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新贻觉的奇怪,不知捻子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因为抱定了一死的决心,所以也没什么牵挂,给菜就吃,给酒就喝。
这么着过了两天,并不见捻子有什么行动,马新贻有些坐不住了。
这天中午,看守又送过来八样菜。
他对看守道:“你们准备把我关到什么时候?是杀是放,给个痛快话。
”那看守只是笑道:“我们张趟主亲自吩咐,要好生照顾您,别的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马新贻皱着眉头道:“那就去将你们张趟主叫来,让他当面和我说清楚。
”看守又道:“这小的可不敢,张趟主并未交待……”看守话未说完,只听哗啦一声,马新贻将桌子上的两盘菜划落在地下,怒道:“今天等不到你家大王的回话,我什么都不吃。
”马新贻这么一闹真奏效,没过一会儿,只见那个曾见过一面的张文祥走了进来。
张文祥一进来就屏退两边人,将门关住,然后拱手道:“在下张文祥见过马大人。
”马新贻见他这么客气,还称自己为大人,先是一愣,又挺起腰来大声喝道:“你们这帮逆贼,打算将本府怎生摆布,要杀只管就杀,干么这么啰唣?”张文祥将笑容收起,正色道:“马大人,您看到我腰间这把刀了么?我征战十数年,此刀不知饮过多少道府官员的血,又岂在乎你一个。
我等若有相害之心,也用不着做这些啰嗦事了。
您在安徽为任数年,爱民勤政,百姓称道的名声我们也闻得。
我生平最痛恶贪官污吏、恶霸土豪,若是贪官污吏落到我们手中,必不容缓的将他处死。
不过因您的清名,我们实在不忍下手。
如今一战,是因你追击过甚,放我们不过,几次派兵向我们穷追痛剿,逼得我们没法,只好努力攻进城来。
今日和你当面说个明白:我等所以甘触刑章,拼死要与朝廷做对,全是迫于生计,只得铤而走险。
如果有贤明官府,怜悯我等出于无奈之因,设法安置我等,我等是情愿为朝廷效死的。
”马新贻听完心中怦然一动。
他本来就心思敏捷,善于察言观色,随机应变。
此前是以为命必不保才出言不逊,此时看到了一线生机,口气自然就转换了,他点点头道:“张趟主,你的声名我是听说过的。
自打进入安徽以来,几乎战无不胜。
我十分钦佩您的演军之才。
自古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适。
若真能归顺朝廷,凭着您的才能,必能一路升迁上去。
”“马大人,您现在虽是知府,但前年就因战功加按察使衔署布政使,正三品大员,位高权重。
不知您是否能不记沙场交锋之仇,愿意为兄弟做个引见?”“胜败乃兵家常事,怎能记于心中。
我马某一定尽力援引你们出头,决不食言。
”张文祥听他答应得痛快,就将自己所领军中情况向他介绍了个大概。
原来张文祥这支捻军原属白旗大旗主龚得树治下的几支不同的队伍。
他们和其他在安徽的捻军一同与太平天国的英王陈玉成在安徽淮河以南到赣浙北部活动。
陈玉成被叛将苗沛霖设计捉住后,被押至清营杀害。
接着大旗主龚得树又在湖北罗田松子关战死。
安徽捻军一时群龙无首,奉捻军最高首领大汉永王张乐行的命令向北集结。
张文祥与结拜兄弟史金彪、曹二虎将队伍合在一处,向北来到霍丘县后。
因北部战事吃紧,无法与总部联络,便借着这边大别山区的地势扎下根来,以牵制安徽的清军兵力使之不能北上山东助战。
张文祥介绍完军中情形,又道:“我知马大人是宽厚长者,但关系我们三兄弟和这里数千捻军弟兄的身家性命,做事不得不谨慎。
虽说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不过近来清军杀降之例,不在少数。
还求大人莫嫌我们与大人地位云泥之隔,答应我们一件事情。
”“但讲不妨。
”“我们虽与大人地位悬殊,但此事非经过一种仪式,不足以昭慎重。
您若是真心打算将来援引我们出头,此刻就应该不存贵贱高下的念头,与我们三兄弟结拜。
一经结拜,便可共生死,永远没有改悔的。
你肯和我们结拜,方可显出你的真心。
”张文祥乍一提出这样的要求,马新贻也有些踌躇,堂堂大清三品命官,与匪类结拜兄弟成何体统。
但若不结拜,难以稳住张文祥的心。
未来发展难料,说不定可能连自己的性命都难以保证。
马新贻低头沉吟了一会儿,暗想道:张文祥主动请降其实是给了自己一个为朝廷将功赎罪的机会。
若是招降了张文祥,不仅张文祥不会杀他反而会感激他,朝廷那边也能有个交待。
打败仗丢军队的罪就由此用大功相抵,他何乐而不为呢。
他飞快的一转念,立刻作出十分爽快的样子答道:“三位都是豪杰之士,将来必能为国家建立功业,绝非久困风尘之人,何谈贵贱之分。
结拜为兄弟,我很愿意,以后便以兄弟相称,手足相待。
四个人也可同舟共济,祸福同当,共建事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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