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志 台湾志略   》 卷一      Li Yuanchun

台湾志略 卷一
  地志
  风俗
  物产
  胜迹
  原事
  ·地志
  台湾在福建布政使司东南大海中。自泉州同安之厦门乱流经澎湖抵鹿耳门至治,计水陆程一千二百六十里(陆自省城五百四十里至同安,又六十里至厦门;自厦门至澎湖水程七更,自澎湖至台湾水程四更,旧志以六十里为一更,则六百六十里)。为古荒裔地,不入版图。元之末,于澎湖设巡检司以隶同安。中国之建置于是始(朱景英海东札记云:『文献通考:琉球国居海岛,在泉州之东,有岛曰澎湖,水分五日而至。隋大业中,曾令羽骑尉朱宽入其国取布甲而归。时倭国使来朝,见之,以为夷耶久国人所用。旁有毗舍耶国,语言不通,袒裸盱睢,殆非人类。宋淳熙中,其酋豪尝率数百辈猝至泉州水澳、围头等村,多所杀掠。喜铁器,掠取门环及剜甲取铁。临敌用镖,镖以绳十余丈为操纵,盖爱其铁不忍弃。论者疑其情状相似,以台湾即毗舍耶国;其足信欤?又有据名山藏乾坤东港华严婆娑洋世界名为鸡笼之说,指为今台湾;恐亦影响谭耳。至海防考有隋开皇中遣虎贲陈棱略澎湖三十六岛,郡志据之,语尤可疑。考隋书陈棱琉球之役在大业中,而本传亦无略澎湖三十六岛之词。独不解当日谈海防者何所据而云云也』)。明洪武五年,信国公汤和略海上,尽徙澎湖民置漳泉闲,废巡检司而墟其地。嘉靖四十二年,流寇林道干导倭人掠近海地,都督俞大猷征之,追至澎湖,道干走台湾,大猷以水道险远,法不轻进,于是留偏师驻澎湖以哨鹿耳;道干困走占城,乃罢澎湖偏师而复设巡检;寻亦废。万历闲,增设澎湖游兵,寻复增冲锋游兵,为备倭故。于是澎湖常为驻防之所。万历末年,荷兰据台湾,筑城于一鲲身之上,曰台湾城。台湾之名于是始。天启二年,荷兰据澎湖,又城焉。天启五年,海寇颜思齐入台湾,郑芝龙附之。而荷兰之据台湾自若。思齐引倭奴剽掠海上,与荷兰共有台湾之地以为巢穴。又所部属多中土人,中土人之入台湾自思齐始。时芝龙弟芝虎亦为海寇,并附思齐。思齐死,贼众立芝龙为长。于是郑氏遂有台湾之地。崇祯元年,芝龙率所部降于督师熊文灿,然犹迁延海上也。国朝顺治三年秋八月平闽,芝龙乃就抚。芝龙既降,而荷兰尽得台湾之地。顺治十八年,芝龙子成功以江南败归,袭澎湖。夏五月,入台湾,逐荷兰。冬十有二月,荷兰归国,成功改台湾城为安平镇,以今县治为承天府(南北路设县二:曰天兴、曰万年),总台地曰东都。康熙二年夏五月,成功死,子经嗣,改东都为东宁(二县为二州,设南北路澎湖安抚司)。二十年春正月,经死,子克塽嗣。是年,福建总督姚启圣计招伪宾客司傅为霖为内应;事泄,为霖辈遇害。启圣仰遵庙算,定平台策。二十二年,水师提督施琅统师专征。夏六月癸亥,大战于澎湖,克之。秋七月丙申,郑克塽降于我。八月壬子,王师至台湾。于是琅疏请留台湾为外蔽,诏报可。二十三年,廷议设台湾县,隶台湾府为附郭。雍正五年,增设澎湖厅,而台湾之建置骎骎乎盛矣。
  台湾县东负山,西面海。邑治之境,东至龙山寺,西至海岸,南至府儒学南,北至城守营北;纵横径五里而遥。所辖东至罗汉门庄外门七十里(乾隆四十九年臬司杨延桦勘定),其东曰内山;北至新港社新港溪二十里,北为嘉义;南至文贤里二赞行溪二十一里,南为凤山;西尽海岸三里入于海。海西南至安平镇七里(陆自七鲲身有路可至,计二十里),西北至鹿耳门三十里,又西北至黑水小洋,其西隶澎湖。幅员南北袤四十一里,东西内广七十三里,其外东不尽内山,西不尽海。
  台湾地入东海,在禹贡扬州之僥外。其星野无考。前志谓:『地隶闽,宜从闽,以附于扬州;其星野属牛女、星纪之次,其辰在丑。据僧一行曰,星纪当云汉下流,百川归焉。其分野下穷南纪之曲,东南负海为星纪』。陈氏元麟曰:『按古四译馆外彝来贡,以外彝分方纪星。台湾属岛夷,分野在鹑尾之次,其辰在已;与吕宋、日本同占,整台湾值翼九度。据宋天文志云:「鹑尾在翼轸之交,居南方七宿之末,随南极而半入海,吕宋、淡水、台湾是也」。利玛窦云:「鹑尾之次,于律仲吕冈山分野(台有大小冈山)」。二说者,其言各殊,然皆依附离合之见,无实验云』。
  东倚者皆山,西控者皆海。山渡海而来,则以为发源乎福州,东汨乎鼓山(赤嵌笔谈云:『宋朱文公登福州鼓山占地脉曰:「龙渡沧海,五百年后海外当有百万人之郡」;今台湾入版图年数适符』),示向乎五虎(福州五虎山入海,首皆东向,是气脉渡海之验),见迹乎关潼、白■〈亩犬〉,而结脑乎大鸡笼(旧志云:『台湾山脉自福州五虎门磅礴入海,东至大洋中突起二山,曰关潼、曰白■〈亩犬〉,复渡重洋至淡水,结脑为大鸡笼』),南行数百里至郡治。彼堂堂兀兀以去者,且不知其所之也(或云,吕宋地脉发于台湾)。然山渡乎海,其盘旋屈曲,垂乳结穴,可造郡邑、聚村落者,必西向内地而复归于海。水出于山,其可舟、可游、可灌、可汲以养吾民者,必西流而卒归于海。岂地理之所存顾有不忘其本者欤?今居斯土者,官则受国恩、衔王命而至,君门万里,臣心凛凛,视同咫尺;民则农商富庶,必念食毛践土之惠,以毋忘首丘之仁。反是者不祥。盖观诸地理,则有断断然者。地理即天理,亦即人道也。邑区区数十里,则有专脉注结者,有别派分支、罗列拱卫,且有蜿蜓游行过境以去者。盖自番酋杂居,箐篁丛翳,士大夫终不肯裹粮犯雾露为奇岩秀石之评,樵夫猎户过之而不能名、名之而不能书,故不知名者盖伙。名之矣,而游移仿佛,所闻异词,指东讹西,以此易彼,旧志所称,差谬殊甚。以其所可知者书之,各号虽殊,而山川不改,道里之远近,可约而知,南北东西,方面不可易也。谈地理者,要以天道人事为断。
  大鸟山在邑东北百里而遥,郡垣之祖山也。山势西南行十余里而高耸秀拔者为分水山。稍下又西行为分水仑。仑南北两石峰,苍翠秀削,翼之以行。缘仑皆结细石,产青草,磈礧嫩绿。仑南北皆良田美石,无堑。仑左之水南趋罗汉内门,仑右之水北入木岗山溪以出大穆降(此水入溪西落,则木岗山之脉已隔;旧志谓:「木岗山为郡少祖」,可知其讹)。仑西行二十余里,顾盼逶迤,欲收仍纵;前起巨阜曰草山(以多茅草故名),则郡垣之少祖山也。南北复有两高峰翼之以行。峰多石,势甚雄伟。西行列屏障,自北而南,横亘数十里,则为内大乌山(此在郡城背后,为第三重屏障)。踰山西南,孤峰突起者,曰一峰尖。峰皆大石,石壁高可数丈,下有石井,水清而甘,环山居人数家皆食焉。由是西下,伏而起、起而伏,如是者三,曰三凸仑。迤仑西行,八峰平列于前,自南而北,连亘二十余里,如开楼窗,如展镜屏。每天清气霁,倚窗窥屏,远见红毛楼;故昔人名之曰蚝镜窗。八峰者复有专名:最南第一峰曰天马;第二峰独高,大石屏如竖镜,则独以蚝镜属之;北第三峰曰飞鸢巢;又北曰猴晒日;又北曰接云;又北曰山猪;又北为獐仔壁;极北曰尾峰,终焉(此郡城第二重屏障也)。自第二峰蚝镜西下二十余里,至老鹞岭,中间南北诸峰,星罗棋布,蚕丛鱼凫,游衍错落,多不知名。而自老鹞岭西下又二十里,则结凹脑曰马鞍山。其西为香洋。香洋西面二十余里,平畴旷衍,沟塍绣错,袯襫成云,春夏之交,可以观耨;旧志以为八景之一者。由是而西,小阜嵚崎,绵亘错互,若坡若陇。南北迢迢二十余里,横为郡城之背者,曰嵌顶山(此郡城第一重屏障)。嵌顶西上五里许为大东门。
  番仔湖山在大乌山西北,距城八十里,亦东北最高山也。其西为刚仔林大尖山,又西为小尖山,皆极危峻,人不可行。又西下为左镇山。左镇北逾溪为木冈山,木冈西下为卓猴山。卓猴逾溪西南为猪母耳山,又南为柳仔林山,皆邑之右肩也。又南为鉴里山。鉴里北逾溪为草潭山,又西北为大丘田山。大丘田西为湖仔内山,则邑右臂之拱卫也。
  内乌山在分水仑之南者,直趋南路。其分支者,东趋罗汉内门,西落脉为上仑石屏山,其南则翁仔上天山,稍西为雁门关,前志所谓「雁门烟雨」者是也。旧路由此入内门,今崩陷不可行。雁门之西为土楼山,亦曰险山门,径甚险,惟容一人一骑;乱时人争逃之,扼其险,贼不能至。下有大坪社,故亦名大坪山。西南为茅草埔山,皆邑之左肩也。又南为狗囵圈山,则左肩之外辅。又西北为户凳岭,又西北为湾崎山,又西北为虎头山,又西北为猴洞山;则邑左臂之拱卫也。
  魁斗山在邑城南。其脉自东南来,至正南澳起三峰,状若三台星,为府学文庙拱案。又蟠屈蜿蜓,以至西南,势若内抱,形家所谓「下砂」者是也。邑来脉甚长,而所谓下砂者止此。
  罗汉内门在邑东南六十五里。其地四壁皆山,中开平畴;东西可二十余里,南北可三十里。以形家之说较之,则邑之库藏也。其山自东北来者,上接大乌山,层峦迭翠,邑人不知其名;内门东北设木栅,则称之曰木栅后大山,疑即旧志所纪「目眉徽山」者是也。山之南,高峰峭出,曰苏远埔岭。逾岭而南,有湖曰内湖。又其南,曰外湖。湖之西曰烧灰山,其东曰石门山,下有曰石门。石门之南为赤竹岭。岭东为三峰仑,南为小东方木山。小东方木连峰委折而南,逾菜公口高耸而起者为大东方木山,则内门之正东山也。东之东重冈复岭,高入云际,北接嘉义,南抵凤山,亘数十里,为邑之后屏者,则曰南马仙山。大东方木之南,巨石踞沟,流丛石结,山甚高,其上为大叶林山,山南为龙潭山,西下有潭曰龙潭。龙潭山南曰金交椅,其南为大崎越岭,又其南为鼓山,则出罗汉外门焉(以上为内门东壁,故山皆南行)。鼓山所处,极内门之东南。由是山势折而西行。始折而嶐起者曰将军山,山之西纡徐轩伏,不数里而迭秀可望者曰银锭山,则内门之正南山也。又西而至于打鹿埔溪口止焉(此为内门之南壁,山皆西行)。银锭之南,自东徂西,亘数十里,为南壁之外屏者,曰外乌山。其南则獐仔壁山、大杰巅山皆在焉。外乌之东,高耸可数者,曰南麻蓼山、尖山、大冈山、小冈山,则界于凤山矣(此为南壁外屏)。内门之北,则全倚分水仑、无仙山。分水仑西行,至内乌山而尽,则内门北境之山亦尽焉(此为内门北壁)。内乌既横亘数十里,则自分水仑以南为内门之西壁,其分支落仑皆东趋于内门,南逾虾蟆林山至溪口终焉(此为西壁)。罗汉外门,其地在内门之东,复转而绕内门之南,略如曲尺然。其在东者,中有淡水大溪,溪流自北而南。溪东即南马仙山。东之南为旗尾山,志所谓「旗尾秋搜」者;凤山界也。溪西迤内门东壁之外,自三峰仑、东方木以南至鼓山,则与旗尾山东西相对(中为番薯寮街)。自鼓山西折,始绕内门之南,过将军山北,缘内门南壁之外,南迤外乌山以西,则有虎仔山、大杰巅山、獐仔寮山,其东则大小冈山、尖山、南麻蓼山,皆凤山界。
  七鲲身屿在邑西南海中。脉自东南而来,西转下海,联结七屿,相距各里许,接续不断,势若贯珠,自南以北,而终于安平镇,与南北汕参差斜对,为邑之关锁。地皆沙土,风涛鼓荡,不崩不蚀;多产菻荼、桄榔,望之郁然苍翠;泉尤甘美。一鲲身地最广,即安平镇;红毛旧城在焉。今水师营驻于此,有居民街市。二鲲身至七鲲身,居者多渔户。每斜阳晒网,笒箵家家,烟月苍茫,渔灯明灭,佳景如披图画。
  鹿耳门屿在邑西北三十里大海中。浮沙横亘,形如鹿耳。尾迤南为四草屿,首枕北为鹿耳门。鹿耳门之北有屿曰北线尾,亦沙屿横亘,与鹿耳门南北遥接,中隔大港曰隙仔港。港之中有石礁在水底。北线尾既称北汕,鹿耳门亦称南汕;隙仔港中石礁,所以暗接南北二汕。故港虽大而水浅径狭,舟必插标以行,触礁则船立碎。北线尾之北有沙汕曰加老湾汕,稍小于北汕,而不堪泊舟。又其北曰海翁汕,则自北路而来,迢迢百余里,在县境之外矣。
  德庆溪(俗呼仔底),源出小东门外旧万寿宫前,入郡城东安坊,合旧县署后并府署东二泉,西流经县署右至水仔尾北厂,入于台江。
  福安,源出小南门内,经宁南坊府学宫前,西流至涂墼埕,入于台江。
  台江在邑治西门外,汪洋渟滀,可泊千艘。南至七鲲身,北至诸罗萧垄茅港尾,内受各山溪水,外吞大海。
  鉴里溪,源出鉴里东南内山,经香洋之北,西出为鉴里溪,又西为旧社溪,又西北与咬狗溪合流,西入于许宽溪。
  咬狗溪源合鉴里、草潭诸山之水,西与旧社溪合流,又西为许宽溪。
  许宽溪源合旧社、咬狗诸溪之水,西流受鲫鱼潭之水,又西北受大丘田、湖仔内诸山之水,西入于茑松溪。
  茑松溪在县治北五十里,为许宽溪、鲫鱼潭之下流,又东北受大穆降之水,西入台江,注于海。
  左镇溪,源出分水山之北,西北受冈仔林、大小尖诸山之水,西经左镇之南,又西流为新围溪。
  新围溪源接左镇溪,西流受大穆降诸溪之水,又西北与本藩溪合流,西下为新港溪,入于台江,注于海。
  本藩溪,源出冈仔林之北,西流经木冈山之南为木冈溪,又西出左镇、卓猴之间,又西与新围溪合流为新港溪,入于台江,注于海(新港溪北为嘉义界)。
  卓猴溪,源出卓猴山,北流入于曾文溪(嘉义界)。
  分水溪,源出分水山之南,经水蛙潭南流,至罗汉门东受石门、东方木诸山之水,西受石车仑、茄苳仑(皆罗汉内门山)诸山之水,汇为长潭,清莹可鉴。西走出内门,过狗囵圈西下,北受湾崎溪水,西流为冈山溪。又北受打鹿洲溪水,西流为角带围溪。又受红毛寮溪水,西流为二赞行溪。又西为喜树港,入于台江,注于海。
  湾崎溪,源出三凸仑,南流过狗囵圈,入于冈山溪。
  打鹿洲溪,源出马鞍山,西南流经打鹿洲,北受深仔水,复南流入于角带围溪。
  红毛寮溪,源出红毛寮,南流入于二赞行溪(溪南为凤山界)。
  淡水溪自北而南,横绝郡治之背。源出自诸罗内山,其来极远。至罗汉门东方木东,受小溪水,经旗尾山西下,绕凤山县东南至东港,西入于海。
  石头沟在邑治东北三里许,无水源,受东北众坡之冰,经海会寺前,转邑治北大桥港出柴头港,西入台江。
  鹿耳门港亦名隙仔港(旧志另作隙仔港,误),在南北二汕之间,水底皆沙,纵横布列,舟不可犯;就其稍深处觅港出入,港路窄狭,仅容两艘。潮长时水可丈四五尺,潮退时不能一丈,舟悬后舵而进。其纡折处必探视深浅,盘辟而行。而沙水相荡,深浅又时变易,必插竹标以识:南白北黑,名曰「荡缨」(初设五杆,后增设十三杆)。初近北汕以入为旧港,今近南汕而入为新港。
  加老湾港在北汕北,不堪泊舟,西南即大洋。其北即海翁汕港口,大澳曰海翁窟,亦名月眉湾,可泊百艘。
  安平镇大港在台江西南、赤嵌城之西。红毛时,巨舟悉从此入,泊于台江。自郑成功由鹿耳门入台,后遂淤浅。今惟南路贸易之船经此,巨舟不得入矣。
  鲫鱼(原刊脱「鲫鱼」二字)潭在永康、长兴、广储西三里之界,汇纳众流,修而不广,计长可二十余里。多生鲫鱼,年有征税。三用之,内田资灌溉。亦名龙潭,旱时祷雨于此。又名东湖,最宜霁月;旧志以为八景之一。
  菅林潭亦名嵌下陂,在长兴里,地势洿下,泉流所归。里众筑堤障之,以资灌溉,屡有争竞。康熙五十七年,太守王珍勘明勒石,定其限焉。其水北通鲫鱼潭。
  无源潭在永丰里,潦水所锺也。草潭、白衣潭,郑氏凿也。荷兰陂,红毛筑也。公爷陂,郑氏筑也。皆在新丰里。甘棠潭在保大东里,地多甘棠。王有潭在仁和里,里民王有所凿。莲花潭,其源甚深,多产红白芙蕖。鸳鸯潭,两潭比偶,如鸳鸯然。水漆潭,多生水漆。参若陂,红毛时佃民王参若筑。十嫂陂,寡妇王十嫂募佃筑。陴仔头陂,伪郑时筑。月眉池,形如半月也。皆属文贤里。鼎济窐在新港社,产鱼虾。新港东陂在新化里,西陂亦在新港社。
  邑治八景:曰鹿耳连帆,曰鲲身集网,曰赤嵌夕照,曰金鸡晓霞(此属澎湖),曰鲫潭霁月,曰雁门烟雨,曰香洋春耨,曰旗尾■〈火禾〉搜(散见山水古迹各志,自御史钱琦以下,皆有题咏)。又郡八景:曰安平晚渡,沙鲲渔火,鹿耳春潮,鸡笼积雪(此属淡水),东溟晓日(同上),西屿落霞(属澎湖),澄台观海,斐亭听涛(俱在道署内;自巡道高拱干以下,皆有题咏)。
  秀峰塔,居郡学之巽方,高丈三尺五寸,周底六丈;四门阶级,空其中。乾隆六年,提学杨二酉建,后废不修治。
  南湖书院在小南门外。乾隆三十年,郡守蒋允焄以崇文书院狭,且近市,复建书院于此。辟斋舍、设讲堂于法华寺之左,即旧梦蝶园处也。其地有湖山林木之胜。后以院长居此者多弗康,遂废。
  又有正音书院,在东安坊旧县署之左。雍正七年建,寻废。
  环台湾皆海。自邑治计之,南至凤山县之沙马矶头,旱程二百九十六里,水程七更;北至淡水厅之鸡笼鼻头山,旱程六百三十里,水程一十九更;西北至鹿耳门,水程二十五里(康熙五十五年,钦差丈量,依旱程折算,仅十里零七绳)。鹿耳门西北至澎湖,水程四更,约一百八十里。澎湖西北至厦门,水程七更,约三百里。邑治内优大山之东曰山后,归化生番所居。舟从沙马矶头盘转,可入卑南觅诸社。山后大洋之北有屿名钓鱼台,可泊巨舟十余艘。崇爻山下薛波兰港可进三板船。
  海洋行舟,以磁为漏筒,如酒壶状,中实棚沙悬之,沙从筒眼渗出,复以一筒承之;上筒沙尽,下筒沙满更换,是为一更。每一日夜共十更,每更舟行可四十余里。而风潮有顺逆,驾驶有迟速。以一人取木片赴船首投海中,即从船首疾行至船尾,木片与人行齐至为准;或人行先木片至,则为不上更;或木片先人行至,则为过更。计所差之尺寸,酌更数之多寡,便知所行远近。所至地方,若岛屿可望,令望向者(曰「亚班」)登桅远望;如无岛屿可望,则用绵纱为绳,长六七十丈,系铅锤,涂以牛油,坠入海底,粘起泥沙,辨其土色,可知舟至某处。其洋中寄碇候风,亦依此法。倘铅锤粘不起泥沙,非甚深,即石底,不可寄泊矣。
  通洋海舶,掌更漏及驶船针路者为「火长」;一正一副,各有传抄海道秘本,名曰「水镜」。台厦重洋往来之舟,水程颇近,中有澎湖,岛屿相望,不设更漏,但焚香几行为准。针路则以罗盘按定子午,自台抵厦,向干方而往;自厦抵台,指巽方而来。若由厦北赴江、浙、锦、盖诸州,南抵广、粤、惠、潮各府,沿海傍山,逐日有澳可泊,不用更漏筒。
  或问:『旧志舟行一更六十里,今谓四十余里,何也』?曰:『南路沙码矶头至府治,舟行七更。康熙五十五年,钦差丈明旱程二百九十六里,水程与旱程相傍,是一更该四十二里有零。通志载福州至琉球,水程一千七百里,府志称船行四十三更,是亦一更四十里矣』。
  又问:『舟自南路抵府七更,顺风一日可至;自厦抵澎亦七更,必一日有余乃至,何也』?曰:『台海潮北汐南;南路抵府,顺流也,台厦横流故稍迟』。曰:『北流为顺,南流不逆乎』?曰:『有风不怕流;南流虽逆,非如黑沟之湍激也』。
  又问:『舟中定更,以人行与木片齐至为度。台地人行,穷日不能百里,舟行乃二百余里,何也』?曰:『投木片时其行速,且船无休息,故倍之』。
  又问:『北路水程十九更,旱程仅六百三十里,何也』?曰:『此未暇详考,依府志所载』。
  台海潮流,止分南北。台厦往来,横流而渡,号曰「横洋」。自台抵澎为小洋,自澎抵厦为大洋,故亦称「重洋」。
  凡往内地之舟,皆于黎明时出鹿耳门放洋(舟人捩舵扬帆出海曰「放洋」。鹿耳门港南北有二礁,植标以记,不敢逼犯;质明见标,舟乃可行)。清明后南风始发,从鹿耳门外径去。白露后北风渐盛,必至隙仔港口(在鹿耳门外之北),方可开驾(舟行务上依风,故南风放洋从南,北风放洋从北,若误落下风,针路便失)。约行百里,望见东西吉屿,经二屿便抵澎湖,大约后午可到。南风宜泊水埯澳,北风宜泊网澳、内堑、外堑等澳;余详前澳屿内。自澎往厦,悉以黄昏为期,越宿而内地之山隐现目前。此就顺风而言。若南风柔若,风不胜帆,常一二日夜方抵澎湖。至厦门则更缓。又若北风凛冽,帆不胜风,折帆驾驶,登岸亦稍迟焉。
  帆往福州,望北直去,至闽安镇,水程一十五更,不用湾泊澎湖。若从北路淡水西渡,水程仅七更。登舟半日,可见关潼山。自关潼趋定海,行大洋中五六十里,至五虎门;两山对峙,势极雄险,为闽省外户。门外风力鼓荡,舟帆颠越;既入门,静渌渊渟,与门外迥别。更进为城头,土名亭头;十里即闽安镇,再数十里至南台大桥。
  鹿耳门外,初出洋时水色皆白。东顾台山,烟云竹树,迭翠浮蓝,自南抵北,罗列一片,绝似屏障画图。已而渐远,水色变为淡蓝,台山犹隐现于海面。旋见水色皆黑,则小洋之黑水沟也。过沟,黑水转淡,继而深碧,澎湖诸岛在指顾间矣。自澎湖放洋,近处水皆碧色,渐远则或苍或赤,苍者若靛绿,赤者若胭红。再过,深黑如墨,即大洋之黑水沟,横流迅驶,乃渡台最险处。既过,水色依然苍赤。有纯赤处,是名红水沟,不甚险。比见水皆碧色,则青水洋也。顷刻上白水,而内地两太武山屹然挺出于鹢首矣(南风时,驾驶近南,先见镇海之南太武;北风时,驾驶近北,先见金门之北太武)。
  黑水沟为澎、厦分界处,广约六七十里,险冠诸海。其深无底,水黑如墨,湍激悍怒,势又稍洼。舟利乘风疾行,乱流而渡,迟则波涛冲击,易致针路差失(按黑水沟有二:其在澎湖之西者,广可八十余里,为澎、厦分界处,水黑如墨,名曰大洋;其在澎湖之东者,广亦八十余里,则为台、澎分界处,名曰小洋。小洋水比大洋更黑,其深无底。大洋风静时,尚可寄碇,小洋则不可寄碇,其险过于大洋;此前辈诸书纪载所未及辨也)。厦船过黑水沟良久,令亚班(舟中占风望向者二人,名曰「亚班」)登桅遥望,必见澎湖西屿、花屿、猫屿,乃可前进;倘计程应至,而诸屿不见,便失所向,须亟收回,恐漂越台之南北而东,则邈不知其所之。或已抵鹿耳门,为东风所逆不得入;或遇海吼浪涌,隙仔不可寄泊,当回澎湖。值若月黑,莫辨岛屿何处,不得不仍归厦门。而针路已失,往往有随风北至南日而上、南至铜山以下者。
  来台诸舟,必以澎湖为关津。由西屿头入泊妈宫等奥,然后出东吉,过小洋,抵鹿耳;其常也。或已入澎湖,而风信未可行,尝有湾泊至旬以外者。
  澎湖诸岛,皆平冈无峰峦,舟行稍远,辄伏而不见。渐近时,登鹢尾高凭眺,恍惚天际微云,一抹如线。徘徊回顾,天水混连,孤舟荡漾,若纤芥在明镜中。
  泛海不见飞鸟,则渐至大洋,盖水禽陆栖也。近岛屿,先见白鸟飞翔。
  海波夜动,焰如流火,天黑弥烂。船在洋中,可击水以视物。一击而水光飞溅,如明珠十斛,倾撒水面,晶光荧荧,良久始灭。
  台湾县治之海常吼。自七鲲身北至鹿耳门、南至打鼓港止,小吼似击花腔鼓,点点作撒豆声,乍近乍远,若断若续,临流听之,有成连鼓琴之致;大吼如万马奔突,如众鼓齐鸣,如三峡崩流,如千鼎共沸,厥声远闻,累数日夜罔有闲歇,惊涛湓涌,舟莫敢近,虽钱塘八月怒潮,未足拟也。或曰风兆,时亦不风;或曰涛响,何港无涛?若云雨征,宜其近之;谓海气发,故地籁鸣也。乃微雨辄吼,大雨而或不吼;既晴犹吼,久旱而亦时吼;斯不可解矣。惟吼声南下而渐细,则久雨必晴,颇验(按海自嘉义以上不吼。惟台湾下至凤山则吼,俗呼曰「做涌」;惊涛迅发,舟触之,沸击迫岸辄碎。自岸边至中流,浪之最巨者有三迭,约广不上十里,以外则渐平。春冬不吼,惟四月廿六日起。舟人谣曰:涌仔开目,不因风兆,不因潮汐。谓海气一发,微雨几泼,辄吼;或大雨不吼,大风不吼;或既晴犹吼,必待烈阳炎暴至终日则吼息。四五月之吼,凤山最甚;六七月之吼,台湾最甚。其地气由南而北。七月廿六后,谓之「埔占涌」,渐轻;至中秋则不吼也。盖夏令地气蒸热,自下而升,犹煮饭之滚于锅底然)。
  台处闽之东南,以一郡藩蔽全省。即沿东西地方之对峙者计之:北路淡水厅之后垄港,与兴化府南日对;后垄而上有竹堑,与福清县海坛镇对;后垄而上有南嵌社,与福州府闽安镇关潼对;自南嵌至淡水港,与连江县北茭对;自淡水港至鸡笼山,与福宁府沙埕烽火门对;南路凤山县之弥陀港、万丹港、岐后港、东港、茄藤港,则与漳州府之古螺、铜山等处对。顺风时,驾驶针路皆以卯酉为方向,不用斜转;惟鹿耳门居邑治之西北,澎湖又居鹿耳门之西北,与泉州府同安县之厦门东南斜对,针路以巽干为方向。迩来海不扬波,凡■〈舟彭〉仔、三板头等小船,每由北路笨港、鹿仔港等处乘南风时径渡厦门、泉州,自东徂西,横过澎湖之北,名曰「透西」,例禁甚严;趋险者犹如骛也。
  台海港口,哨船可出入者,只邑治鹿耳门及南路打鼓港、北路蚊港、笨港、淡水港、小鸡笼、八尺门七处,其余如邑治之大港、南路之西溪、蚝港、蛲港、东港、茄藤港、放■〈纟索〉港(冬月沙淤,至夏秋溪涨,船始可行)、大昆麓社寮港、后湾子(俱琅蟜地)、北路之马沙沟、欧汪港、布袋澳、茅港尾、铁线桥、咸水港、井水港、八掌溪、猴树港、虎尾溪港、海丰港、二林港、三林港(二港亦多沙汕,水退去口五六里)、鹿仔港(潮涨大船可至内汕,不能抵港,其外汕水退时去口十余里,非熟港道者不敢出入),哨船俱不能常至。
  邑治州仔尾、隙仔、喜树港、南路万丹港、北路湾里、竿寮、含西、篷山港,只容■〈舟古〉仔小船。再南路岐后、枋寮、加六堂、谢必益、■〈句黾〉鼊港、大绣房、鱼房港、北路■〈鱼逮〉仔穵、象领,今尽淤塞,惟小渔船来往。
  相传台海有万水朝东处,诸书所载不同。续文献通考及岛上附传、稗海纪游皆云在澎湖南(续文献通考云:『水至澎湖渐低,近琉球谓之落漈;漈者,水趋下而不回也。凡西岸渔舟,到澎湖以下,遇飓风发,漂流落漈,回者百无一』。岛上附传云:『澎湖风涛喷薄,悍怒激鬥,瞬息万状。子午稍错,北则坠于南风炁,南则入于万水朝东,皆有不返之忧』。稗海纪游云:『澎湖黑水沟最险,自北流南,不知源出何所。水黑如墨,势又稍洼;广约百里,湍流迅驶。舟师至此,喘喘屏息,惧或顺流而南,不知所之』)。福建海防考谓:『澎湖为漳、泉南户,日本、吕宋、东西洋皆所必经。南有港门,直通西洋』。台湾志略谓:『海船直指,南离至东京、广南、占城、柬埔寨、暹罗等处』。旧府志亦谓『子午稍错,南犯吕宋,或暹罗,或交趾』。今通洋之舟,岁岁南行,未尝入于万水朝东,则云在澎湖南者误也。至云水至澎湖渐低,黑水沟自北流南,亦误。又漳州府志云:『沟水分东西流,过沟则东流达于吕宋,回日过沟则西流达于漳、泉』。皆未详考。盖台海潮流止分南北,潮时北流较缓,汐时南流较驶。澎岛在厦门之东南,乃渡台标准;但无高峰,不可远望,过沟时针路指定东南,船稍近北,虽不见澎岛,犹可见台北诸山。苟为南流所牵,则径出南路沙马矶头之下,无岛屿可望,不知台湾在何方矣。故黑水沟中,值静风潮涨可随流,潮退必悬碇停舟,非畏万水朝东也。稗海纪游又云:『鸡笼山下实近弱水,舟至则沉,或名为万水朝东。其势倾泻,卷入地底,滔滔东逝流而不返』。二说俱无稽。若旧府志云:『北则漂荡,无复人境,甚至无力水而莫知所之』。亦第想象之词。然则赤嵌集所云『黑水沟惊涛鼎沸,险冠诸海,顺流而东,则为弱水。昔有闽船漂至弱水之东,十二年始还中土』者,皆不可信乎?曰:弱水见于禹贡,自有其处。万水朝东,天下之公言也。地缺东南,尾闾有焦釜,岂即在鸡笼山下?且顺流而东,果为弱水,则府志所载外域诸国在台海正东、东南、东北者,将无由而至矣;而皆非也(按府志载琉球在台海正东,日本在台海东北,吕宋、苏禄在台海东南。今考台海北至鸡笼,南尽沙马矶头而止。琉球在福州正东一千七百里,自五虎门放洋,经鸡笼山之北而去。日本以近东海日出而名,舟必北上抵江南界之秦山、花鸟屿始可放洋。明史载吕宋居南海中,去漳州甚近;苏禄地近浡泥、阇婆,去泉州甚远。似俱与台海无涉)。诸书言顺流而东、而南者,就内地言之也。台处东南,其北之鸡笼山即内地之东,其南之沙马矶头即内地之南。水归东南,故皆可曰顺流。或东、或南,俱错过台湾山后,大海茫茫,舟随风去,无所终泊,得还中土者盖鲜;幸而岛屿可依,帆柁未失,乘风忽返,间尝有之。其所至果弱水之东否,未可知也。闻老舵工云:尝遭风至台湾山后绝远处,夜闻水声淜湃,知为万水朝东;努力回柁,幸免落漈,天明见岛屿甚近。语似可据。然闻水声,以为落漈,非也;岛岸风涛,冲击作声也。舟不回柁,触礁齑粉,无生还理。旧称落漈,杂云沉海,乃舟人之讳词。风土记谓十二年气候一周,漈水复满,东风大起,船乃还;则海滨人习言之,特以慰其家人,即诗所云犹来无止耳。亦有搁浅簸浪,因而傍崖登山者,苟延残喘,际会幸归,各述所见。大海之中,何奇不有、何怪不储,存而不论可也。岛上附传所称南风炁,今亦莫知其处。
  台船岁往江、浙、锦、盖诸州者以千计。沿海水程,内地郡邑志及通志俱未详载。既无以稽舟楫之去来,又何以资哨防之备御?倘谓邑志例限不书,得毋终听其阙乎!因就见闻所及,附着于此。至道里远近、澳港险易,略之以俟知者。
  台船至厦门,水程一十一更。自厦门至浙江宁波,水程三十七更;江南上海较远十更。先由厦门挂验,出大担门北行,经金门、辽罗,系同安县界;过围头、深沪、浚里至永宁,俱晋江县界;又过祥芝头至大坠,为泉州港口;经惠安县之獭窟至崇武,可泊船数十;复经莆田县之湄州至平海,可泊船数百;其北即南日,仅容数艘。莆田、福清交界从内港行,经门■〈木扇〉、后草屿至海坛宫仔前,有盐屿,即福清港内;过古屿门为长乐县界。复沿海行,经东西洛至磁澳,回望海坛诸山,环峙南日、古屿之东,出没隐现,若近若远;再过为白畎、为关潼,可泊船数百,乃福省半港处,入内即五虎门。由关潼一潮水至定海,可泊船数百余。复经大埕、黄岐至北茭,为连江县界;再过罗湖、大金抵三沙、烽火门。由三沙沿山戗驶,一潮水过东璧、大小目、火焰山、马屿,进松山港,即福宁府。由烽火门过大小仑山、■〈山上秦下〉屿、水澳至南镇、沙埕,直抵南北二关,闽、浙交界。由北关北上至金香大澳,东有南纪屿可泊千艘;其北为凤凰澳,系瑞安县港口;又北为梅花屿,即温州港口。过垄内三盘,伪郑常屯札于此;再过王大澳、玉盘山、坎门、大鹿山,至石塘,内为双门卫;复经鲎壳澳、深门、花澳、马蹄澳、双头通至川礁,为黄岩港口。从牛头门、柴盘抵石浦门。由龙门港、崎头至丁厝澳,澳东大山迭出,为舟山地;赴宁波、上海,在此分■〈舟宗〉。从西,由定海关进港数里,即宁波;从北,过岑港、黄浦至沈加门;东出即普陀山,北上为秦山、花鸟屿。秦山西南有板椒山,属苏州府界;又有羊山,龙神甚灵,凡船到此,须悄寂而过。放大洋,抵吴淞,进港数里,即上海。再由舟山丁厝澳西北放小洋,四更至乍浦;海边俱石岸,北风可泊于羊山屿。向北过崇明外五条沙转西,三十四更入胶州口。过崇明外五条沙,对北三十二更至成山头。向东北放洋,十一更至旅顺口;由山边至童子沟岛向东,沿山七更至盖州;向北放洋七更,至锦州府。
  自厦门出大担门外南行,由浯屿至南澳,凡一十三澳:曰浯屿、麦、镇海卫、将军澳、陆鳌、杏仔、古螺、铜山、苏尖、刘澳角、宫仔前、悬钟、南澳,入广东界(附记:自浙入闽,由沙埕南下,一潮水至南镇;南镇一潮水至南关;南关一潮水过大小白鹭至屏峰;屏峰一潮水至仑山门;仑山门一潮水至三沙;三沙一潮水过大小目至短表,过海尾澳、长表一潮水至斗美;斗美一潮水过闾尾至罗湖;罗湖一潮水过西洋至北茭;北茭顺风一潮水至黄岐,若遇逆风则在北茭候风;黄岐一潮水过赤澳、猫坞、安海、黄宫四屿至定海;定海一潮水过小目入五虎门,到虎树;虎树一潮水过白塔、熨斗、浮江、双龟、破荐入金牌、急水门至馆头;馆头一潮水过梅屿、长湾,大小芦亭头到福州闽安镇;又馆头一潮水往北港过蓬崎至狄芦,过乌猪、小目、小埕、长澳复至定海)。
  南路沙马矶头之南有澳,名龟那秃,北风可泊巨舰。从此东去,水程四更至红头屿,生番聚处。地产铜,所用杂物皆铜器,不与中国通。顺风两日夜即是吕宋之谢昆山、大小覆金山,沿山行四五日夜至吕宋,共水程五十八更。
  台湾风信,自厦来台,以西北风为顺;自台抵厦,以东南风为顺。但得一面之风,非当头逆顶,皆可转帆戗驶。故两舟并行,一往一来,不闻阻滞,仅分迟速。惟鹿耳门进港忌东风,出港忌西风。而台湾风信,与内地迥异;清晨必有东风,午后必有西风,名曰「发海西」;去来诸舟,乘之以出入,乃天造地设之奇。时或反是,则颲风将作,去者未可遽去,来者必亟收回云。
  舟人呼大风曰「暴」。按诗邶风「终风且暴」;传云,暴,疾也,疏云,大风疾起也。旧志暨凤山各志以「暴」为「报」,失其义矣。府志作飓,亦误。飓乃海中灾风,其至叵测。暴则每月有期,所传名称虽涉怪诞,而验之多应。凡暴期将至,舟必泊澳;俟暴发后辄尾之而行,最便利,不为灾。府志又云,飓之甚者曰台。飓倏发倏止,台常连日夜;飓骤而祸轻,台缓而祸久。考六书无「台」字,所云台者,乃土人见飓风挟雨四面环至,空中旋舞如筛,因曰「风筛」,谓飓风筛雨,未尝曰台风也。台音筛同台,加风作台,诸书承误,今删之(按韵会:海中大风曰飓。投荒杂录云:『岭南诸郡皆有飓风,以四面风俱至也』。南越志:『飓风,具四面之风,常以五六月发,永嘉人谓之风痴』。陆放翁曰:『岭表有瘴母,初起圆黑,久渐广,谓之飓母』。韩文公赴江陵诗:『飓起最可畏,訇哮簸陵丘』。注:岭表录异云,『岭峤夏秋雄风曰飓』。又云:『南海夏秋间有云物如虹,长六七尺,见则飓风必发,故曰飓母;其风一发,鸡犬不宁。并从具,音惧』。康熙字典载韵笺引杨升庵说,飓作■〈风贝〉,音贝。佛经云:『风虹如贝』。柳柳州诗:『■〈风贝〉母偏惊估客船』。补入「七队」逸字中。又六书故:『■〈风贝〉,补妹切,海之灾风也,俗书讹作飓』。正字通复云:『飓字即■〈风贝〉字之讹』。又艺林伐山云:『■〈风贝〉风之作,多在初秋』。南越志亦云,『母即孟婆,春夏间有晕如虹是也』。又李西涯讥许氏从具,谓具四方之风,乃北人不知南人之候,误以■〈风贝〉为飓耳。西涯博学,必有所据。且闽、粤诸儒皆云■〈风贝〉风,今韵书多■〈风贝〉作,并志以备考)。
  逐月风暴日期(参合郡县旧志及稗海纪游):
  正月初四日:诸神下降暴。初九日:玉皇暴(是日有风,则一岁暴期皆验;否则难准)。初十日、十三日:关帝暴。十五日、廿四日:小妾暴。廿九日:龙神会暴(此暴最准,或前一日,俗呼洗炊笼;或本日连后三日,俗呼乌狗报白须)。
  二月初二日:白须暴。初七日:春期暴。初八日:张大帝暴。十九日(一作廿一日):观音暴。廿九日:龙神朝天暴。
  三月初三日:真武暴。初七日:阎王暴。十五日:吴真人暴。十七日:诸神会降暴。十八日:后土暴。廿三日:妈祖暴(俗云真人多风、妈祖多雨)。廿八日:东狱帝暴。廿九日:诸神升天暴。
  四月初一日:白龙暴。初八日:太子暴。十四日:纯阳仙师暴。廿三日:太保暴。廿五日:龙神会太白暴。
  五月初一日:南极星君下降暴。初五日:竞渡风(洋船最忌)。初七日:朱太尉暴。十三日:关帝降神暴。十六日:天地合日防恶风。廿一日:龙母暴。廿九日:威显暴。
  六月初六日:大禹王暴(前后共七日,宜谨防。俗云:六月防初、七月防半)。十二日:彭祖暴。十八日:彭婆暴。十九日:观音暴。廿三日:小姨暴。廿四日:雷公暴(最准,亦最狠)。廿六日:二郎神暴。廿八日:大姨暴。廿九日:文丞相暴。七月初七日:牛女会暴。十五日:鬼子暴(最宜防)。十八日:神煞交会暴。廿七日:天地合日防恶风。
  八月初一日:■君朝天暴。初三日:防恶风。初五日:九皇暴。十四日:伽蓝暴。十五日:龙神大会暴。
  九月初九日:落帽风。十一日、十五日:百神俱起。十六日:张良暴。十七日:金龙暴。十九日:观音暴。廿七日:冷风暴。
  十月初五日:小春风信。初六日:天曹下降暴。初十日:水仙暴(是日无风,主多鱼)。十七日:水府朝上帝暴。二十日:东岳朝天暴。廿六日:翁爹暴。
  十一月十四日:水仙暴。廿七日:普庵暴。廿九日:西岳朝天暴。
  十二月廿四日:诸神升天暴(俗呼扫尘暴。自本日至廿九日,必有大风,名送年风)。廿九日:大盆暴。
  三春暴期最多,舟行宜戒。自清明后,南风司令。四、五月间,风暴皆轻,往来甚稳,但多迟缓。夏至前数日,当有北风;谚云:「北风送夏至」,犹冬至前之有东南风。惟六、七月北风一起,飓风立至。六月之飓,得雷而止。七月之飓,闻雷愈烈。八月白露节后,北风应候,船行迅驶。九月,风每经旬,或至阅月,是名「九降」。凡飓多挟雨,九降恒不雨而风。遥望外海,浪色如银,播空迭出,名曰「起白马」,舟不可行。
  又自寒露至立冬止,常阴晦,俗呼「九月乌」。十月小春,天气晴暖,风波恬和,最为利涉。十一、十二两月,朔风凛烈,无日不风,第乘风隙以往来。若冬春之交,风信难定,尤须戒心(考各书多称渡海以四、五、八、十等月为稳,最忌六、七、十二月。然癸亥平台、辛丑复台,皆以六月兴师,过舟安如衽席。盖海上风涛,实难例定,惟当随时审视云日气色,以卜行止。若夫船制有利钝、风行有远近,虽连■〈舟宗〉并发,而入港之先后难齐。且或同时遭风,倏变而此顺彼逆、祸福不同者,有数存焉)。
  凡暴风,有先期一、二日发,或后期二、三日发。俟盛发之后,舟乃可行;亦有乘其将发而辄行者,盖风始发犹未盛,迨盛发时舟已入澳也。舵师占风,熟极生巧,真是心通造化。春暴畏始,冬暴怕终;南风多闲,北风罕断也。春夏时风不胜帆,船之小者其行速;秋冬时帆不胜风,船之大者其行稳。
  海船固畏风,又苦无风。洋中风静,水平如镜,必寄碇驻舟,候风始行。盖大海潮汐,无瞬息停,人处舟上,一望空明,连天无际,不觉其动,实有升降涨蚀之异;舟不下碇,则乘潮而北、随汐而南,难定所向之何方矣。清明以后,地气自南而北,以南风为常;霜降以后,地气自北而南,以北风为常。偶反其常,必有飓风。
  飓风起时,飘瓦裂石,拔木坏垣,四面递转,交发齐至,或一、二日,或三、五、七日,久而愈劲,猛雨盆倾,惊涛山立,舟虽湾泊,难保无虞;然发有其处,或数十里之遥,便不相及。
  泊舟之澳,负山面海。山在南者,可避南风;山在北者,可避北风。若风平浪静,无论黑沟、白洋,皆可寄泊。惟五、六月间南风司令,陡遇北风,不可收泊北风澳;盖飓风将发,北风先至,必转东南,又转而南,复转西南,呼吸变更,以北澳而受南飓,驾避不及,艨艟成齑粉矣。
  五、六月间,天上有一点黑云,顷刻间风雨骤至,舟人必折帆严柁以待;迟则恐风压帆倾,或至覆舟(有因不得收帆而弃桅者,两斧即断,可知风力之雄。又洋船中,见有黑气一条涌出海面,渐及半天,名曰「鼠尾云」,乃龙起也;急焚鸡毛或饭米以厌之)。
  凡疾风挟雨,骤至骤止,俗呼为「西北雨」,亦曰「风时雨」。海水忽变为腥臊,秽气袭人。或泡沫浮若糠秕,及水蛇鳞介之属游翔水面,乃地气发而海沸也。飓风应之,雨洒浪翻,遂有倾樯折舵之患。若海不先沸,风虽迅突,折帆顺驰,犹鲲鹏之徙耳。
  苏过飓风赋「断霓饮海而北指,赤云挟日以南翔」二语最精确。今舟人呼断霓为「破篷」;以其一片孤悬天际,若船帆也。稍及半天,如鲎鱼尾者,曰「屈鲎」,见于北方又甚于他方。凡虹霓朝见西方,辰已时必雨;暮见东方,必晴。惟断霓虽见东方,来日亦不免风雨(旧志)。
  海水有潮汐,昼曰潮;夜曰汐。或谓汐为夜潮,故言潮可统汐也。凡潮,月自初一至十五日为一周,后半月与前半月适相同焉。台湾:一日已亥初四刻潮满,二日已亥正三刻潮满,三日午子初三刻潮满,四日午子正一刻潮满,五日午子正四刻潮满,六日未丑初三刻潮满,七日未丑正三刻潮满,八日申寅初二刻潮满,九日申寅初四刻潮满,十日申寅正三刻潮满,十一日酉卯正一刻潮满,十二日酉卯正四刻潮满,十三日戌辰初三刻潮满,十四日戌辰正二刻潮满,十五日戌辰正四刻潮满;是为一周。十六日与初一日同,盖周而复始矣。凡阳时管三日,阴时管二日。凡潮,自始长至满,历三时;自满至涸,亦历三时;故语其满而前后可推也。
  澎湖潮迟于台湾三刻、早于厦门五刻,以是为常。
  邵子曰:『海潮所以应月者,从其类也』。余襄公安道云:『阳燧取火于日,阴鉴取水于月,各从其类。潮有涨退,海非增减,月之所临,水往从之。故月临卯酉,则水涨于东西;月临子午,则潮平于南北。彼竭此盈,往来不绝,皆系于月。昼夜之运,日东行一度,月行十三度有奇;故太阴西没,缓于日三刻有奇。潮之日缓其期,率亦如是。自朔至望,常缓一夜潮;自望至晦,复缓一昼潮。春夏昼潮常大,秋冬夜潮常大。春为阳中,秋为阴中,岁有春秋,犹月有朔望;故潮之极涨常在春秋之仲,涛之极大常在朔望之后』。又云:『海之极远者得气尤专,潮亦因之。东海、南海,其候各有远近之殊』。旧志云,『以水从月』,最为确论。台湾地处东南,月常早上;初二、十七日夜初昏即临卯酉,故潮亦因之。又旧志台湾潮信与内地惠安志所载略同,视同安、晋江各差一时;如初一、十六日台、惠潮水涨满在已亥时,同安则在子午,晋江则在辰戌也。晋、同潮水入溪差至两时,以道里迥远之故,无足异者。台处海中,潮信宜可为准,乃南北二路复自不同。鹿耳门至南路打鼓港,较同安金、厦潮早四刻,水长五、六尺;打鼓港至琅峤竟早一时,水止三、四尺;北路三林港至淡水复与金、厦同时,水长丈许。又自彰化以下,潮流过北,汐流过南,澎湖亦然;彰化以上,则潮流过南,汐流过北。一郡似此悬殊,何况东海、西海、南海、北海相去不可量数者乎?
  右图十二辰,指掌定位也。推潮长法,以初一、初二加于卯位,左旋顺数,至寅而止。推潮满法,以初一、初二加于已位,左旋顺数,至辰而止。阳时管三日,阴时管二日;而一月之大概定焉。初一、初二初长在卯,则长半在辰,满在巳;初退在午,退半在未,涸在申。再长在酉,长半在戌,满在亥;初退在子,退半在丑,涸在寅。自长至满历三时、至涸亦历三时,而潮信可知也。
  台处闽东南隅,地势最下,四面环海,遥隔重洋。其气候与内郡悬殊,大约暑多于寒。锺鼎之家,狐貉无所用之;细民无衣无褐,亦可卒岁。花卉则不时常开,木叶则历年未落。瓜蒲蔬茹之类,虽穷冬亦华秀。此寒暑之气候不同也。春频旱,秋频潦。东南云蒸则滂沱,西北密云鲜润泽;所以云行雨施,必在南风盛发之时。此雨旸之气候不同也。四时之风,南澳居多。七八月间,因风击浪,摧樯倾楫,其涛浪之声,远闻百里外。风之所自,晓东暮西,与中土顿殊。此风颷之气候不同也。即一郡之中,而穷南极北,气候亦迥不侔。自邑治至凤山,渐南渐热;自邑治至诸罗、彰化,渐北渐寒。此南北之气候不同也。
  邑治附郭,和暖时多,与彰化之极北而多寒、霜雪频降者异矣。人居稠密,烟火万家。零露既稀,瘴气不入;与凤山之极南甫晡而露降、日出而雾消者异矣。狂风虽作,一、二日而恬;其与淡水之鸡笼北风盛发、累日不休者又异矣。三月以后风多南,八月以后风多北;其与凤山之东港、琅峤等处有永年不闻朔风者又异矣。近郭之地,平原旷野,培塿相联;非若鸡笼山之气候为足忧也。夏暑而冬寒、春和而秋暖;非若东港之盛暑入夜犹怯寒、腊月之穷冬夹衣可度日也。
  至于澎湖之气候,则又与邑治不同者。澎岛处汪洋浩渺之中,多风而少晴。故有时台则天清气朗,而澎则风声凛烈;辰方雾扫云收,而午后封姨为祟。又其甚者,积日连月,靡有行刻;行舟之人,迟滞累旬,来往难期。他如寒暑雨旸,则澎之与台约略相等。
  天气四时皆夏,恒苦郁蒸;遇雨成秋。比岁渐寒,冬月有衣裘者。至霜霰则无有也。
  洋船至澎湖,另一气候。未至尚穿棉,一至则穿葛。
  广东志云:『岭南阴少阳多,故四时之气辟多于阖,一岁间温暑过半,元府常开,毛腠不掩,每因汗溢,即致外邪;盖汗为病之媒、风为病之本,二者一中,寒疟相乘,其疾往往为风淫』。又云:『盛夏士庶出入,卒以青布裹头;盖南风为厉,一侵阳明,则病不可起』。此地正相同。
  海气山岚,交酿为露,值夜霏霏如霰,村舍山林,咫尺莫辨,茅檐日高,尚溜余滴。故冬春无雨,二麦、瓜菜不以为病。又有红日三竿,天气清朗,忽阴翳溟蒙,更为浓露;变幻俄顷,殊不可测。
  内山终岁不离云,或■〈冖八幕,上中下〉于顶、或横于腰,惝恍飘渺,莫穷其际。偶于侵晨片晌,翠黛笋簇,望之如洗;须臾即云合矣。若日中云收,峰峦可数,必不日而雨。海内之山,未有以清朗为雨候者。
  夏秋红日当空,片云乍起,倾盆立至。一日之内,阴晴屡变,或连月不开。冬春二时,或昧旦霜飞,日中雨注。方在摇扇,旋苦寒风。客斯土者,宁过暖而无受寒,则邪气不得而中之矣。
  三月辄着轻纱,至十月不更。每朔风骤凛,忽易薄裘;曦光一射,仍被縠衫。一日之间,暄凉数变。故燕集之顷,夾毳兼携,以备不时脱换。砌虫夜响,竟岁皆然。春初已绽夏萼,胆瓶折供石榴,与山茶掩映,不足怪也。更有在颷怒号,转觉灼体,风过后木叶焦萎如爇,俗谓之「麒麟飓」云。风中有火,殊可诧异。
  旧传野不苦旱,以土沙含润,又露气重也。予尝秋郊早行,辨明时草露已稀;志所谓「入夜霏霏如霰、茅檐日高尚溜余滴」者无有也。或曰近年人烟渐稠,故露气减于昔云。
  海上天无时无云。虽浓云叆叇,但有云脚可见,必不雨。云脚者,如画家绘水口石,其下横染一笔,为水石之界者是也。无脚之云,如画远山,但见山头,不见所止。
  日色被体如妁,三日内必雨。
  日出时有云蔽之,辰刻后云渐散,必大晴。日初出即开朗,是日必不晴;暑月久晴则不拘。
  日落时,西方有云气横亘天上,或作数十缕各不相属,日从云隙中度过,是谓日穿经纬;来日大晴。或云色一片相连,其中但有一、二点空窦得现红色,是谓金乌点睛;亦主晴。
  日落时,西方云色黯淡,一片如墨,全无罅窦,又不见云脚者,主来日雨。若云色浓厚,当夜必雨。
  日落时,西北方云起如层峦复嶂,重迭数十层,各各矗起,主大风雨;山崩水溢之征也,应在七日之内。尝三睹此云,三遭大水矣。处近山及江浒水涯,宜防之。五更雨、鸡初鸣雨、天未明雨、天明已久雨,皆主是日苦雨不辍。晨起雾遮山脚,主晴;云■〈冖八卓,上中下〉山头,主雨。
  初雨如雾,虽沉晦,至午必晴。
  久雨后暂辍,犹见细雨如雾,纵会开朗,旋即雨至。谚曰:『雨前蒙蒙终不雨,雨后蒙蒙终不晴』。
  久雨夜忽开雾,星月朗洁,主来日大雨。若近暮经见红光,然后见月,则晴。
  久雨后,近暮,遍天红色,来日必晴;俗云:『火烧薄暮天』。虹霓朝见西方,辰已必雨;虹霓申酉见东方,必晴。又断虹两头不连者,俗呼「破篷」;虽见东方,来日不免风雨。
  诸山烟霭苍茫;若山光透露,便为风雨之征。又饥鸢高唳、海鹤惊飞,则逾日必风。春日晚观西、冬日晚观东,有黑云起,主雨;谚云:『冬山头,春海口』。
  台邑春日雨泽独少。铁线桥以北,大雨滂沱,桥南无一滴。梁观察文科恶其限于南,改名通济桥。
  ·风俗
  居台湾者,皆内地人,故风俗与内地无异。正月元日,庆新岁;上元,灯节;二月,春社;清明,扫坟墓;端午,戏龙舟,悬蒲、艾祓除;七月七夕,乞巧结缘;十五日,仿盂兰会;八月,秋社;九月九日,登高,放纸鸢;冬至,饷米团;十二月二十四日,祭灶送神;卒岁,腊先祖及诸神祠:皆与内地无异。昏丧沿俗礼,以贫富为丰歉,悉类内地。俗信巫鬼,病者乞药于神。轻生喜鬥,善聚党,亦皆漳、泉旧俗;然有其异者。旧志云:民非土著,百货皆取资于内地。男有耕而女无织,以刺绣为工。视疏若亲,穷乏贫苦,相为周恤。民虽贫,不为奴婢。习尚华侈:衣服概用绫罗;虽舆隶庸贩,衣裤率多纱帛。自内地初至者,恒以为奢,久之习为固然。宴客必丰珍错,价倍内地,互相角胜。盖其大略如此。然有为甚害者,曰鸦片、曰赌局,充衢蔽野;富者以之而贫,中人以之为不肖,不轨之徒,于是联络。必革此二者,民乃久安;或曰难焉。
  ·物产
  榖:言全台,则内地赖之。邑地狭而众,常仰食于南北二路,故榖不及远。其种类之多,与内地同。麦昼开花,异粤、闽而同于齐、鲁,故特美;然少种,价数倍于榖。番麦,番人种之,美亦远逊常种。
  货:糖为最,油次之。糖出于蔗;油出于落花生,其渣粕且厚值。商船贾贩,以是二者为重利。淀菁盛产而佳、薯榔肥大如芋魁,故皂布甲于天下。水藤出内山,长条远蔓跨山岭;采者得一茎,穷其本即可数百斤。麋鹿獐皮,皆邑产,今少有焉。卓戈纹,番布也。番毯、毛被,番妇所织,剥树皮杂兽毛为之。
  蔬:落花生为最。番薯、芋、冬瓜肥美。他与内地同。
  果:旧制贡西瓜,今罢。柿、佛手、柑皆肥大。波罗蜜,天波罗也;黄梨,地波罗也。甘蔗、龙眼,多为美。椰子、桄榔,少而珍。荔支,台地无之;邑独种,近皆成林,不美减内地。檨,番蒜也,高树广荫,实如鹅卵,皮青,肉黄,剖食甘美;始生时和盐齑捣为菹,曰「蓬莱酱」。檨,古无其字,始见于郑樵通志;其种传自荷兰。菩提果,佛国种也,略似枇杷而肥大,空其中,细绒属蒂,悬其核,摇之珞珞然,嗅之辛烈,啖之甜而清。释迦梨,美树绿实,实大如拳,礧砢皴纹如佛头。
  药:内山多茯苓,大者可二十斤,远胜于浙产。鹿茸、麋茸、鹿角胶、鹿角霜、鹿肚草、槟榔、樟脑、通草、栀子、茜草、姜黄,皆美。其他土人所用,指某病采某草,于病弗能明其由,于药言其主治而不识其性,故不足录(海东札记云:『药品多本草所弗载者』。旧志及赤嵌笔谈诸书所录甚伙,如羊甘乌、甜鸡骨、鸭嘴、鼠尾、鲎壳与夫四时春、半天飞、过江龙、铁马鞭之属,名既不典,性亦难识,虽主治各有方,刀圭当勿轻试也)。
  石:澎湖文石,可作朝珠杂佩。
  木:内山多美材,其可识者,樟、楠、枫、楝、椿、榕、桐、荆、铁树、婆罗、萧朗、桄榔。鹿仔树,楮也;台人初不识楮,见鹿喜食其叶,则谓楮为鹿仔树。加冬、厚栗、茄藤、黄目、赤鳞、九芎、象齿、交标、苦苓,皆以俗所称名之。菻荼亦曰林投,蛮语「投」与「荼」音相近,沿其音而不得其文,则以为菻荼林投云尔。其树直干无枝,长叶利刺,刺参列如锯齿,■〈林上取下〉心结实如凤梨,不可食,擘其实,子颗颗如金铃;初生着地。榛莽,芦之属也,渐长高如栟榈,年久老而成木,坚致有文理,宜作■〈助〉及、歌板、月琴诸乐器。绿珊瑚,有枝无叶,嫩翠丛生,桠权如珊瑚,甚脆,折之有毒奖,沾人肌肤辄烂。人家及村墅偏植之以为藩蔽,与菻荼、刺竹同功(使槎录云:『樵者鬻薪于市,每多坚质,紫色灶烟间,香气拂拂;若为器物必精良,徒供爨下之用,实可惜』。海东札记云:『每于杂薪中拾木如虫痕、甚如湿渍腐朽者,迨裂之,坚异常,挥斤有难色矣;质油滑如涂膏,睇之完蚀相错,洵制器美材。俗呼「烂心木」,究不审何许木也』。按台湾地气湿热,虽有佳木,以制器多蠹,贩于内地则不蠹;内地器物来者,至久亦蠹)。
  竹:诸类不一,独刺竹为盛。产笋之美,惟菉竹笋。
  花:扶桑、木槿、山丹、茉莉、蔷薇、莿桐、刺桐,皆盛产。桂,频月开者多。梅、桃、莲、菊,徙自内地,开花常违其候:惟兰蕙则否。七里香,山矾花也;所种之地,蝇纳不生,辟烟瘴;每五、六月开花,繁英堆雪,浓香远闻,故世人以「七里香」目之,犹夫芸草之香可辟蠹,亦名七里香也。芸草之名七里香以其叶,山矾之名七里香以其花,故讹者以山矾为芸草。木兰花,树高一、二丈,夏秋盛开,歧穗黄,粒粒如珍珠碎米,清馥殊胜;自内地皆以木兰称之,非离骚、乐府之所云也。指甲花,树若垂杨,长条柔蔓,其枝叶大类枸杞,簇穗纤花,花六瓣,淡黄细碎,芳气袭人;女子捣其叶染指甲,功同凤仙。贝多罗花,树多瘿结,枝皆三杈,叶如枇杷而厚,花瓣五、六出,大如小酒杯,瓣皆左纽,香如擘橙;树大者日开万朵,落地如铺银。昙花,优钵罗也。晚香玉,月下香也。斑枝,木棉也。消息花,刺球也。子午花,金钱也。叶上花,三友也。鹰爪兰,如鹰爪,藤本而香浊。鸡爪兰,如鸡爪,易种而香清。树兰,花于高树,或小叶、四叶。交枝莲,午时开,开则旋落。四英,藤本延缘,花白如雪,花皆四瓣,故曰四英;蛮语音同素馨,则以为素馨。萱草、宜男,五月开花,花可食,曰黄花菜;鹿葱、鬼蒜,十月开花,花可食,曰金簪菜;二者自内地常混焉。莲蕉,甘蕉也。观音兰,美人蕉也。玉兰,辛夷也。老来娇,雁来红也。番睡香,夜来香也。喷雪,白似喷雪;蝴蝶,黄似蝴蝶。番蝴蝶、金丝蝴蝶、唐棣、石榴、兔丝、栀子、夜合、绣球、凤仙、蜀葵、向日葵、夹竹桃、西来娇,并开花无殊。
  草:红毛茶,花黄,叶如瓜子,花叶皆五瓣;取其根干之,可煎饮,云治气。蒌藤,扶留也,叶如薯,南方人采其叶,或截其附根藤,夹槟榔食之,用辟瘴雾;种自番禺来,其子为蒟酱,汉武帝感之而开牂牁、越隽者。
  禽:四时常有者,燕、雀多如内地。鸠:珽鸠,色青黑;火鸠,项下赤;金鸠,体纯绿,觜趾红;白鸠,毛如雪,知气候,其鸣应更,来自咬■〈口留〉吧。乌鹙,鸷鸟,亦随更鸣,能作百鸟声。■〈赤鸟〉鹳,食蛇。番荜,似鹡鸰,飞则鸣,行则摇。长尾三娘,朱喙翠翼,产深山中。彩囊,项有五釆。鸽,鹁鸠也。黄鹂,仓庚也。鹪鹩、鹪鴱、襪雀、巧妇,桃虫也。海八哥、海鹅、海鸡,皆水食鸟也。喜鹊,海外无之,蒋太守元枢自内地捕雌雄纵林木中,今孳育,郡城多见,南北路则无(海东札记谓:『观察所纵鹊,逾年无一存者』;殊不然)。家畜:鸡鸭多于鹅。五鸣鸡,鸣应更;潮鸡,鸣应潮。
  兽:内山产野牛,千百为群;圈而绝其食,施羁靮之,与家牛无异。马,地产小而弱。麋鹿,旧盛产,今取之既尽,为难得,必求之番酋。羊、猪、猫、狗,皆如内地。熊、猴、山鼠、番猪、山猫,亦时有。
  鱼:鲤、鲳、鲈、鳗、鲫、鳝、涂魠、虱目、鰇鱼、马鲛、鳓、墨鱼、比目、贴沙,皆美。鲨:龙文鲨为最,其翅特美;乌鲨,大者数百斤,能食人;虎鲨、圆头鲨,皆噬人;乞食鲨,皮可饰刀鞘;白鲨、双髻鲨、乌翅鲨、锯仔鲨、鼠■〈虫吾〉鲨、蛤婆鲨、油鲨、泥鳅鲨、青鲨、扁鲨、狗鲨,皆鲨属。乌鱼,鲻也;冬至前捕者曰正乌,肉肥,冬至后捕者为回头乌,则瘦。魟(音烘)鱼,身如蟹叶,口在颔下,尾长一尺。黄魟大而肉粗;燕魟小而肉润;锦魟身有花点,大者三、四百斤;泥魟、扫帚魟、水沉魟,皆魟属(旧志以魟为鲂,讹)。鳊,鲂也。黄鱼,石首也。虎鱼似虎。鮡鱼善跳。八带,银刀也。海翁,海翁也。狮刀、乌颊、龙尖、花身、沙蚕、红纱、青鳞、花铃、金钱、沙梭、竹梭、金梭、遍身苦、涂虱、田鸽、梳齿、青箭、飞乌、含西、海蛎、黄翅、黄爵、新妇啼、饲子饭,皆杂鱼。
  介:鼋、龟、鳖、鲎、香螺、响螺、花螺、肉螺、珠螺、寄生螺、石螺、田螺蟹、虎狮蟹、青蚶蟹、金钱蟹。沙钻,善钻入沙。沙马,善疾走。大脚仙,桀步。桀步,拥剑也;一螯大、一螯小,曰拥剑。膏多曰红蟳,无膏曰菜蟳;螯尖而长者曰■〈虫载〉。蚝,牡蛎也。螯(俗音蛲),车螯也。水龟,龙虱也。虾、蚶、西施舌、蚌、蛏,皆产。花蛤,雍正癸卯骤生,他少见。海豆芽,如小蛏,伸尾白如豆芽。
  虫:所产与内地无异。惟蜥蜴能鸣,鸣如吠蛤;至北路则否。蚻多而蜩蝉少,二、三月即鸣于树间者皆蚻。
  ·胜迹
  赤嵌楼,在镇北坊;明万历末,荷兰所筑。背山面海,与安平镇赤嵌城对峙。以糖水、糯汁捣蜃灰迭砖为垣,坚埒于石。周方四十五丈三尺,无雉■〈矢枼〉。南北两隅,瞭亭挺出,仅容一人站立,灰饰精致。楼高凡三丈六尺有奇,雕栏凌空,轩豁四达。其下砖砌如岩洞,曲折宏邃。右后穴窖,左后浚井。前门外左,复浚一井。门额有红毛字四,精铁铸成,莫能辨识。先是潮水直达楼下。闽人谓水涯高处为「墈」,讹作「嵌」。而台地所用砖瓦皆赤色,朝曦夕照,若虹吐、若霞蒸,故与安平城俱称赤嵌。又以筑自荷兰,亦名红毛楼。伪郑贮火药、军器于此。入版图后,因之;道标拨兵看守,司启闭。康熙六十年,台变,门遂不扃,贼取门额铁字以制器。频年地震,屋宇倾尽,四壁陡立,惟周垣坚好如故。乾隆十五年,知县鲁鼎梅移建县署于其右,因严扃鐍;岁时则洒扫,俾邑人士览胜焉。
  赤嵌城,亦名台湾城,在安平镇。一鲲身沙碛孤浮海上,西南一道沙线,遥连二鲲身至七鲲身,以达府治;湾转内抱,北与鹿耳门隔港犄角,如龟蛇相会状。明万历末,荷兰设市于此,筑砖城,制若崇台。海滨沙环水曲曰湾,又泊舟处概谓之湾;此台湾所由名也。城基方广二百七十六丈六尺,高凡三丈有奇,为两层,各立雉堞,钉以铁。了亭星布,凌空缥渺。上层缩入丈许。设门三。北门额镂灰字,莫能识;大约记创筑岁月者。东畔嵌空数处,为曲洞,为幽宫。城上四隅箕张。现存千斤大炮十五位。复道重楼,倾圮已尽,基址可辨。下层四面加圆凸,南北规井,下入于海,上出于城,以防火攻。现存大炮四位。西城基内一井,半露半隐,水极清冽,可于城上引伋。西北隅缭筑为外城,抵于海。屋址高低,佶曲迷离。其间政府第宅、舞歌榭亭,化为瓦砾。倚城旧楼一座,榱栋坚巨;机车一轴,可挽重物以登城。大炮凡数位,内城之北基,下辟小门,偃偻而入,磴道曲窄,已崩坏。地下有砖洞,高广丈余,长数丈,曲转旁出。旧传近海处曾露一洞,内得铅子数百斛,今失其处。又旧志所载螺梯、风洞,俱不可复见。大抵此城砖砌层迭,悉以糖水、糯汁捣蜃灰傅之,坚不可劈。其中或实或虚,鬼工奇绝,难以迹求。国朝康熙元年,伪郑就内城改建内府,塞北门,欲辟南门,斧凿不能入乃止。又恶台湾之名(闽音呼似埋完),改称安平;门曰■〈门外吉内〉■〈门外失内〉,以春秋时郑国有■〈门外吉内〉■〈门外失内〉之门也。入版图后,为协镇署,废而不居。台飓飘摇,连年地遂致倾圯。五十七年,凤山县知县李丕煜奉文葺之,前为门,中为堂,后为署,旁列小屋数间,今贮火药军装。乾隆十三年,协镇沈廷耀建塘房二间于外城南门内,拨兵防守。先是北面临海一带,短墙坍塌,潮水啮城基;雍正十一年,协镇陈伦炯砌之。乾隆十四年,城西北暨教场南海岸冲崩计一百八丈,邑监生方策捐银三百两筑沙堤,协镇沈廷耀成之。
  荷兰井,在镇北坊赤嵌楼东北隅。距楼可二十余丈,红毛所凿,砖砌精致。相传每风雨时,常有龟蛇浮游水面。乾隆十四年,知县鲁鼎梅移建县署,今井在署内东北隅。
  大井,在西定坊。旧依海岸,海咸井淡。舟人在此登岸,名大井头。迩来民居稠密,填海成陆,市宅纷错,距海半里许矣。旧志云,开凿莫知年代。相传明宣德间,太监王三保抵台,曾于此井取水。又传明季时,红毛筑赤嵌楼,屡有火患,故凿此井以制之。
  乌鬼井,在镇北坊。水源极盛,虽旱不竭。乌鬼,番国名,红毛奴也。其人遍体纯黑,入水不沉,走海面若平地。先是红毛命乌鬼凿井,砌以菻荼,亦名菻荼井。今改甃砖甓。舟人需水,咸取汲焉。
  马兵营井,在宁南坊。泉淡而甘,甲于诸井。红毛时凿以灌围者。伪郑驻马兵于此,故名。今旧井已眢,改凿其旁,相去数武。
  一元子园亭,明宁靖王朱术桂宅也,在西定坊;今为天后宫。
  郑成功墓,在武定里洲仔尾;男经祔焉。后奉旨迁葬内地南安县。
  北园别馆,在永康里。伪郑为其母董氏建,后废。康熙二十五年,巡道周昌因其地有茂林深竹,乃结亭筑室为之记,且绘而图之。诸罗令季麒光颜曰「致彻」。二十九年,巡道王效宗、总镇王化行改为海会寺。
  陈氏别墅,在武定里。伪參军陈永华所筑,今废为檨林。
  梦蝶园,在永康里。漳人李茂春遁迹于此,构茅亭居焉。今为法华寺。
  檨仔林,在宁南坊。伪勇卫黄安故宅。后改为施襄壮侯祠。今圮。
  五妃墓,在仁和里魁斗山,明宁靖王朱术桂妾袁氏、王氏、秀姑、梅姐、荷姐同葬此。国朝乾隆十一年,巡台御史六十七、范咸命海防同知方邦基修之,立墓道碑于大南门外,并系以诗。十六年,知县鲁鼎梅修。
  陈烈妇墓,在武定里洲仔尾,伪參军陈永华女与其夫伪监国郑克■〈臧上土下〉合葬处。
  李先生墓,隆武举人李茂春葬处,在新昌里。
  天后庙,在西安坊。后林姓,兴化莆田人。父名愿,五代时官都巡检。母王氏,以宋太祖建隆元年庚申三月二十三日产后于莆田之湄洲屿。方诞,红光满室,异气氤氲。生弥月,不闻啼声,故名「默娘」。八岁,就塾读书,辄解奥义。喜焚香礼佛,十三岁,得道典秘法。年十六,观井得符,能布席海上济人。雍熙四年丁亥秋九月九日升化,或云二月十九日,年二十有八。是后常衣朱衣,乘云游岛屿间。里人祠之,有祷辄应。宣和间,赐顺济庙号。自是讫明,屡征灵迹。嘉靖中,编入祀典;以后迭加徽号。国朝康熙十九年,总督姚启圣、巡抚吴兴祚以荡平海岛,神灵显应,奏准敕封。二十二年,我师征澎湖,恍有神兵导引,后屯兵妈宫澳,靖海侯施琅谒庙,见神衣袍半湿,脸汗未干,始悟实邀神助。又澳中井泉只可供数百口,是日驻师万人,泉暴涌不竭。及琅率舟师入鹿耳门,复见神兵前导,海潮骤涨。表上其异,特遣礼部致祭,敕建神祠于原籍,纪功加封天后。五十九年,编入祀典。雍正四年,御赐「神昭海表」额于今庙。十一年,赐「锡福安澜」扁,令江海各省一体奉祠致祭。后英灵溥济,呼吸感通,不可思议。沿海船户,俱各虔供香火。倘有危难,辄呼妈祖。洋中风雨晦冥,惨黑如墨,往往于樯端见神灯示佑,舟必无恙。今莆田林民族中妇人饷子者,将往田园或采捕,以其儿置庙中,祝曰『姑好看儿』。去竟日,儿不啼不饥,不出阈;暮各负以归。盖神之笃厚宗人又如此。
  圣宫庙,在永康里中楼仔街。神姓倪,轶其名,生长海滨,熟识港道,为海舶总管,殁而为神。州人咸敬祀之。康熙三十年,巡道高拱干建。五十四年,里衿蔡廷蕚等修。又一在大东门内、弥陀寺左;一在西定坊,曰总管宫,伪郑时建;一在镇北坊总爷街,今圮。
  吴真人庙,在西定坊新街。伪郑时建,乾隆五年里人王绍堂倡修,六十年武举张文雅等鸠众重修。神名本,同安白礁人。母梦吞白龟而娠,生于宋太平兴国四年,不茹荤、不受室,精岐黄术,以药方济人,廉恕不苟取。景佑二年卒。里人祀之,有祷辄应。部使者请庙额,敕赐「慈济」。庆元间,复敕为「忠显」。开禧二年,封英惠侯。按真人庙宇,漳、泉间所在多有。荷兰踞台,与漳、泉人贸易时,已建庙广储东里矣。嗣是郑氏及诸将士皆漳、泉人,故庙祀真人甚盛;或称保生大帝庙,或称大道公庙,或称真君庙,或称开山宫,通志作慈济宫,皆是也。旧志所载,除广储东里外,其在东定坊,尚有北线尾庙。其在镇北者二:观音亭边,伪郑时建;水仔尾,康熙三十五年建。在永康里者一,石头;武定里者一,庙后古榕荫可数亩;在归仁北里者一,旧社口伪郑时建;在文贤里一图者三,山头社、大甲社、月眉池;在文贤里二图者一;俱里众所建。在大目降庄者一,伪郑时建。又府志载,在安平镇者三。
  临水夫人庙,在宁南坊;今移在东安坊山仔尾,乾隆五十一年里人梁厚鸠众建。神名进姑,福州人,陈昌女,唐大历二年生,秉灵通幻;嫁刘杞,孕数月,会大旱,因脱胎祈雨,寻卒,年仅二十有四。诀云:吾死后必为神,救人产难。建宁陈清叟子妇怀孕十七月不产,神见形疗之,产蛇数斗,其妇获安。古田县临水乡有白蛇洞,巨蛇吐气为疫疠。一日,乡人见朱衣人仗剑索蛇斩之,诘其姓名,曰:『我江南下渡陈昌女也』,遂不见。乃立庙于洞上,凡禁魅、却■〈鬼歹〉、祝厘、祈嗣,有祷必应。宋淳佑间,封崇福昭惠慈济夫人,赐额「顺懿」,复加封天仙圣母青灵普化碧震元君。
  三山国王庙,在小北门内镇北坊水仔尾,祀粤潮州巾山、明山、独山之神;三山在揭阳县界,原庙在巾山之麓,赐额「明贶」。潮之诸邑,皆有祠祀。粤人来台者,咸奉其香火,故建庙云。
  开山王庙,在东安坊,旧圮;乾隆年间,邑人何灿鸠建。
  邑又有称王公庙、大人庙、三老爷庙者,不知何神。或云,皆即澎湖将军澳之神也。旧志云,神之姓名事迹无考。岂隋开皇中虎贲陈棱略地至此,因祀之欤?又曰:旧志、府志载邑治东安坊有开山王庙,今圯;长兴里有王公庙,俱伪郑时所建。查各坊里社庙,以王公、大人称者甚伙。东安坊则山川台、仔底,西定坊则王宫港、草仔寮、海防署前,宁南坊则马兵营、打石街,镇北坊则普济殿、三老爷宫,以及安平镇、青鲲身、北线尾、喜树仔、永丰里、红毛寮、中路南潭等处,庙宇大小不一,概号曰「代天府」。神像俱雄而毅,或黝或赭、或白而晢,诘其姓名,莫有知者。所传王诞之辰,必推头家数人沿门醵资,演戏展祭,每一年即大敛财。延道流设王醮二、三昼夜,谓之「送瘟」。造木为船,糊纸像三,仪仗俨如王者,盛陈优觞,跪进酒食,名为请王;愚民争投告牒毕,乃奉各纸像置船中,竞赍柴米。凡百器用、兵械、财宝,以纸或绸为之,无一不具。推船入水,顺流扬帆而去则已;或洄泊岸侧,则其乡必更设醮、造船以禳。每费累数百金,少亦不下百金。虽穷村僻壤,罔敢吝惜,以为祸福立至。噫!此诬神惑民之甚者也!
  ·原事
  日本者,倭奴国也。自明之中季,其贼民常驾舟寇闽、粤为边患。嘉靖四十二年,大将戚继光败之,倭遁入海。林道干者,倭党也,剽掠近海地。都督俞大猷追之至澎湖。道干熟港道,遂勾倭遁入台。大猷留偏师守澎湖,严哨鹿耳门外。已道干惧为倭所并,又惧官军追击,扬帆直抵浡泥,攘其边地以居,号道干港。而台地遭倭焚掠残破,土番多避近山;倭亦旋去,以后未尝至台。明史所载外国诸传可考。旧志谓红毛借地于倭,又谓红毛攻逐倭寇,传闻之误也。至谓道干舣舟打鼓山下,恣杀土番,取血和蜃灰以固舟;则流寇之懆毒,固有可信者。
  荷兰,明史作和兰,又称阿南,即红毛番也;旧志暨诸书俱称荷兰。其人深目长鼻,发须眉皆赤,足长尺二寸,颀伟倍常,奉天主教。本国在西洋者,去中华绝远,与佛郎机近,华人未尝至。土产金、银、琥珀、玛瑙、玻璃、天鹅绒、琐服、哆啰嗹。国土既富,转贩大泥、吕宋、咬■〈口留〉吧诸国。遇中华货物当意者,不惜厚赀。往来海上,所恃巨舟、大炮。舟长三十丈、广六丈、厚二丈余,号曰「夹板」。树五桅,桅如接笋,可高低。帆以布为之,盘旋如蛛网,八面受风,无往不顺。后为三层楼,旁设小窗,置大小铜炮。桅下有巨铁炮,长二丈余,发之可洞裂石城,震数十里;今所称红夷炮,即其制也。柁后置照海大镜,径数尺,能照数百里。万历时,屡与佛郎机争雄;然舟大难转,或遇浅沙,即不能动,而其人又不善战,往往挫衄焉。
  万历三十一年秋七月,入澎湖;冬十月末,乃去。先是二十九年,荷兰驾大舰、携巨炮,薄香山澳,言欲通贡市;当事难之,不敢闻于朝,乃引去。有海澄人李锦及奸商潘秀、郭震久居大泥,与荷兰人习,语及中国事。锦曰:『若欲通贡市,无如漳州者。漳南有澎湖屿,去海远,诚夺而守之,贡市不难成也』。其酋麻韦郎曰:『守土官不许奈何』?曰:『税使高釆嗜金银甚,若厚贿之,彼特疏上闻天子,必报可;守土官敢抗旨哉』?酋曰:『善』。锦乃大为大泥国王书,一移釆,一移兵备副使,一移守将,俾秀、震赍以进。守将陶拱圣大骇,亟白当事;系秀于狱,震遂不敢入。初,秀与酋约,入闽有成议,当遣舟相闻。而酋卞急不能待,即驾二大舰直抵澎湖。时汛兵已撤,遂登陆,伐木筑舍,为久居计。锦亦潜入漳州侦探,诡言被获逃还;当事已廉知其状,并系狱。已而议遣二人谕其酋还国,许以自赎,且拘震与俱。三人既与酋成约,不欲自彰其失,第云『我国尚依违未定』。而当事所遣将校詹献忠赍檄往谕者,乃多携币帛食物,觊其厚酬,海滨人又潜载货物往市,酋益观望不肯去。当事屡遣使谕之。见酋语,辄不竞,愈为所慢。而釆已遣心腹周之范诣酋,说以三万金馈,采即许贡市。酋喜,与之盟,已就矣,会总兵施德政令都司沈有容将兵往谕。有容负胆智,大声论说,酋心折,乃曰:『我从不闻此言』;其下人露刃相诘,有容无所慑,盛气与辩,酋乃悔悟。会之范还,所赠金止以哆啰嗹、玻璃器及番刀、番酒馈釆,乞代奏通市;釆不敢应。而抚按严禁奸民下海,犯者必诛,由是接济路穷,番人无所得食,扬帆去。巡抚徐学聚劾秀、锦等罪,论死违戊有差。万历之末,荷兰复入北港,遂据之,筑城以居,因称台湾焉(红毛据台在万历,未详载明史;第云事耕凿、设阛阓,不言筑城者,省文耳。以形势考之,有城而后称台湾;其云称台湾,则筑城之证也。且鲲身沙碛,海风飘荡,无城不可以居;而当日阛阓设于此,非无城可知。至其所耕凿处,则当日谓之赤墈,未尝称台湾也。窃意红毛终信李锦夺守澎湖、贿求贡市之说,视此地未入版图,无汛守,而滨海土番惩倭之害,徙居近山,遂先筑此城以为根本,然佺出据澎湖。盖红毛利在互市,非贪土城:不然,何不就膏壤而城之乎?又各志皆云郑芝龙入台在先,红毛在后。考明给事中何楷靖海疏云:『自袁进、李忠、杨禄、杨策、郑芝龙、李魁奇、锺斌、刘香相继为乱海上,岁无宁息』;其下有「近则红毛筑城其中」之语。此疏上于崇祯八年,诸志有谓城即筑于是年者,得毋因读此疏而误乎)。
  天启二年,荷兰出据澎湖,筑城守之,意求互市。守土官惧祸,说以毁城远徙,即许互市。红毛从之,毁其城,移舟去。巡抚商周祚以遵谕远徙上闻,然其据台湾者自若也。已而互市不成,红毛怨,复筑城,掠渔舟六百余,俾华人运土石助筑。寻犯厦门,官军御之,俘斩数人,乃诡词求款。再许毁城远徙,而修筑如故。已又泊舟风柜仔尾,出没浯屿、白、东碇、莆头、古雷、洪屿、沙洲、甲洲间。而海寇李旦复助之。滨海郡邑戒严。天启四年,巡抚南居益遣总兵俞咨皋复澎湖。先是居益上言:『臣入境以来,闻番船五艘复至,与风柜仔船合凡十有一艘,其势愈炽。有小校陈士瑛者,先遣往咬■〈口留〉吧宣谕其王,至三角屿,遇红毛船,言咬■〈口留〉吧王已往阿南国,因与士瑛偕至大泥谒其王。王言:咬■〈口留〉吧国主已大集战舰,议往澎湖求互市;若不见许,必至构兵。盖阿南即红毛番国,而咬■〈口留〉吧、大泥与之合谋,必不可以理论;为今日计,非用兵不可』。因列上调兵足饷方略,部议从之。正月,遣将先城镇海港,且筑且战。番人退守风柜城。居益增兵往助攻击,数月犹不退,乃大发兵,命咨皋督诸军齐进。寇势窘,两遣使求缓兵,容运米入舟即退去。诸将以穷寇莫追,许之。遂扬帆去,独渠帅高文律等十二人据高楼自守。诸将破擒之,献俘于朝,澎湖之警以息。而其据台湾者犹自若也。
  崇祯三年,荷兰犯厦门。时豫章邹维琏抚闽,拜郑芝龙为将。芝龙募龙溪人郭任功卒十余人夜浮荷兰船尾,潜入焚之,获荷兰五十余人,余船悉遁,不敢窥内地者数年。十年,荷兰驾四舶抵广州求市,不可,乃遁归,仍踞台湾。国朝顺治十五年,甲螺(华言「头目」也)郭怀一谋逐荷兰,事觉被戮,汉人在台者遭屠殆尽。十八年夏五月,郑成功入台湾,逐荷兰。冬十二月,荷兰归国。
  郑芝龙字飞黄,小名一官,南安石井人,成功父也。其大父绍祖为泉州库吏,时蔡善继为泉守。芝龙方十岁,尝戏投石子,误中守额,守禽治之;见芝龙貌,笑曰:『法当贵而封』,乃释之。居无何,落魄去之日本,娶倭女生成功焉。成功生之夕,倭岛万火齐明;时为天启四年甲子。于是芝龙复亡之海上。有颜思齐、陈衷纪者,皆海澄人,相与为盗,剽掠海上。一时杨六、杨七、刘香老辈皆从之。芝龙与其弟芝虎共入其党,从思齐辈为盗,以所剽掠与红毛市,遂入居于台湾。未几,思齐死,众推芝龙为长,然大权犹属衷纪也。
  天启五年,朝议以蔡善继为泉州道,使抚芝龙。善继以书招之,芝龙感激,遂约降。比受降之日,善继坐戟门,令芝龙兄弟囚首自缚请命。芝龙素德善继,屈意下之;而芝虎一军皆哗,竟叛去。六年,巡抚朱一冯遣都司洪先春击芝龙于漳浦之白镇。会海潮夜生,先春所部漂泊失道,芝龙暗度上山,诈为乡兵出先春后,先春腹背受敌,遂大败。然芝龙故有求抚意,欲自达,乃舍先春不追,获卢游击不杀。复进至中左所,提督俞咨皋战败,芝龙纵之走。中左人开城门,求不杀;芝龙戒所部,竟不侵扰。泉州守王猷闻之,乃遣人招之降。崇祯元年秋七月,芝龙杀陈衷纪降于总督熊文灿,朝廷责以报效。二年春,芝龙击海寇李魁奇于粤中,斩之;于是以芝龙为游击。三年,荷兰犯厦门,芝龙焚之,走归台湾。五年,海盗刘香老犯小埕,芝龙击走之。八年,芝龙合粤兵击刘香老于田尾远洋,大破之,香老自焚死;以芝龙为參将。十三年,擢芝龙副总兵。芝龙既除香老,海氛颇息,又以海利交通朝贵,寖以大显。
  福王立江南,以芝龙为正总兵,封南安伯。唐王以芝龙有拥戴功,封太师平国公。然芝龙首鼠观望,志在富贵而已。丙戌,我朝兵南下,芝龙归命焉,封同安侯。丁亥之岁,芝龙子成功踞海上,侵闽、粤,犯江、浙。甲午,朝廷遣使抚成功,成功不从,乃系芝龙于狱。辛丑冬,杀之,戮其家。
  郑成功者,芝龙庶长子也,少字森舍。芝龙归命时,成功年二十,已入泮为诸生。方衣单絺,闲步阶前,闻父降,咨嗟太息。顷之,其弟袭舍自外来,成功告之故,且曰『汝宜助我』。即与徒手出门,从者十八人,掉小舟至厦门隔港之古浪屿山,招集数百人。方苦无资,人不为用,适有贾舶自日本来者,使询之,则二仆在焉。问『有资几何』?曰:『仅十万』。成功命取佐军;仆曰:『未得主母命,森舍安得擅用』(漳、泉父为官,其子皆得称舍)?成功怒曰:『汝视我为主母何人?敢抗,即立斩之』。遂以其资招兵制械,从者日众,竟踞金、厦门。
  郑成功以弱冠招集新附,踞守金、厦门,密迩内地;闽省沿海港澳、可以出兵进剿者,在在皆是。成功于内地港澳,悉设舟师,登陆为寨,搤守水口。又遍布腹心于内地,凡督抚提镇衙门,事无巨细,莫不报闻,皆得早为之备。故以咫尺地,拒守二十余年,终不败事,其用心固已深矣。成功于一切谋画,皆出己见。其所任用,不过荷戈执戟、摧锋陷阵之徒,绝无谋士为画一策者;非成功不好士,亦非士不为用,良以谋画无出成功右耳。夜不就寝,遍走达旦,妻妾皆卧,惟设酒果俟之,成功至,必取啖少许,复走如故,即寝,亦无定所;固防奸人刺客,亦属有所思也。
  成功以海外岛屿,养兵十余万,甲胃戈矢罔不坚利,战舰以数千计;又交通内地,遍买人心,而财用不匮者,以有通洋之利也。本朝严禁通洋,片板不得入海,而商贾垄断,厚赂守口官兵、潜通郑氏以达厦门,然后通贩各国。凡中国诸货,海外人皆仰资郑氏。于是通洋之利,惟郑氏独操之,财用益饶。暨乎迁界之令下,江、浙、闽、粤沿海居民悉内徙四十里,筑边墙为界。自是坚壁清野,计量彼地小隘,赋税无多,使无所掠,则坐而自困。所谓不战而屈人之兵,固非无见;不知海禁愈严,彼利益普,虽知者不及知也。即畴昔沿海所掠,不过厚兵将私橐,于郑氏储积原无损益。
  海外诸国,惟日本最富强,而需中国百货尤多。闻郑氏兵精,颇惮之。又成功为日本妇所出,因以渭阳谊相亲,有求必与。故郑氏府藏日益。自耿逆叛乱,与郑氏失好,耿兵方图内向,郑兵即蹑其后,已据闽之兴、漳、泉、汀、邵、粤之惠、潮七郡,养兵之用,悉资台湾;自此府藏虚耗。败归之后,不可支矣。
  成功久踞金、厦门,蓄志内侵,造战舰三千余艘。顺治十三年,将大发兵窥江南。过浙之东瓯,泊舟三日,连樯八十里,见者增栗。至江南羊山,山有神独嗜羊,海舶过者必置一生羊而去;日久蕃息,至遍山不可数计。郑氏战舰泊山下,将士竞取羊为食;故神怒,大风骤至,巨舰自相撞击立碎,损人船计七八,失利而返。至十六年,复大举入寇,破京口、犯江宁,旋即败归。
  成功特重操练,舳舻陈列,进退有法。将士在惊涛骇浪中,无异平地,跳踯上下,矫捷如飞。将帅谒见,甲胃仅蔽身首,下体多赤足不裈;有以靴履见者,必遭骂斥,并抑其赏。凡海外多淤泥陷沙,惟赤足得免粘滞,往来便捷故也。
  闽总督陈(名景)驻师漳郡城内,方图进剿;郑氏分兵沿海港口,与官兵拒守。有门子李文忠,素机警,善承伺意旨,为总督亲信,凡应对传语,悉委任之,实阴通郑氏者。一日,夜入总督卧内刺之,取其首,并窃令箭,驰马出南门,称有军机传令出城,无敢致诘,以首献成功。成功以其弒主,甚恶之,薄与一官,不满所望;岁余,以他事斩之。
  龙碽者,大铜炮也。成功泊舟粤海中,见水底有光上腾,数日不灭,意必异宝;使善泅者入海试探,见两铜炮浮游往来,以报。命多人持巨絙牵之,一化龙去,一就缚。既出,斑驳陆离,若古彝鼎,光艳炫目,不似沉埋泥沙中物。较红衣炮不加大,而受药弹独多,先投小铁丸斗许,乃入大弹。及发,大弹先出,铁丸随之;所至一方糜烂。成功出兵,必载与俱,名曰「龙碽」。然龙碽有前知,所往利,即数人牵之不知重;否则,百人挽之不动;以卜战胜莫不验。康熙十八年,刘国轩将攻泉郡,龙碽不肯行,强舁之往;及发,又不燃。国轩怒,杖之八十;一发而炸裂如粉,伤者甚众。
  成功妇董氏勤俭恭谨,日率姬妾为纺绩,及制甲冑诸物佐劳军。成功于赏赉将士挥千万金不吝,于女红不令稍怠,使绝其淫佚之萌,可谓得治内之道矣。
  成功立法尚严,虽亲属有罪不少贷;有功必赏,金帛珍宝,颁赉无吝容,伤亡将士,抚恤尤至。故人皆畏而怀之,咸乐为用。其立法有犯奸者,妇人沉之海,奸夫死杖下;为盗不论赃多寡,必斩。有盗伐人一竹者,立斩之。至今台湾百货露积,无敢盗者,以承峻法后也。长子锦舍,即郑经,与弟裕舍乳母某氏通,成功知之,命以某氏沉海,锦舍又私匿之,已逾三载,无敢为成功言者。某氏怙宠,颇陵锦舍妇,妇不能堪,以告其祖父唐某号杖臣者,为致书成功。时锦舍守厦门,成功居台湾,以令箭授礼都事黄元亮,命渡海立取锦舍头来,并令锦舍母董氏自尽。母子迁延未即死,会成功病亡,得免;时年三十有九。
  明末监国于以兵从者,悉加显秩。郑成功兵力独强,赐姓朱氏。至僭号,晋封延平王,给金印;成功受而藏之,终身不一用,仍称「招讨大将军」。其居台湾,传三世,悉遵明末纪元。
  郑氏善穴地为隧,攻城多从隧入,守者不能御。海澄公黄梧,故郑将也,投诚封公,守海澄县;郑兵围急,梧坚守不下,谓其将曰:『彼将为隧,何以御之』?众惧,莫对。明日,梧下令遍取水缸盆盂数千,命于城内五步置一缸,贮水都满,繞城皆遍;每缸拨兵民五人守之,更迭互易,使注视水中,昼夜无辍。明日,有报盆水微动者,趋兵掘视,则为隧者已至其下矣。即入火药隧中,燃之烟出,郑营隧人皆烬。此法前人用兵所未行,书之以备城守之缺。
  顺治十六年,郑成功大举入寇。七月,抵焦山,进据瓜州,趋镇江,直薄金陵。八月,至观音门。我师以步卒捣其中坚,而以骑兵绕山出其背,前后夹击,成功大败。十七年五月,祖世命将军达素、总督李率泰率兵大搜两岛(厦门、金门)。十八年,议取台湾。三月,成功泊澎湖,次鹿耳门,红夷大惊;成功引兵登陆,克赤嵌城。十二月,围王城不下,成功乃使人告之曰:『此地乃先人故物;今我所欲得者地耳,余悉以归尔』。荷兰乃降。康熙元年,成功卒。二年,天子锐意南征,遣人约红夷合兵攻岛,大兵入,两岛之贼烂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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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集】台湾文献丛刊
弁言卷一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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