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亚洲与非洲,民族主义所用的说词充满了浪漫色彩,不脱前一个世纪欧洲民族主义那一套崇尚自由之说。但是,新的自由并未带来新的平等,更不幸的是,甚至没有带来同胞之爱。在黎明的曙光中,新的日子是灰暗的。这些新的国家,过去从未以个别的国家形式存在过,也从未以目前的形式存在过;几乎所有的国界都不是从远古继承下来,而是从殖民时代沿袭下来;国界划定时,住在那儿的是些什么民族,根本从来没有考虑过。今天大部分的非洲国界,完全是殖民列强擅自做主划定的,例如在1884年欧洲的柏林会议。殖民地只是一个政治或行政单位,居住其间的民族通常多达十余、数十甚至数以百计,而这些民族之间,因地域、种族、宗教、语言、部落的不同,原本都互有区隔,甚至是互相对立的。这种固有的区隔,从殖民地转型成主权国家时,被完整保存下来的只有一两个,其余的全是多元混杂,不仅成为这些新国家数十年来重大的政治问题,而且制造了不断的冲突。反抗殖民主义的民族自决(self?determination of nations)圣杯,到了后殖民时代,变成了族群冲突、分裂、叛变与压迫的毒药。
同一时代中,以不同方式受到西方列强影响的国家,倒是有少数几个能免于这种情况。日本并未被殖民过,虽然也有少数民族,但族群的同构型基本上极高。另一方面,重新站起来的中国却有相当复杂的"民族问题",整个边疆地区,沿南部的山区,经过西藏、新疆到内蒙古,世居的非汉人少数民族,论面积,约占中国领土之半;论人口,约为总人口数的1/10弱。这些少数民族,无论对中共、国民党政府或之前的清王朝,都是内政上极大的困扰,以后也仍将是汉民族的中国统治者得伤脑筋的问题;以目前中国与苏联的关系来看,北部与西部的压力尤其大,甚至可能成为外交上的危机因素。
总之,绝大多数的前殖民国家都是多种族群的混合,多数民族与少数民族的分布,各种可能的状况都有,相互之间或是相持不下,或是不对等的多元。无论哪一种情形,都存在着不同形式与不同程度的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