就給我們定罪!我們的戲其實再嚴肅不過,是把一係列著名文學藝術傢的作品片斷,聯在一起演出,其中包括莫紮特、波特萊爾、米琪爾、貝蓋特、維廉? 博洛斯、布科夫斯基等人的作品……”
  那女士揚着下巴,等待着我的反應。
  親愛的朋友,你說我該跟她說什麽呢?我衹覺得法國的事情太復雜。對於我們無從辨析的是非,自然不好輕率表態,於是我衹好微微一笑,轉換話題,同她扯些別的。我深感自己所掌握的信息還是太少,而自己所應當深入瞭解和理解的東西真是太多。這似乎也並不是我一個人的問題。
  我當然不會改變我的基本立場和觀察、分析問題的基本方法,但我學會了慎重。
  有一天我們去電影院看電影,拐過街角,迎面樓墻上突然顯現出一條標語——他們寫標語不用排筆,而是用噴漆的噴筒那類東西往外噴顔料——墨藍的字母很不規整地排列在一起。經問翻譯同志,纔知道那標語是“法國人滾出南特!”乍一聽簡直懷疑自己的耳朵,難道南特不在法國、南特人不是法國人嗎?但後來找瞭解情況的留學生一問,纔知道幾十年來南特一帶一直有一種地方民族主義者在活動,他們自認是“布列塔尼人”,認為布列塔尼半島一帶包括南特市都應當獨立成為一國,而“法蘭西人”則應“滾出”這個地區去。持這類觀點的人雖然極少,但他們有時會生出令人叵測的事端,這也構成了南特表面平靜生活中的一種潛在的威脅性因素。鑒於此,我們同行的幾人又一次互相叮囑隨處都要小心。
  我們從國內出發前,已有近期曾去過法國的同志告誡我們,在公共場所活動時可得提高警惕。他給我們舉了這麽個例子,一位剛到巴黎的同志,擱下行裝剛走出旅館,正立在旅館門前的臺階上考慮該怎麽就近觀覽一下市容,忽然迎面走來了一位看報的妙齡女郎,說時遲,那時快,妙齡女郎陡然把手中的報紙往他臉上一捂,另外三位潛伏一旁的同夥立即上前:兩位從左右掀開他的西服外套,一位伸手從他裏兜麻利地抓走了他的全部法郎,這“迅雷不及掩耳”的一擊使他懵然不知所措,待反應過來,衹見四位竊賊已朝四個方向跑開,倏爾不見蹤影——他後來從頭回憶了一遍被劫過程,最令他寒心的是四位巴黎竊賊全是豆蔻年華的婀娜少女,四散奔逃時全都飄揚着一頭金色的秀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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