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指出丑陋之处的滋味并不好受。这使我想起从十九世纪下半期到二十世纪初西方人的“传教士文学”――也就是那时到中国传教来的西方的教士所写的种种见闻与札记。传教士出于对异文化的好奇,热衷于对中国文化形态进行描述。在这之中,对中国人国民性的探索则是其中的热点。被传教士指出的中国人的劣根性是相当复杂的。其中有善意的批评,有文化误解,也有轻蔑和贬损;特别是后者,往往与西方殖民者傲慢的心态切切相关。由于人们对1840年鸦片战争以后那段被屈辱的历史记忆刻骨铭心,所以很少有人直面这些出自西方人笔下的批评。这种传教士文学倒是对西方人自己影响得太深太长,而且一成不变甚至成见地保持在他们的东方观中。这又是另一个需要思辨的话题。
然而我们对自我的批评为什么也不能接受呢?无论是鲁迅先生还是柏杨先生对国民劣根的批评,都不能平心静气以待之。是他们所言荒谬,还是揭疤揭得太狠?不狠不痛,焉能触动。其实任何国家和地域的集体性格中都有劣根。指出劣根,并不等于否定优根,否定一个民族。应该说,揭示劣根,剪除劣根,正是要保存自己民族特有的优良的根性。
还有一个问题值得思考。就是我们对国民的劣根性的反省始自“五四”以来。一方面由于国门打开,中西接触,两种文化不同,便有了比较。比较是方方面面的,自然包括着深层的国民的集体性格。另一方面,由于在中西的碰撞中,中国一直处于弱势。有责任感的知识分子面对这种软弱与无奈,苦苦寻求解脱,一定会反观自己,追究自己之所以不强的深在于自身的缘故。这便从社会观察到文化观察,从体制与观念到国民性。然而从文化视角观察与解析国民性需要非凡的眼光,用批评精神将国民性格的痼疾揭示出来需要勇气。所以我一直钦佩柏杨先生的这种批评精神与勇气。尤其是这个充满自责和自警的题目――丑陋的中国人――多容易被误解呀!但是只要我们在这些激烈的自责中能够体会一位作家对民族的爱意,其所言之“丑陋”便会开始悄悄地转化。
如今,中国社会正以惊人的速度走向繁荣。繁荣带来的自信使我们难免内心膨胀。似乎我们不再需要自省什么“丑陋不丑陋”了。然而一个真正的文明的民族,总要不断自我批评和自我完善,不管是穷是富。贫富不是文明的标准。我们希望明天的中国能够无愧地成为未来人类文明的脊梁,那就不要忘记去不断清洗历史留下的那些惰性,不时站在自省的镜子里检点自己,宽容和直面一切批评,并从中清醒地建立起真正而坚实的自信来。
也许为此,柏杨先生这本令人深省的书重新又放在我们的案头。
2008.3.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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