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视评论 》 欲望電影：影壇大師阿爾莫多瓦談電影   》 第19節：秘密的時代(7)      佩德羅•阿爾莫多瓦 Pedro Almodovar

　　答：這倒不是一種頓悟。這種溫柔和粗暴似乎一直出現在我的生活中，而且是非常鮮明的、表面的，我自己有清醒的意識。我試着在這種溫柔與粗暴中保持某種平衡，可它製造出某種壓力，最終增加了我生活中的粗暴。但我說不清何時意識到我生活中的這兩種特徵。或許是時間的緣故。總之，我不願意繼續陷入其中。
　　問：在《對她說》中，結尾仍然表現出這種要去除人間天堂的意願，並且證明了亡羊補牢的可能性。但在《不良教育》中，除去對兇殺片的參照之外，對於人類關係的審視是極其悲觀的。你本人對這種悲觀是否有特殊體驗？
　　答：有，不僅是在影片殺青的時候。這種悲觀早在我寫作時就已經感覺到了，奇怪的是，這正是最吸引我的東西。我要創造這種無與倫比的感覺。正如我所說的，我喜歡心有旁騖，但從眼下看，這種悲觀正是我最上心的。
　　問：我認為，與你談到的恩裏剋和鬍安之間的性欲望相比，他們在影片中的肉體關係更加貪婪。
　　答：這是描寫這種關係的最好方式，因為人們確實有貪婪的感覺。在恩裏剋與鬍安做愛的這場戲中，恩裏剋臥在鬍安身上，但奇怪的是人們這時覺得是鬍安在吞吃恩裏剋，而不是相反。但在影片中也有不同的愛情的表現，如貝倫格爾先生對鬍安的愛。這是愛情的經典表現，如《黑天使》中阿麗達-瓦莉的愛情，或者《洛麗塔》中詹姆斯-馬鬆的愛情。一個成年人能意識到自己的欲望和他對此欲望付出的代價，也能意識到他為此慷慨付出，不願受到操縱和終將到來的最壞後果，即被愛者的缺場。有一點說不通的是，我想揭露的這個占孩子便宜的教士，反而在影片中被我變成了道德英雄，即當他變成了貝倫格爾先生，那個全心愛人的人之後。
　　問：許多人都在《不良教育》與《欲望的法律》之間找到聯繫了嗎？
　　答：這不奇怪，這裏有《欲望的法律》這場戲。卡門-毛拉回到了教堂，她小的時候曾是這裏的侍童，唱詩班的，後來被教士趕走了。這好像是《不良教育》中的紮哈拉出場的先兆。但這是兩部極為不同的影片。
　　問：人們在《欲望的法律》中還發現，安東尼奧-班德拉斯飾演的這個同性恐懼者人物反而愛上了導演。在《不良教育》中，鬍安與恩裏剋有感情關係，但人們還是感到這裏面存在着對同性戀關係的較大恐懼。
　　答：安東尼奧-班德拉斯飾演的人物接受的是保守的對同性恐懼的安達盧西亞式家庭教育。但從他愛上電影導演起，指揮他的是其真正感覺，他也相信自己的感情。這種感情排斥所有人，甚至達到瘋狂程度，這是隨之而來的問題。但在《欲望的法律》中安東尼奧最後幾場戲中，沒有什麽比這更溫情的了。這種溫情沒有出現在鬍安這個人物身上，也沒有出現在飾演者蓋爾這個演員身上。在人物與飾演人物的演員之間，我必須做出一定比例的調整，在安東尼奧身上，我用他的人物承載某種快樂和溫情，儘管他是一個小夥子，已經表現出某種心理癥傾嚮。蓋爾可能出於文化原因，或因來自墨西哥，他不具有，也不能喚起這種遊戲和溫柔的感覺，但這種情感可能更適合鬍安這個人物。當我們拍攝他演鬍安的戲時，他反而非常好地表現出其冷漠和褊狹的粗暴。因此，我盡量試着讓這個人物具有一點幽默感和熱情，但沒有成功。於是，索性讓鬍安這個人物隨蓋爾走，這不是說我放棄了對人物的一部分塑造，而是說我盡量從蓋爾無意識表現中獲取更多的效果，即對影片來說比較陰沉但卻是很有意思的部分。鬍安這個人物無論怎麽說從一開始他就是一個徹底的同性恐懼者。但野心非常大，以至於他可以做出任何事來，包括對他是最可怕的事情。在激情戲中，這個人物的舉止非常貪婪，不僅僅是身體的貪婪。總之，這個人物不能是溫柔和幽默的，他必須是一個十足的惡棍，但臉蛋誘人。
　　問：從《欲望的法律》起，你的許多影片都表現一個十分相似的故事：在創造者和藝術傢與他愛的人之間的一種愛情與權力關係，總想把自己的愛情變成一種比藝術創造更有力量，更美好和更重要的東西。這就是發生在《綁住我》中一個女演員和一個想讓她承認自己愛情價值的男孩之間的故事。這也是《高跟鞋》中歌唱傢母親和自己女兒之間的關係模式，她想給女兒奉獻一份比自己事業更寶貴的愛情。在《我的秘密之花》中，這種衝突縮影在一個女作傢人物身上，她希望真正的情感生活可以超越她的小說。在《對她說》中，貝尼諾與阿裏西亞的關係是否也遵循這種邏輯？他想給這個姑娘一個能超越她的愛情，這種愛情價值比她的舞蹈事業更加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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