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歌评论 宋子京筆記   》 宋景文筆記捲中      宋祁 Song Qi

  考古
  
  莒公言:《左氏國語》越大夫舌庸,今《春秋傳》作後庸,而《姓纂》舌氏引越大夫為祖。
  
  今人多誤以鮑照為昭,李商隱有詩云:“濃烹鮑照葵。”又金陵有人得地中石刻作鮑照字。
  
  衛宏《漢儀註》曰:“太史公,武帝置位在丞相上,天下計書先上太史公,副上丞相。序事如古春秋。司馬遷死後,宣帝以其官為令,行太史文書而已。”晉灼以宏言為非是。顔師古曰:“司馬談為太史令耳,遷尊之為公,予謂遷《與任安書》自言‘僕之先人文史星歷,近乎卜祝之間,固主上所戲弄,倡優畜之流俗之所輕也。’若其位在丞相上,安得此言耶?《百官表》不著其官,信其非矣。古者大夫字便用疊畫寫之,以夫有大音故也。《莊子》、李斯《嶧山碑》如此。”
  
  古者牛唯服車,《書》曰:“肇牽車牛。”《易》曰:“服牛乘馬。”漢趙過始教人用牛耕,王弼傳《易》曰牛稼穡之資,是不原漢始牛耕之意。
  
  今國學行王弼《易》,題曰“周易乾傳第一”,下云王弼註。且傳即註解名,下當衹雲王弼乃允。
  
  莒公言《詩》有《棠棣之華》,逸詩有《唐棣之華》,世人多誤以棠棣為唐棣,於兄弟用之,因唐誤棠。且棠棣棣也,唐棣栘也,栘開而反合者也。此兩物不相親。
  
  鄭玄註《禮記》,謂“楂梨之臧者”。今楂與梨絶不類,恐玄所指非今楂也。
  
  莒公言物理不可必故,聖人隨有無言之。以教一世,必於有,則不可常見。如彭祖七百歲,黃帝升天,秦穆、趙簡之帝所也。若必於無,則又忽然而有也。如魏明帝時有火浣布刋去文帝所論是已。
  
  易傢有蜀纔,《史記》有臣瓚。顔之推曰:“範長生自稱蜀纔,則蜀人也。臣瓚者於瓚也。”
  
  唐玄宗始以隸楷易尚書古文,今儒者不識古文自唐開元始。予見蘇頲撰《朝覲壇頌》有乩虞氏字,館閣校雔官輒點乩字側雲疑,不知乩即稽字。
  
  顔之推說唐末文籍亡散,故諸儒不知字學,江南惟徐鉉、徐鍇、中朝郭恕先,此三人信其博也。鍇為《說文》係傳,恕先作《汗簡佩觿》時,蜀有林氏作小說,然狹於徐、郭。太宗朝句中正亦頗留意,予頃請刻篆楷二體九經於國學,予友高敏之笑之。
  
  李陽冰深於篆隸,而名作冰音凝,故參政王公堯臣但讀陽凝。予曰陽凝無義,唯陽冰有不冶之語。
  
  周大臣王樸名樸,平豆反,而自謂樸案。《說文》樸無樸音,俗以樸為樸耳。
  
  後魏、北齊時,裏俗作偽字最多,如巧言為辯,文子為學之比。隋有《柳辯傳》,又辯之訛以鞏易巧矣。予見佛書以言辯字多作辯,世人不復辨詰。
  
  學者不讀《說文》,餘以為非是。古者有六書,安得不習?春秋止戈為武,反正為乏,亥二首六身,韓子八厶為公子,夏辨三豕度河,仲尼登太山見七十二傢字皆不同。聖賢尚爾,何必為固陋哉?
  
  唐呂溫作《由鹿賦》曰:“由此鹿以致他鹿,故曰由鹿。”予案《說文》曰:“率烏者係生烏以來之名囮。”囮音由,呂得其意而不知《說文》有此囮字也。
  
  焉本鳥名,能獸名,為猴名,乙燕名,藉鳳為朋黨字朋本音鳳。學者多不知,不讀《說文》之過也。
  
  《漢書·李廣傳》,數奇註,切為所角反,故學者皆曰數音朔奇。孫宣公奭當世大儒,亦從曰數朔。後予得江南本乃所具反,由是復觀顔註,乃顔破朔從所具反雲。世人不知覺。
  
  《漢書·黃霸傳》雲:京兆尹張敞捨鶡雀飛集丞相府,霸以為神爵,議欲以聞。顔師古曰:此鶡音介字,當作,此通用耳。雀大而青,出羌中,非武賁所載鶡也。今官本介字誤作芬,字作鳻。鳻亦音芬,鳻是鳥聚貌,非鳥名也。予見徐鍇本亦如此改定。
  
  予曾見蕭該《漢書音義》若幹篇,時有異議。然本書十二篇,今無其本,顔監集諸傢漢書註,獨遺此不收,疑顔當時不見此書云。今略記於後。
  
  《儒林傳·施仇傳》雲:“魯伯授太山毛莫如少路。”師古曰:姓毛名莫如字少路。該案:《風俗通·姓氏篇》混屯大昊之良佐,漢有屯莫如,為常山太守。又有毛姓,雲毛伯文王子也,見《左傳》。漢有毛樗之,為壽張令。案:此莫如姓非毛,乃應作屯,字音徒本反,今人相承呼為毛。忽聞為屯,驚怪者多。但毛、屯相類,容是傳寫誤耳。應劭解漢書,世人皆用,何為《風俗通》而不信。
  
  《趙子傳》:“蔡誼授同郡食我子公。”師古無註。該案:《風俗通》食我,韓公子也,見《戰國策》。漢有食子公,為博士,食音嗣。
  
  《顔安樂傳》:“疏廣授琅邪筦路。”師古曰:筦亦管字也,路為御史中丞。該案:草下完音丸,又音官。今《漢書》本卻作草下完,《風俗通·姓氏篇》有管、莞二姓。雲莞蘇楚大夫,見《呂氏春秋》。漢有莞路,為御史中丞,即此是也。又有管姓,雲管夷吾齊桓佐也,見《論語》。漢有管號,為西河太守。今莞路是草下完,非竹下完及竹下官,由來讀者多惑。檢《風俗通》乃知。
  
  《瑕邱江公傳》:“丁姓授楚申章昌曼君為博士,至長沙太傅。”李奇曰:姓申章,名昌,字曼君。該案:《風俗通·姓氏篇》雲:“由餘,秦相也。”見《史記》。漢有由章至長沙太傅。
  
  《揚雄傳》:“名曰畔牢愁。”李奇曰:畔離牢聊也,與君相離愁而無聊也。該案:牢字旁著水,晉直作牢。韋昭曰:浶,騷也。鄭氏愁音曹。又“恐鷤鴃之先鳴”,師古:鷤音大係反,鴃音桂。該案:蘇林鷤鴃音殄絹。又“抶獝狂”,該曰:獝狂,無頭鬼,見《字林》。
  
  “招搖泰壹”,顔以張晏註:招堯泰壹,皆神名。該曰:如淳作臯楔。臯,積柴於頭,置牲玉於其上,舉而燒之,故曰臯遙
  
  “儲胥弩阹”,該引《三蒼》,因山𠔌為牛馬圉謂之阹。《黃圖》雲:弩阹在上林苑外,灑瀋災呀壑瀆。該案:灑瀋災而呀壑瀆兮,呀或作呵,呵叱,問四瀆也。“啾啾蹌蹌入西園切神光”,顔曰:啾啾蹌蹌,騰驤貌。該說:啾,舊亦作愁。韋昭音裁梟反,今書或作口旁秋。該引埤倉啾衆聲也,又引《楚辭》“鳴玉鸞之啾啾”為據雲。“稽顙樹頷,扶服哦伏”,如淳曰:叩頭時項下嚮則樹嚮上也。該案:韋本作梨顙樹頷。梨顙,顙斸地;樹頷,頷觸地也。今作稽顙,傳寫誤耳。又《玄》有《首衝錯測攡瑩數文掜圖告》十一篇,該案:衝作衡。雲八十一傢相對之,弟如輻轑之衛。又案:《別錄》告下有《玄問》一篇,合十二篇。今脫一篇,疑今人不見《太玄》及《別錄》,不知其謬,譔為十三捲。顔曰:譔與撰同。該案:《字林》譔專教也,音詮,惟《禮記》音撰。尚有一捲未尋得。
  
  予最愛李令伯表,曰“盡節於陛下之日長,報劉之日短也”,此言之要也。
  
  古文卯本柳字,後藉為辰卯之卯。北本別字,後藉為西北之北。虞翻笑鄭玄不識古文,以卯為昧,訓北曰北猶別也。
  
  古人語自有椎拙不可掩者。樂府曰:“何以銷憂,惟有杜康?”劉越石曰:“何其不夢周。”又曰:“夫子悲獲麟,西狩泣孔丘。”雖有意緒,辭亦鈍樸矣。又不及瀋約雲:黃憲牛醫之子叔度名動京師雲。
  
  古人名黑臋、黑肩、牛虱、犬子,今不以為雅。迎貓為食田鼠,讀《禮》者不曰貓音茅而曰貓音苗,避俗也。《莊子》曰:“道在屎溺。”今為鄙語。《漢書》“驢非驢,馬非馬,龜茲王乃騾也”,如此語粗甚,可削去也。
  
  宣獻宋公嘗謂左丘明工言人事,莊周工言天道,二子之上,無有文矣。雖聖人復興,衊以加雲。予謂老子《道德篇》為玄言之祖,屈宋《離騷》為辭賦之祖,司馬遷《史記》為紀傳之祖。後人為之,如至方不能加矩,至圓不能過規矣。
  
  柳子厚《正符晉說》雖模寫前人體裁,然自出新意,可謂文矣。劉夢得著《天論》三篇,理雖未極,其辭至矣。韓退之《送窮文》、《進學解》、《毛穎傳》、《原道》等諸篇,皆古人意思未到,可以名傢矣。
  
  王弼註《易》,直發胸臆,不如鄭玄等師承有來也。或曰:何以得立為一傢?予曰:弼棄易象互體,專附小象,衍成其文,是以諸儒不能訾退之。今講《易》者已讀弼註,訖至小象則更無可敷演矣。劉齊善言易說曰:六十四卦本之乾坤,及諸卦中皆有乾坤象意。孔子敘乾為玉為金,坤為牛為輿之類,本釋他卦所引,非徒言也。弼不可雲得意忘象,得象忘言。
  
  《老子》曰:“無物之象。”古語亦有想象。韓非子曰:“人希見生象,得死象圖之。”又案:其圖以想其生也。故人所以意想者,皆謂之象,然說亦怪矣。
  
  司馬相如贊曰:“《春秋》推見至隱,《易》本隱以之顯,《大雅》言王公大人德逮黎庶,《小雅》推小己之得失。其流及上,所言雖殊,其合德一也。”此語最佳。
  
  太史公曰:“趙勝翩翩濁世之佳公子也。”見自振澤,纔為亂世之士,治世則罪人矣。
  
  《春秋》者,天下之正法也。孔子有王天下之才,而不得位,故見其志於《春秋》。是以引天下之譽褒之,賢者不敢私;引天下之議貶之,姦人不敢亂。故漢人以《春秋》决獄,所以法仲尼也。
  
  曾子年七十文學始就,乃能著書。孔子曰“參也魯”,蓋少時止以孝顯,未如晚節之該洽也。
  
  賈誼善言治,晁錯善言兵,董仲舒善推天人,司馬遷敘事,相如、揚雄文章,劉嚮父子博洽至矣。
  
  韓退之稱孟軻“醇乎醇者也”。至荀況,揚雄曰:“大醇而小疵。”予以為未之盡,孟之學也雖醇,於用緩;荀之學也雖疵,於用切。揚則立言可矣,不近於用。
  
  賈誼善言治健而快,過董仲舒一等;仲舒優軟不迫切,純儒也。
  
  莒公言歐陽永叔推重《歸去來》,以為江左高文。丞相以為知言。
  
  或詆漢高祖非張良、陳平不能得天下。曰不然,良、平非高祖不能用,夫智高於良、平乃能聽其謀。至項羽不知用範增,則敗矣。高祖之量之謀,兼韓信、彭越者八九,故三分關東地與之而不疑。當是時,玩信等如股掌上一土丸爾。
  
  高祖知呂後與戚夫人有隙,方病時,去呂後若斷一巨拇,然終不殺者,以惠帝不能製陳平、周勃、蕭何、曹參等。故委戚氏不顧,為天下計俾。後佐之惠帝六年,後八年。是時天下已定,姦人不能搖亂,文帝以一乘車自代來即位,則高祖料之熟矣。
  
  世稱文帝漢盛德主也,然在朝之儒,賈誼一人而已。所任宰相,盡高祖時猥將庸人,亦不深討禮樂典章,於時詩書皆伏而未出,然而天下太和,兵革不興,南越順德,諸侯軌道,匈奴雖數盜邊,亦不敢深入。由是言之,治天下者在質而已,不必尚文。故曰質近實,文近名,文弊則民詐興矣。
  
  曹操忌孔融、崔琰,殺之,操之宇為弗裕矣。孫權引殺融為比而斥虞翻,誅張溫,權之量又下矣。待賢少忌,惟劉備為綽綽雲。
  
  荀彧之於曹操,本許以天下,及議者欲加九錫,彧未之許,非不之許,欲出諸己耳。操不悟,遽殺之。然則天奪其爽以誅彧,寧不信乎。
  
  孫權用吳,諸葛亮用蜀,終不能得中國一尋一常地,卒之。並吳蜀者,晉也。
  
  能以身為國興亡者,蜀諸葛,晉謝安,秦王猛是也。
  
  霍光學伊尹,纔不周用,故宣帝立。王莽學周公,姦足以自文,故平帝簒。
  
  《詩》曰:“蕭蕭馬鳴,悠悠斾旌。”見整而靜也,顔之推愛之。“楊柳依依,雨雪霏霏。”寫物態慰人情也,謝玄愛之。“遠猷辰告”,謝安以為佳語。
  
  左太衝詩曰:“振衣千仞岡,濯足萬裏流。”使飄飄有世表,意不減嵇康目送飛鴻語。
  
  柳子厚雲:“嘻笑之怒甚於裂眥,長歌之音過於慟哭。”劉夢得雲:“駭機一發,浮謗如川。”信文之險語。韓退之雲:“婦順夫旨,子嚴父詔。”又云:“耕於寬閑之野,釣於寂寞之濱。”又云:“持被入直,三省丁寧。”顧婢子語刺刺不得休,此等皆新語也。
  
  莊周曰:“送君者皆自厓,而反君自茲遠。”每讀至此,令人蕭寥有遺世之意。
  
  經曰:“孝莫大於嚴父,嚴父莫大於配天,則周公其人也。”昔者周公郊祀後稷以配天宗,祀文王於明堂以配上帝。釋曰:古者祭天於郊,以其蕩蕩然,蒼蒼然,無乎不覆,無乎不見,故以至敬事之郊也者,不屋者也,達自然之氣也。掃地而祭器尚陶匏,不敢以人之所愛奉之尊之也,遠而敬之也。人莫不本乎祖,祖一而已,尊無二上。故曰率義而上至於祖,祖尊而不親,是所以配天也。周推後稷配天盡矣至矣,不可以加矣,周公之攝政仁乎。其父欲配之郊則抗乎祖,欲遂無配則已有仁父之心。不能見之天下,不見之天下非仁也。於是乎名天以上帝而配之,上帝也者,近人理者也。人於萬物乃一物,假令天若有知,然宰製生育,未必圓顱方趾耳鼻食息如人者也。今名之帝以人事天,引天以自近親之也。人之親者莫若父,故以文王配上帝不可以郊。故內之明堂,明堂,王者最尊處也。仁乎其父,故親於天,天有帝名則祭之明堂,親與敬兼之矣。孔子所以美周公能以是心達於天下,而不失乎至禮。禮者,緣人情者也。或曰:經前曰天,後曰上帝,奈何曰天上帝?一耳不通言則若兩物然。故郊曰昊天,明堂曰昊天,上帝天人之分明也。明祖不可以在明堂,文王不可以配郊矣。
  
  《夔》曰:“簫韶九成,鳳皇來儀。擊石拊石,百獸率舞。”敢問何謂也?對曰:以為虞氏之德,上奉天,下法地,中得人,萬物字茂,寒而寒,暑而暑,殺之不暴,貸之不私,挈天下納於仁壽,若奠器在垆,以其成功。次之歌詩轟然,寫金石入匏竹,無所加其德可矣。鳳未始來也,獸未始感也。且樂作之朝,作之廟,作之郊乎。朝有宮室之嚴,廟有垣壖之護,郊有營衛之禁,則獸何自而至焉。自山林來,則必凌突淮河,戢戢林林,躨跜躑躅然,連頓足掉首,騰踏盤完,何其怪也?群瞽在廷,百工雁行,而獸參其間,吾以為怪而不祥。曰然。則孔子何為不刪而著之?曰樂主成功,不得不盛,推吾誼,侈吾言以肆之。有如祖考來格,又將見顓頊堯瞽叟闖然於堂上耶。
  
  子路問於孔子曰:“治國何如?”孔子曰:“尊賢而賤不肖。”子路曰:“範中行氏尊賢而賤不肖矣,其亡何也?”曰:“中行氏尊賢而不能用,賤不肖而不能去,賢者知其不己用而怨之,不肖者知其賤已而仇之。賢者怨,不肖者仇,中行氏欲不亡得乎?”孔子可謂知言矣。昔者,郭公如是而國為墟,中行氏既知之矣,而不能改,又及於滅。
  
  蜀關公善待卒伍而驕士大夫,張飛愛重君子而不恤小人,二者特所偏耳。身皆死於人手,是不可忽也。
  
  燕小國也,其地於天下若靨之著面,然而昭王賢王也,得郭隗尊事之故,鄒衍、樂毅以齊趙至,蘇子、屈景以周楚至,於是舉兵而攻齊,棲閔於莒,鼠伏而不敢出,悉返燕地。計其衆不與齊醜,然而能申意至此者,由得士也。故曰“無常安之傢,無常治之民,得賢則安昌,失賢則危亡”,自古迄今,未有不然者也。明鑒所以照景,前事所以知今,夫知惡往古之所以危亡,而不務矯跡於其所以安昌,未有以異夫卻走而求及前人也。
  
  餘謂佛西方之達人也,其言汪茫漫誕,貫生死鬼神無有濱涯,合萬物之妄以為一真,真立而妄隨。又去真掊妄,以無修無證為極,若曰無修乃修也,無證乃證也。雖修而未嘗修,雖證而未嘗證,故舉天下衆生皆入無餘涅槃而滅度之者,如是無量,實無衆生得滅度者。又曰如來說即非衆生,是名衆生於以脫滯縳泯有無自放於太空無垠之所。雖然,法待言而立,不得無言;迷待法而悟,不得無法。故惟釋迦、文殊剟言之瘢,颳法之痕矣。自文殊而下,已自執所見,所見差駁纖垢淫夷,故維摩詰以一嘿對之,乃皆悟入佛與中國老聃、莊周、列禦寇之言相出入,大抵至於道者,無今古華戎若符棨然。
  
  堯之四兇,今之姦臣能之;周之十亂,今之賢臣能之,古與今交相勝耳。
  
  堯舜之世,比屋可封,非盡可封也,可封之人多也;桀紂之世,比屋可誅,非盡可誅也,可誅之人多也。成康刑措四十年不用非也,以為二王能用法不濫殺可矣。
  
  《春秋》許夷狄者不一而足,見中國之尊,且見略於外也。
  
  蜀人謂柂師為長年三老,杜甫用之,詩人不以事害意。古者用事簡而當,亦不以字害句。故音韻清濁,隨宜改易。劉在薪中入張韻,留宴汾陰西入先韻,直取意順則已。至唐人以律格自拘,不復敢用。惟白居易用其音於語中,如“照地麒”用佶音,“麒袍雪擺鬍”用鶻音,“謄衫紅攔幹,三百六十橋”用諶音等,往往有之。晏丞相殊嘗許之曰:詩人乘語俊當如用字。
  
  春秋霸之濟不在此舉也。古人以濟不作兩字用,謂濟與不濟也。今人用不為歟耶之比,不一音孚鳩反。漢陳平封麯逆侯,蕭何為酇侯,霍去病為嫖姚將軍,今學者讀麯逆為去遇,酇作鹺,驃為漂遙,不作本音何耶。
  
  古人自有文語卓然可愛者。《𠔌梁子》曰:“輕千乘之國則可矣,蹈道則未也。”故柳宗元以為潔三軍之士,粲然皆笑,粲明也。知萬衆皆啓齒,齒既白以粲義包之。仲尼居三蒼作尼,《說文》作凥。
  
  “亙從二間舟”再名亙字,隸改舟為曰,何法盛以再一為舟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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