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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歌评论 》 灌畦暇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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佚名 Yi Ming
老圃曰:“信斯言也,則是磐古氏未死以前,未有海嶽江河草木於下也,未有日月風雲雷電於上也,未有晦明陰晴於中也。然則磐古氏何所運其想而生?何所植其足而立?何所註其耳目而為視聽?何所取其甲子而為春秋?為說如此,是謂大有茫洋而不近事之情。無以,則假為之詞,猶之可也。其意若曰:‘磐古氏,天地萬物之祖始也。覆幬袥襢廣大。雖不可以為量,要其大形,實無以異於一人之身。嶽海之遼絶,亦尻背之間爾。’故曰:‘無以則假為之辭,猶之可也。’”
文人不原事情,多承用寓言以為實。如曰:“堯之時,十日並出,石爛山焦。堯不勝其毒,使羿彀弓矢而射之。落其九而所存者一,今之日是也。”
老圃曰:“是何言之悖也如是。夫水火之精,上見於天,日月是也。其分為晝夜,其象為坎離,其義為陰陽。堯日有十,月當有幾?就令十日並出,羿乃諸侯耳,安得射而落之?是何言之悖也如是。嘗聞堯有十瑞:曰芻化為禾也,曰神羊觸佞也,曰屈軼指邪也,曰景星見於天也,曰醴液發於地也,曰甘露零於野也,曰鳳凰止於庭也,曰神竜遊於沼也,曰萐莆生於廚也,曰歷草立於階也。太古鴻荒,未有名數,三墳河圖之書,以草木換易記其時。及黃帝氏迎日推策,大撓作為甲子,於是始有紀年之次。自甲至癸,為日之數十。蓂莢之未生也,十日之義俱晦而藏;既有蓂莢,則有晦有朔,有晦朔,則十日之義俱出而顯。為其有晦也而不亂故也。十日並出,其義如此。”
商陵牧子,娶妻五年而無子,父兄將為之改娶。其妻聞之,中夕倚戶而悲。牧子愴然而嘆,乃援琴而為《別鶴》之操。其詞曰:“將乖比翼兮隔天端,山川悠遠兮路漫漫,攬衣不寢兮日忘餐。”
老圃曰:“古者娶而無子,大義當出。雖然人之所以為人者,由其情隱於中故也。夫五年之聚,匡床是同,一旦而以為鬍越,寧不慨然。潘安仁初喪其偶,作為哀永逝之詞,而賦悼亡之歌。夏侯湛見而嘆曰:‘是文生於情歟,將情生於文歟/覽之喟然,令人增伉儷之重。由是以考商陵牧子之撰,其亦可以厚人倫者矣。”
大禹時天雨稻,故古詩云:“安得天雨稻,飼我天下民。”吳桓王時,金陵雨五穀,貧民傢則有,富室則不及。
老圃曰:“天理冥漠,常恐不與人相響答。壽蹠而夭顔,知命者不敢怨。夫雨𠔌非天之常也。損有餘,補不足,凡皆若金陵之事,則物無失職矣。孔子有言曰:‘君子周急不繼富’,訓天之明故也,後之宰世之匠,庸詎而忽諸。”
凡珠竜所吐者名竜珠,蛇所吐者名蛇珠。越人諺雲:“千畝木奴,不如竜珠。蛇珠千枚,不及玫瑰。”
老圃曰:“夫物皆有本性,由其所出不同,故貴賤懸別。乃若蛇之所吐,其精熒熒,必有遺肖者矣。名之曰木奴,其賤如隸,雖數彌千,多亦奚益?越俗誠陋,固知其不敢以望竜珠也。嗚乎,周人以鼠璞為珍,宋人謂燕石為寶,曾謂周宋,而越人之不如。”
風俗相傳,臘日磔雞,立春日磔狗。太史丞鄧平說,臘者所以迎刑送德也。大寒至,常恐陰勝陽,故以戌日臘,戌者土氣也,用其日殺雞以謝德。雄著門,雌著戶,以和陰陽,調寒暑,節風雨也。《月令》:“九門磔禳,以畢春氣。”蓋天子十二門,東方三門,生氣所出入,不欲以死物厭之,故獨磔於九門。犬者金畜,禳者卻也,抑金使不害春之生,令萬物遂成其性,火當受而長之,故曰“以畢春氣”。
老圃曰:“異哉。吾嘗學洪範五行之說,夫萬物之變也緣於氣,其化也因於形。生而復死,死而復生,謂之變。自幼而壯,壯而老,謂之化。木陽之生也,其色青,其聲也角,角之為言動也。火陽之成也,其色赤,其聲也徵,徵之為言止也。金陰之收也,其色白,其聲也商,商之為言強也。水陰之藏也,其色黑,其聲也羽,羽之為言舒也。土王四季,其色黃,其聲也宮,宮之為言容也。明天子在上,賢宰相理物,使群有司、百執事之人分職而效命,庶績無不得其宜。則五物以時敘,寒暑不忒,愆伏不作,萬物各由其道,陰陽各得其理,性命極其高大。顧不此之求,而磔禳以弭變,撣人之所當事者,而移責於雞犬,彼物之微且賤者,死何有於撣。吾獨以為不訓於洪範之所以言,為之太息。”
貞觀三年,王珪為侍中。文皇帝以太常少卿祖孝孫教宮人聲樂不稱旨,切責之。珪與溫彥博進曰:“孝孫雅士,陛下忽以教女樂責之,臣恐天下怪愕。”上怒曰:“卿等皆我腹心,奈何附下罔上,反為孝孫遊談也?”彥博皇恐,頓首謝。珪獨不拜,徐曰:“臣本事前宮,罪已當死。陛下矜恕性命,不以臣為不肖,而置之樞近,責臣以忠直。今所言實無私意,陛下忽疑臣,是陛下負臣,臣决不負陛下。”上默然而起。翌日,謂房玄齡曰:“自古帝王能納諫者固難。周武聖人,尚不用夷齊之諫;宣王賢主,杜伯乃以無罪死。朕每夙夜以古為鑒,昨責珪等,今猶慚悔。公可為敕,勿以此事遂不進直言。”
老圃曰:“臣觀文皇帝天姿聰明,從諫如流,直千載而一遇希闊,不可逢值之真主也。其言反覆懲艾,直使人涕下而不知禁。大丈夫逢人主如此,顧不能明目張膽,出胸中勁正之氣,以報萬一,真無足觀者。彥博碌碌,如轅軛底穿鼻犢爾,一被頓抑,則貼妥從服之不暇。當爾之時,微王侍中挺挺不少屈,上意未必回也。如孝孫者,身為雅士而甘心以藝授宮禁,雖殺之何足道。第諍臣角折而言沮,豈不使人喪氣。籲!君臣相遇,以修大功,堂堂不拔之基,流羨於無窮,厥有由哉。詩不云乎:“念茲皇祖。”臣觀今日之勢,固宜以皇祖為戒也。”
元魏宗室子直封真定公,鹿悆為國中尉,每勸子直必厲以忠廉之節。嘗謂子直賦詩二章,其一云:“嶧山萬丈樹,雕鏤作琴瑟,由此材高遠,弦響藹中律。”其一云:“援琴起何調?《幽蘭》與《白雪》。絲管韻未成,莫使弦響絶。”子直由是感悟,卒為賢公子。
老圃曰:“鹿子之詩,文義博約,真風人之作也。豈惟子直,後之好修之士,取而玩諸,必有以動蕩其善心者矣。嘗怪趾麟之公子,皆信厚如麟趾之時。夫侈足以滅性,靡足以毀則。凡為公子者,實有焉。今一為善言所誘掖,乃能改節以自整飭,由是以考麟趾之公子,亦必有所自者矣。籲,鹿子可作,吾願納交於其門。”
《周官·保章氏》志日月星辰之變動,及九州之域,各有分星。凡五雲之物,十有二風,皆謹書之。眡祲記十輝之妖祥,占夢掌六夢之吉兇。捨萌於四方,以贈惡夢,令始難驅疫。
老圃曰:“天地之與人也,皆空中有形氣之物爾。故其精氣上下,流通攝授,莫不圓融而為一,莫不出入於五物之間。有揮散而見於形象者,凡耳目之所接、夢覺之所見,如環無端,如旦晝之次,昧者曾不之知也。聖人者,智足以探幾物之先,而逆知其所以然。然且為捨萌贈夢之法,始難驅疫之官,妖祥變動,懼而不敢懈也。吉兇與民同患,於是乎在。”
坡東黃仲秉問事心養生之術於老圃。
老圃曰:“心奚足事,生奚足養。夫因虛而運想,想成則以虛而為實,實不可以為常也,復且嚮於虛矣。昨之所謂實,若一聚之煙也。從無而有形,形立則以無而為有,有亦不可以為常也,復且嚮於無矣。昨之所謂有者,一窖之塵也。故曰‘心奚足事,生奚足養。’且煙之起止,塵之囂寂,風定氣除,了復何在。子試嘗觀所謂灰矣乎,五木之火,皆托傳於木,焱焰既合,五者如一。火木之極,然後積而成灰。木轉而火,火轉而灰,灰之所藏者深矣。生之謂性,性之動者之謂情。性本元也,而不必其有定者焉,是水中之波也;情之有所轉也,而不必其有轉者焉,是沙中之金也。沙中之金,由粗以聚,聚則極而為瀋,其瀋也重;水中之波,由湛而揚,揚則極而為浮,其浮也輕。積輕者所以幻虛也,積重者所以幻有也。嗚乎,吾所聞於師者,止是矣。心奚足事,生奚足養,子亦當擇焉於吾言者矣。”
太古之時,精祲未分,善惡之類,力敵則戰,吞噬搏格,無有已時。上帝憑怒,實生聖人,以為君長;復為之正陰陽之氣,以分別處之,使無相奪倫,然後稍奠厥居。然尚有五方毒竜猰貐蟲蛇之倫,吮牙伏爪,雜處於覆幬之間。上帝有命:凡生物抱理之不直者,乃得日取以供血食。日月既久,貪饕無製,憑其兇威,淫及善類。二帝三王之世,聖人有憂焉,始立官師,設厲禁,正的礪鏃,戈矛刀鋸,削格羅落,無所不用,以與之從事。會上帝亦自惡其虐害,剿厥族孕。惟獬豸一種,不侵暴而易製畜,又其天性雅嫉邪佞,一接其目,則必蹶之以角,糜潰腎腸,盡食之然後快。故堯獨育其種,使司邦直。及舜以在位舉十六相、去四兇成大功二十。於是正人志得,隱黨自消,朝廷中外,清明如洗。獬豸不得其所以食,其族類鹹以餒死,自此觸邪之獸絶跡矣。
老圃曰:“二漢以來,不常治也,不常清明也。當其否閉之世,群小人曹立朋居,巧擠善良。外如韋柔戚施,不足畏忌,而中實憯毒,過於鏌鋣。一話一言之不酬,往往殺人而傾邦。意者觸邪絶跡,彼略無所禁,則求其不肆,不可得也。嗚呼,曾謂堯舜氏仁民而愛,其澤僅及當年,而顧起來患後害,乃如是之酷。曾謂上帝尊嚴,高目而下耳。獨邑邑憫憐於鴻荒之初,而顧末代紛糾,則暝昧眇邈,如不聽聞。豈其世數下遷,民德澆偽,業果所招,遂不可禁製者邪。不然,則回視五方毒竜猰貐蟲蛇之倫,吾以其為猶甘棠,而況於獬豸之種耶。”
《周官》:“蟈氏掌去蛙黽,焚牡菊,以灰灑之則死。”①
①此句原作“蟈氏掌去蛙黽鳴出,焚牡鞠,以灰灑之則死。”據《周禮》原文校改。——惡人𠔌珠樓哈哈兒
老圃曰:“嗚呼,聖人之於民也,甚愛惜之,而謹去其害,如是之詳也。於是耳目之接,氛垢叫囂,其為害也薄矣。夫蛙黽鳴蟲,自以其氣作之耳,蓋無意於亂人之聽也。然且斬艾之,屏斥之,曰必其絶類乃止。嗚呼,聖人之於民也,甚愛惜之,而謹去其害,如是之詳也。”
世有常言曰:“一作一止,知人表裏。”故諸葛孔明入五原,軍既退,司馬宣王按行其營壘處,嘆曰:“真天下奇才也。”
老圃曰:“操作舉動,出於心術,而指揮顧盼之間,乃與事接,人果不難於識知也。世之昧者,元黃到眼而不能主其色,輕重在手而不能分其權。卒焉而使遇天下之奇才,烏能察其仿佛也?是以唯司馬仲達乃能與孔明並,而為堅敵,其有以夫。”
齊景公病水十數日矣,夜夢與二日鬥而不勝。晏子朝,公曰:“吾夢如是,其死矣乎?”晏子對曰:“請召占夢者。”立於公之門,以車迎占人。占人至,晏子告以故,使對公曰:“病者,陰也;日者,陽也。一陰不勝二陽,公病將瘳。”居三日,公病大愈,召占人而將賜之,占人曰:“非臣之功也,晏子實教臣。”公將賜晏子,晏子曰:“使占人以臣之言對,故有益也;臣身言之,則不信矣。”
老圃曰:“夫言有道。得其道則聽者信,疑者决;失其道則聽者悖,疑者葸。晏子可謂知言之所從矣。世之占人,倚其書以徵災祥,智之劣於晏子者,豈可以為數量。”
宋嚮戌欲為彌兵之盟,子罕曰:“天生五材,民並用之,廢一不可,誰能去兵?兵之設久矣,所以威不軌,昭文德。聖人以興,亂人以廢。子求廢之,不亦誣乎?”韓子曰:“兵,民之殘也,財用之蠹也,小國之大災也。將或弭之,誰曰不可?必將許之。”
老圃曰:“然子罕之言,不為無理也。兵者,聖人之所不廢也。有天下,聚人群,如之何而廢兵?自隋失其德,真人受命,東略西撫,以至大同者,兵之功也。愚嘗略計大功之後,戶口耗半,生理夭閼,墟落莽莽,欲無人聲。以是而觀,合左師、韓宣子仁人也哉。九原可作,吾寧與歸。”
田狩之事,削格罝罘之具,機繳弓矢之器,鷹狗搏噬之用,所以命獲者也。望其中有委蛇而不能動者,所建之旃也。旃無預與獲事,而凡所以命獲者,皆取進止焉。斃禽而獻功,率效之於其下。
老圃曰:“旃之所以為旃,以無為而集事。其有以似夫吾君子也。群工百有司之伎能,吾君子或不能為也,而能為之主。然則上之於下,其分勞役也久矣。故吾君子之所以柄以計者,不可以不察此也。”
宋景公使弓工作弓,九年而成。復於公曰:“臣之精力弱矣。”公登箕山而射,矢逾西霜之山,集於鼓城之東,餘力逸選,飲羽於石梁。
老圃曰:“弓工以死成其藝。景公用不能遺其所長,是以其傳於世者為足道也。嗚呼!士有修理亂之方,出入於皇王之際,心殫志竭以死守其術,故不如遇景公者,肯捐晷刻之暇力,試嘗於鈞弦註矢之間,則將弓與人,皆湮沒而無聞,飲羽石梁,何從而發其勁也。悲夫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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