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评传 我的父親張恨水   》 第2節:從張戴氏太夫人說起(1)      張伍 Zhang Wu

  從張戴氏太夫人說起相片上這位慈祥愷悌的老夫人,是我的祖母,老人傢姓戴,諱信蘭,湖北孝感人,是個銅匠的女兒,自幼隨其傢遷徙南昌,在江西長大,略識字,是典型的賢妻良母,嫁到張傢後,上敬公婆,下愛兒女,相夫教子,勤勞操作,把傢事料理得井然有序,與妯娌互相敬愛,從沒有紅過臉,更不用說拌嘴吵架了。我的祖父諱耕圃,號鈺,是曾祖的第三子,因而鄉人稱我們這一支為“老三房”。祖父自幼跟着曾祖習武,練就一身嫻熟的武功,馬上步下身手不凡,數十人近身不得,也是老行伍出身,出生入死,和土匪打過不少惡仗,保過五品軍功,但卻從未得到實缺。曾祖深諳軍中黑幕,不願祖父再蹈覆轍,於是聘請塾師,讓祖父習文。可是祖父自幼練武,書底子薄,衹讀過幾年私塾,當時年齡已不小,科舉一途恐怕難以走通,根據他自身的條件,改學稅務,所謂“學劍不成,一行作吏”,就在軍中幫辦。1900年前後,主辦過浮梁工藝廠,後來就在釐卡子①上當師爺,祖父為人正直,急公好義,釐卡子本是稅收肥差,但是祖父在稅卡多年,都是兩袖清風,死後衹留下薄田數畝,並無餘財。
  說來人們也許不相信,儒雅文弱的父親,居然是數代習武的將門之後。我的曾祖父張諱開甲公,自幼習武,是家乡有名的大力士,身材偉岸,力大無窮,14歲時,“能揮百斤巨石,如弄彈丸”。①15歲時,太平天國興起,開甲公抽丁,被迫入湘軍曾國藩部,從徵十幾年,出生入死,屢經沙場鏖戰,雖然戰功卓著,卻因身有傲骨,不諳做官之道,更不善逢迎,因而未獲上賞,終老一生,仍是宦囊羞澀。他目睹親友流亡之慘,山河破碎之痛,閑時則喜談論往事,並慶慰自己之九死一生。父親曾於1929年9月18日在《上海畫報》撰《技擊餘譚》一文回憶曾祖父:“所攜軍器,為矛一,匕首一,弓一。矛竹製,長丈餘,矢端安鐵鏃,綴以紅纓,使時,自側立,右手執其端,左手前二尺餘,專以刺擊為事,非若優伶及賣解者之木槍,有挑撥飛舞等解數也,矛數之最精者,在能以二手執矛之尾端,能舞一圈花,而其簇,乃可碎人軀幹矣。公力巨,能之,因是益以自豪。”開甲公不僅長槍大刀、沙場周旋的武功是如此的超群,而且還有一些超凡入化的絶技,也令人咋舌。江西夏天,炎熱非常,成群的蒼蠅飛來飛去,惹人厭煩。曾祖信手拿一雙竹筷,嚮空中一伸,就能夾死一隻蒼蠅,百無一失,“筷”無虛夾,而被夾死的蒼蠅,衹是翅膀折斷,身體依然完整,曾祖這一令人匪夷所思的絶技,使父親驚奇嘆佩,所以他把這一細節寫入《啼笑因緣》一書中,即是關壽峰請樊傢樹吃飯時用筷夾蠅的神來之筆。這一描寫曾被某些人認為“不真實”、“荒誕不經”,殊不知這恰恰是張傢的絶技!
  曾祖父非常疼愛偏憐父親,一來父親從小就聰明解事,二來他們祖孫之間還有一段機緣巧合的佳話。
  據我的大姑說,1895年,即光緒二十一年農歷四月二十四日午時,在江西廣信府,一位張姓遊宦人傢,降生了一圓頭大腦、哭聲洪亮的男孩,這就是我的父親張恨水先生。在一陣欣喜忙亂之後,又隔了兩三小時
  ,佳音又傳,我的曾祖父張開甲公,接到了提升參將(二品頂戴)的喜報,真是喜上加喜,因此曾祖父說這個孫子是“大富大貴”的命。豈不知造化弄人,父親的一生,既不貴也不富,他遠離官場也畏避商場,手耕筆種,糊口而已。
  父親是祖父的長子,從小就天資過人,善解人意,祖父對他抱有很大的期望,因此給他取名“心遠”,希望他志嚮遠大,有所作為。這是父親的正式學名,念私塾、上學堂,都用的是“心遠”二字。但是根據張氏宗譜的“宗歲兆聯芳,祖澤益福慶”排名,父親的譜名則為“芳鬆”,但我從未見父親用過這名字,也從未聽他說起過這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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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料來源】團结出版社
第1節:序言第2節:從張戴氏太夫人說起(1)第3節:從張戴氏太夫人說起(2)
第4節:江南水鄉的學童生活(1)第5節:江南水鄉的學童生活(2)第6節:江南水鄉的學童生活(3)
第7節:老書房的苦澀記憶(1)第8節:老書房的苦澀記憶(2)第9節:青年時代的摯友(1)
第10節:青年時代的摯友(2)第11節:青年時代的摯友(3)第12節:青年時代的摯友(4)
第13節:主編《夜光》與《明珠》(1)第14節:主編《夜光》與《明珠》(2)第15節:主編《夜光》與《明珠》(3)
第16節:《春明外史》的“外史”(1)第17節:《春明外史》的“外史”(2)第18節:《春明外史》的“外史”(3)
第19節:民國的“《紅樓夢》”(1)第20節:民國的“《紅樓夢》”(2)第21節:民國的“《紅樓夢》”(3)
第22節:熱鬧非凡的《啼笑因緣》現象(1)第23節:熱鬧非凡的《啼笑因緣》現象(2)第24節:熱鬧非凡的《啼笑因緣》現象(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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