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了这么多笔墨讲《毛诗序》,似乎无关宏旨,其实大有必要。因为,一篇大序不仅告诉我们古人是怎么理解《关雎》一诗的,更重要的还告诉了我们一部《诗经》的性质和主旨。
这篇大序,先解释了《关雎》。它说:“《关雎》,后妃之德也,风之始也,所以风天下而正夫妇也。故用之乡人焉,用之邦国焉。” 毛诗解为后妃为文王寻佳偶;朱熹解为文王寻后妃。不管哪种解释,一个共同点都在于说明文王之行风化,自后妃之美德始。“风”就是风化、教化之意。
值得指出的是,到了后来,关于“风“的解释就开始发生质变。变化之一就是朱熹提出的“风”是民歌说;变化之二就是“诗缘情”说的文学观念突起;变化之三就是后世的革命家对劳动大众的情感迁移。风,也就成了风俗。
朱熹提出民歌说,要否定《诗经》作为圣贤经传的传统观点,一个可能是为他的“四书”张目,另一个可能就是为他的天理扫清障碍,而否定圣贤经传正是“五四”以来新文化运动所乐于见到的成果。把“风”当作民歌,还有理论上的支持,那就是诗缘情的文学观念取代“诗言志”。所谓“风化、教化”即主“言志”;所谓民歌,即主言情。这是二者的根本区别。因而,“风”为民歌说在20世纪得到了极大的张扬。这一变化,并不是随着学术研究的深入而自然而然的转变,相反,这一转变是随着时代观念的变化而变化的。如果是圣贤经传,那么它的作者显然不属于普通劳动人民;而既然定性为民歌,那么它的版权无疑则要归属劳动人民了,而这恰恰是劳动人民的智慧与创造能力的有力佐证。这就是《诗经》性质问题的谛奥所在。人类业巳跨进21世纪的门槛,回过头来审视这一戏剧性的变化,令人觉得特别有意思。
那么,《关雎》到底是一首什么样的诗呢?
毫无疑问,这是一首披着情诗外衣的诗。人皆有爱,发乎为情,情动于中而形于言。这只是人的一种本能。而人有立志,志立于心,心之所志,发言为诗。这便是《诗经》中诗与志、志与情的关系。毛诗大序也说:“诗者,志之所之也,在心为志,发言为诗,情动于中而形于言,言之不足,故嗟叹之,嗟叹之不足,故咏歌之,咏歌之不足,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也。情发于声,声成文谓之音。”《关雎》所唱的“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俨然有那种“美人如花隔云端”的朦胧之境。然而,《诗经》三百篇所歌之美人与淑女是有区别的。美人侧重于她的外在描写,而淑女则往往与君子对举。其意十分明显。
那么,《关雎》所唱的仅仅是一种爱情吗?仅仅是在呼唤自己心中的爱情吗?显然不是,相反,《关雎》抒发的主要是一种志,就是君子对淑女志在必得的感觉,扩而大之就是君侯对贤人的渴求。“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首先指认一个对象,一个“淑”字,表明此女之品与德,值得君子向往;而全诗并没有说淑女对君子有什么感情,更谈不上爱,全然是“单相思”。诗人也没有告诉我们,君子最终得到淑女没有。在没有得到“淑女”前,君子“辗转反侧”。末二句,“琴瑟友之”、“钟鼓乐之”,显然是君子在辗转反侧的良好愿望:我要是得与淑女匹配,一定要好好对他,这是君子在心里的誓言。
孔子说:“《关雎》乐而不淫,哀而不伤。”这长期以来被视作为孔圣人赋予此诗一种道德规范。这也是错读圣意。倘若真的仅仅是什么君子追求淑女的爱情赞歌,何以哀而不伤?其所以有哀,乃君子之志可哀也。君子之志为何?就在于对美好品德和教化天下的追求。
值得格外指出的就是,《诗经》时代的“君子”绝不是什么女子对男子的通称。什么是君子呢?“君子”一词常见于《尚书》,是对贵族的通称。如“君子所,居无逸”、“狎侮君子,罔以尽人心”。“乐只君子,民之父母”,“岂弟君子,民之父母”。以“君子”称贵族,是家族宗法主义的产物,因而,同样被赋予了天命观念。《诗经》中的“君子”显然是与平头百姓相对的,如“百尔君子,不知德行。不忮不求,何用不臧”。 “彼君子兮,不素餐兮!” “凡百君子,各敬尔身。胡不相畏,不畏于天?”君子是孔子心目中最理想的人格标准,和小人相对,是整个先秦时代两种人格的规定。孔子给君子规定的三种境界:仁者不忧,智者不惑,勇者不惧。孔子自己都说做不到。更何况其他什么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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