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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经类 》 《詩經》心得 》
第19節:第三章(4)
劉緒義 Liu Xuyi
緑,鄭玄認為是由祿轉過來的,是祿字之誤。在《禮記》中有祿衣之稱。這說明祿衣自古就有禮製也。諸侯夫人祭服之下,鞠衣為上,展衣次之,祿衣次之。衆妾亦以貴賤之等服之。鞠衣黃,展衣白,祿衣黑,皆以素紗為裏。明白了古時禮製,就好理解,詩中“緑衣黃裏”之比意,就是詩人要說未說的本意。從禮製的角度來說,這種穿着是不倫不類,不合古之禮製的,表明以下僭上之勢越演越烈,禮崩樂壞到了什麽地步。
有人非要把緑衣作寫實來看,顯然一開始就似通非通。古代有顔色的衣服,衹有貴族君子纔穿得着,普通人着粗布葛衣,也就是那種自織自染的衣服,未聞有普通人穿一襲緑衣者。《樂府雜言》“雅樂部”載:“協律郎皆緑衣大袖,戴冠。”《西遊記》裏有“緑衣仙女”,《聊齋志異》裏面的柳秀纔“峨冠緑衣”,衹不過,後者都非人。
古,通故,似是而非。我通檢《十三經》,“古人”二字在《尚書》、《左傳》出現次數13次,沒有把古人解作“故人”的,更無法與“故妻”聯繫起來。如:
《召誥》:“今衝子嗣,則無遺壽耇,曰其稽我古人之德,矧曰其有能稽謀自天?”
《秦誓》:“古人有言曰:‘民訖自若,是多盤。’”
《左傳·僖公七年》:“古人有言曰‘知臣莫若君’。”
如此等等。在《詩經》中“古人”二字衹出現這一次,何以同時代的一個詞,偏偏衹有這一個要解作“故妻”?這恐怕也是革命傢的發明。“我思古人”,在這首詩裏面就是指古之君子,即那些當初製禮作樂、謹行禮製的君子。鄭箋雲:“古人,謂製禮者。我思此人定尊卑,使人無過差之行。古之聖人製禮者,使夫婦有道,妻妾貴賤各有次序。”這種解釋不錯。詩中人為什麽突然想起古人?就因自己的遭遇,禮製崩壞,上下錯位,致使自己遭此大變,同時也感傷時代世情,渴望有古之君子能重整綱紀。“緑衣黃裏”等句都是以興兼比,說明世道不正。
牟宗三說,讀書有三難。有人明白一句話,但是不能明白幾句話,明白幾句話,不一定能明白一段話,明白一段話,不能明白整篇文章的旨意。
可憐的莊薑夫人,本來是史上一位非常賢德的女性,在世時,莊公辜負了她。《邶風》中,除了這首《緑衣》,還有好幾首詩都涉及這位夫人,說明她的人品、德行事跡在當時就能被人們理解或同情。五百年後,也長期活在人們的心裏。我看她的死,不是莊公的責任,而是現代人把她活活咒死的。
可嘆她生不逢時。三千年前,她已經領教了世態炎涼,她活着的時候,禮崩樂壞,小妾上僣。她所吟詠的《緑衣》,三千年後,依然感覺到是在為今人而悲詠,我在2006年的夏天讀此詩時,感覺猶如“2006年的第一場雪”:
祿衣呀祿衣,怎麽成了黃色的襯裏?我心裏的悲傷啊,何時能夠停止?
祿衣呀祿衣,怎麽成了黃色的褲子?我心裏的悲傷啊,何時能夠忘記?
祿衣和絲綫,你怎麽能夠這樣染製?我懷想古代的君子,衹有你才能糾正這種世道。
我穿着葛布,迎着這寒風久久站立,我懷想古代的君子,衹有你與我同心高潔。
三千年前的孔子聽了這悲吟,說了一句話:“《緑衣》之憂,思古人也。”(上博簡《孔子詩論》)三千年後的我聽了這悲吟,也想接着說一句:“今人之憂,不思《緑衣》。”
燕燕:杜鵑之後又一種傷心的癡情的鳥
燕燕於飛,差池其羽。之子於歸,遠送於野。瞻望弗及,泣涕如雨。
燕燕於飛,頡之頏之。之子於歸,遠於將之。瞻望弗及,伫立以泣。
燕燕於飛,下上其音。之子於歸,遠送於南。瞻望弗及,實勞我心。
仲氏任衹,其心塞淵。終溫且惠,淑慎其身。先君之思,以勖寡人。
——邶風·燕燕
在現代很多女孩的姓名中,都有一個“燕”字,喜歡被人親昵的稱之為“燕燕”。是啊,這個名字有着說不出的簡潔和輕盈,鶯軟和嬌愛。在男人的眼裏,這名字本身就是一種風流:它可愛而不可近,可親而不可褻。即便捕獲了它的心,也擔心隨時可能飛走。這樣的鳥自有一種靈性,這樣的女孩更有一份自愛的品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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