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义说部 民國春秋   》 第一捲·第十九章 鐘山風雨      劉鳳舞 Liu Fengwu

  南京成為清朝政府在長江流域的一座孤城。兩江總督張人駿有督署衛隊2000人;江南提督張勳率江防軍23營,計7000人駐南京。張勳字紹軒,江西奉新人,1884年投軍,1891年任廣西參將。1895年參加袁世凱小站練兵,充工兵營管帶,後隨袁世凱鎮壓義和團,升至總兵。1902年調北京,多次扈從慈禧太後及光緒帝。後調奉天任職,1908年升雲南提督,後改任甘肅提督,1910接任江防營,駐浦口,1911年8月任江南提督,思想頑固,極端忠於清朝,是個兇殘能戰的悍將。張勳部下有兩標領,一是王有宏,一是趙會鵬,各領10營,其餘3營由張勳直轄,稱為親兵。
  武昌首義後,江防軍手持大刀,到處搜索革命黨人,遇着剪去辮子的青年,立即逮捕,押往小營、一枝園、萬關等處刑場。殺人無數,謂之“殺和尚頭”,殺後懸首示衆,慘不忍睹。南京下關儀鳳門等,都有江防兵把守,城內無辮青年不敢出走,嚇得戴上假發,坐在傢中,不出大門一步。
  南京城裏駐新軍第9鎮,統製是徐紹楨。徐紹楨字固卿,廣東番禺人,舉人出身。曾任福建武備學堂總辦,江西常備軍統領等職,1905年任新軍第9鎮統製,倡行徵兵製。第9鎮屬第17、18兩協,有第33、34、35、36四標、馬隊1標、炮兵1標、工程兵1營、輜重1營、憲兵3營,是一支建製完整、裝備精良、有較強戰鬥力的部隊。鎮司令部、17協司令部、33、34標以及馬、炮、工、輜、憲兵各部隊駐南京,18協司令部、35標駐鎮江,36標駐江陰。
  第9鎮的革命黨人活動,始於著名革命黨人趙聲擔任33標標統時。趙聲乃江蘇丹徒人,原名毓聲,字伯先,號百先。1902年畢業於江南陸軍師學堂的理論先驅。主要代表人物有:德國的海德格爾、雅斯貝爾,遂傾嚮反清革命。次年遊日本,與黃興結識,歸國後任兩江師範學堂教員,撰寫七字唱本《保國歌》,秘密散發,宣傳革命,為當局所忌,離南京,赴長沙,任實業學堂監督。1905年,謀於新軍在保定秋操時策動革命,未成,到南京任督練公所參謀官,在江陰訓練新軍。不久辭職,隨郭人璋到廣西,任巡防營管帶。年餘,仍回南京,任33標2營管帶,旋擢該標標統,曾援引柏文蔚、倪映典、熊成基、林之夏、林述慶、陶駿保、冷遹等人先後來第9鎮任軍佐。
  孫中山派吳暘𠔌到南京組織同盟會,柏文蔚的嶽王會南京分會集體加入同盟會,趙聲、林之夏、冷遹、林述慶、伍崇仁、孫麟、韓金聲、何遂、楊韻珂等人以次加入,公推趙聲為長江盟主,設機關於鼓樓之東,先定玄武湖之湖神廟為會議地點。
  趙聲進行革命活動,被兩江總督瑞方發覺,便赴廣州,在新軍中擔任標統,並籌謀廣州新軍起義。
  雖然趙聲等人離開南京新軍第9鎮,但留下了不少革命種子。
  武昌首義後,張人駿、張勳等人嚴重疑忌新軍,便將新軍子彈收繳,又收新軍炮6挺、機關槍6門。與此同時,將駐浦口的江防軍調入南京,人發500顆子彈。新軍和江防軍,便成冰炭。新軍衆論沸然,無不發指眥裂,終日聚議,均欲與張勳的江防軍作生死拼,因子彈未能得手,是以纍欲起事而又纍蹶。張人駿、張勳摸透新軍用意,乃於獅子山北極閣高架大炮數尊,炮口對準33、34標;水路又於三叉河要道架大炮一尊,炮口對準工、輜兩營。新軍無子彈,日坐愁城。
  張人駿要在新軍各標營大事搜捕,召徐紹楨密議。徐特異議,謂是適以激變,張人駿不敢輕舉妄動,便將新軍5000人調出南京城,移駐城南60華裏的秣陵關附近。張人駿答應撥發新軍每人槍150發子彈,機關槍1萬發子彈,炮彈1000顆,彈藥和9月份餉銀於10月31日運往出防地點。出防前,各級將校欲先領彈藥,後出發。張人駿堅持到防地即發。但部隊到了駐防地方,根本不見彈藥餉銀運來,受了張人駿之騙。
  在新軍人心憤激、幾有不可終日之勢的情況下,上海革命黨人派柏文蔚來南京。柏文蔚安徽壽縣人,字烈武。原任第9鎮33標管帶,因與孫毓筠等擬炸兩江總督端方,事敗走東北,任吉林屯田營管帶。同馮麟閣、藍天蔚等計劃在東北起義。武昌起義爆發,乃去上海,受同盟會派遣來南京。南京同盟會機關設在內橋,由上江公學校凌毅、李華儂主持,策動新軍起義。柏文蔚便住在機關裏。新軍官兵知道他來到南京。有幾十人前來同他聯繫,皆以新軍有槍無彈而慮。
  新軍革命黨人以下級軍官和士兵為多,中上級軍官害怕,且有逃離軍隊者。第9鎮統製徐紹楨亦惴惴不安。新軍移至秣陵關後,柏文蔚便隨之前往。徐紹楨得知,約他相見。柏文蔚告訴他,衹要他能領導反正,當擁為都督。徐道:“餘老矣,汝輩青年,萬不可叫我做難題。”第9鎮正參謀官史久光、17協協統瀋同午、18協協統孫銘在座,反復討論,决定先上海、以次攻南京的策略。徐紹楨當即命柏文蔚返上海運槍炮子彈來,作起義準備。當天,上海光復。次日,江蘇、浙江同時光復。
  正在柏文蔚、徐紹楨等準備起義時,南京局勢突然變化。由武昌潛回南京的原第9鎮馬標排長蘇良斌,貿然在南京城內單獨采取冒險行動,於11月7日夜半縱火。督署附近衛隊和漢西門巡防營內革命黨人,誤認新軍發動起義,乃同時響應。張勳的江防軍統領王有宏親自用機關炮擊斃衛隊起事士兵20人餘人。其餘起事者力不支,乃遁去。巡防各營革命黨人相繼起事,打開城門,未見大軍來到,江防軍用槍亂擊,殺傷甚多,起事者潰散。
  次日,張人駿、張勳將巡防營未起事者即行調離城外,將城門緊團,嚴密防守。由凌毅運動的城內的響應力量、巡防軍等,因先斯發動,被各個擊破。
  駐紮在秣陵關的第9鎮新軍,在上海、江蘇、浙江、鎮江相繼光復的消息鼓舞下,急於一顯身手,不等柏文蔚從上海運彈藥來,便於7日下午下達起義的命令,計劃分三路嚮南京進攻,主力嚮城南雨花臺進擊,由瀋同午任總指揮,口號是“興漢滅滿”。
  新軍士兵把刺刀、馬刀一律開口,準備肉搏拼殺,奪取雨花臺,作為進攻南京之據點。第9鎮士兵多是勇往直前,但官長有勇有怯。有些中級軍官,本來亦不能為部下所容,於是,能逃者逃,不能逃者,衹好收起那種夜郎自大的驕傲態度,對部下俯首聽命,假意贊成,遇機再圖脫逃。
  第9鎮新軍準備在8日上午發動進攻,卻不知蘇良斌在7日夜半冒險行動,城內響應部隊已被擊潰,還以為在攻城時能得到城中內應,故在彈藥不濟的情況下,决定進攻。
  8日上午11時,各路縱隊抵達無名緯河南岸。主力縱隊先鋒騎兵剛出花神廟北端,遭雨花臺清軍守兵炮擊,但炮手的技術極差,炮彈落點離起義軍很遠。起義軍33、34標繼續前進。
  兩標展開後,始報協司令部,瀋同午急進花神廟,見兩標已成戰鬥隊形,軍隊均脫離總指揮官掌握,陷於各自為戰之情況。起義軍前隊又誤認為炮臺守軍已背叛清朝,便揮動手臂,號召守軍同起義軍聯合。當起義軍靠近守軍時,遭到守兵排炮襲擊,死者無數,少數幸存者纔伏地開槍還擊。
  起義軍除34標每人有子彈3粒外,33標及馬炮標、工、輜等營均無子彈、戰鬥不能持久。下午5時,接到從南京城內逃出的諜報員報告,方知蘇良斌冒險發動,造成失敗的消息。內應斷絶,又勢成騎虎,瀋同午决定衹能夜襲,組織敢死隊100人,每人發8發子彈,攜手榴彈猛撲雨花臺。
  傍晚,33標吹起衝鋒號,部隊嚮前衝殺。但畢竟彈藥缺乏,清軍守兵據險用機槍掃射,起義軍傷亡達200餘人,他們一面進攻,一面盼子彈運來。聽說子彈用棺材裝運而來,但終不見運到。
  9日天將拂曉,起義軍疲憊不堪,難以再戰。瀋同午暗想,天明必陷於全滅,不如背進鎮江,以圖再舉。適大霧不辯咫尺,乃命馬炮工輜隊先退,33、34標繼之。因大霧籠罩,張勳軍隊不敢追擊,也不敢下山搜索。起義軍潰敗後,大部沿句容大道退往鎮江,小部分退往安徽,也有奔往武漢的。
  張勳在南京城內大肆搜捕革命黨人,因涉戮而慘遭殺戳者達數十人。是以盜賊蜂起,隨處搶掠,人們恐慌動蕩,四出逃避,人心普遍對清廷不滿。
  原駐江陰的新軍36標早已移駐鎮江。鎮江駐有新軍18協司令部和35標3個營、36標2個營,計5個營,子彈萬發。那36標營管帶、同盟會會員林述慶,奉中部同盟會密令,同李竟成一起,率鎮江新軍起義。鎮江駐有京口副都統載穆所部旗防步兵1500人、山炮1營、機關炮4尊、馬隊300餘人,又有巡防隊1500人,槍械子彈充足。旗軍將山炮、機關炮分置南門城上,防禦新軍。但旗軍兵力搖動,夜不敢眠,紛議他徒,一夕數驚,紛紛隱匿財産,已無戰鬥力。
  李竟成由滬到鎮,策動駐鎮各部隊暨各界志士,齊舉義旗。李竟成同林述慶密議後,召開軍事會議,推林述慶為鎮江總司令,許崇灝為參謀長,於11月5日發動起義。
  起義軍包圍了鎮江,威脅旗兵,並派人往旗營勸降。京口副都統載穆,深知旗兵遊情日久,不堪一擊,恐戰事一啓,旗人遭屠殺。又以大勢已去,非鎮江一隅所能抵抗。當地士紳等又反復勸說,遂傳令所屬馬步各旗,一律繳械,共步槍數千支、炮數門、馬數百匹。
  駐鎮江的水師管帶徐寶山,經李竟成聯繫,渡江開往揚州。駐鎮江的張勳所部江防營,也經李竟成聯絡反正。
  於是,鎮江未經戰鬥便宣告光復。林述慶被推為鎮軍都督,陶駿保為參謀長,李竟成為軍務部長。
  柏文蔚從上海運武器彈藥來到鎮江,被推負責招集從南京撤退的軍隊,以待整編。尚有從南京城內墜城而出的巡防軍千餘人,也被柏文蔚改編為先鋒隊兩營。
  第9鎮新軍退集鎮江時,徐紹楨自赴上海,同滬軍都督陳其美和旅滬各團體接洽,商議聯絡各方進攻南京。
  11月11日,滬軍都督府議推徐紹楨為進攻南京聯軍總司令,電請江蘇、浙江兩省都督府公認。
  但是,徐紹楨原來所統率的第9鎮兵力,均全部轉入林述慶控製之下,林述慶便不再歡迎空手赤拳的徐紹楨重新做他的上級。然而,林述慶的資望遠不能與徐紹楨相比,鎮軍內不少人勸他服從徐的領導,同盟會會員林之夏勸之不從,乃不辭而別,表示脫離鎮軍。後經柏文蔚再三勸說,林述慶纔勉強表示同意。
  徐紹楨從上海乘火車來到鎮江,召集各方代表會議,組織蘇浙聯軍總司令部,徐紹楨為總司令,顧忠琛為參謀總長,孫毓筠為軍事參謀。主要兵力有鎮軍、蘇軍、浙軍、淞軍四支,還有海軍相助。鎮軍包括原第9鎮全體部隊,編成鎮軍第1鎮,以柏文蔚為統製,受鎮軍都督林述慶管轄。下屬兩協,第1協為前衛,第2協為總預備隊。蘇軍由協統劉之潔率領,共步兵4營,炮馬各1隊。淞軍黎天才部,共步兵600人。浙軍朱瑞部,步兵1標、馬隊2營,炮兵2隊,工程輜重各1隊。此外,後期開到的還有:洪承點的滬軍義勇隊,江陰、淞江的巡防營,以及女子國民軍30名。這些軍隊中,鎮軍和浙軍戰鬥力最強,淞軍雖人數不多,但慓悍善戰。
  徐紹楨於11月16日召開緊急軍事會議,林述慶、柏文蔚、劉之潔、朱瑞、黎天才等參加。决定分兵三路:淞軍為北路進攻烏竜、幕府兩山;蘇軍為南路進攻雨花臺;浙軍、鎮軍為中路,鎮軍攻天保城,浙軍攻紫金山。各路軍作出發前準備。20日,徐紹楨發出命令,各路從速進攻,海軍隨同前進。
  聯軍各路嚮南京進攻,首先取得突破的是北路的烏竜、幕府兩山炮臺。聯軍總司令部的同盟會會員官成鯤曾任幕府山炮臺官,同炮臺兵感情一嚮融洽,立意策計運動炮臺兵反正,秘密謁見徐紹楨,徐紹楨十分高興,遂派徐朔相助。官成鯤、徐朔密召兩臺弁兵,曉以光復大義,弁兵表示願意響應。徐紹楨立刻調淞軍黎天才軍600人和浙軍馬隊,在夜間隨同官成鯤、徐朔直赴烏竜山麓,直達山巔,炮臺兵開門歡迎,改插白旗。拂曉,又分兵占領幕府山。捷報傳來,徐紹楨立刻任命官成鯤為炮臺司令,並留黎天才所部鎮守兩山。
  張勳命令獅子山炮兵轟擊幕府山炮臺。獅子山、幕府山炮兵都係湘人,彼此心心相印,不願轟傷同鄉,故獅子山之炮,衹轟幕府山麓,或半山,或越山而過,從未命中。
  25日,聯軍嚮南京正面發動進攻。以朱瑞為支隊長、呂公望為參謀長的浙軍3000餘人,是進攻的主力。這支戰鬥力較強的部隊,經東流市嚮麒麟門前進,同清軍展開激烈的戰鬥,擊退從馬群來的清軍,一舉占領紫金山東部,右翼在孝陵衛附近,左翼到達紫金山中部。清軍統領王有宏被擊斃,死者1000餘人,被俘數百人。王有宏是張勳的一員大將,素來慓悍善戰,他戰死,對清軍士氣是個很大的打擊。
  因張勳部的輜重在浦口,鎮軍柏文蔚率11營渡江,嚮六合前進,作為攻擊南京的右側支隊。
  劉之潔所部蘇軍嚮上方鎮進攻,並占領了上方鎮。
  占領幕府山的聯軍,嚮城內北極閣兩江總督府、滿旗將軍府和張勳提督府等衙門轟擊,炮聲震天。1枚炮彈命中北極閣,在總督張人駿、滿旗將軍鐵良和提督張勳3人居住的廟宇內爆炸,擊毀了2尊小炮,那3位清朝大臣膽戰心驚,驚慌失措地逃入附近的日本領事館避難。
  聯軍總司令部移駐麒麟門,命鎮軍速撥步兵1標、騎兵2隊、山炮8門,到前綫助攻。
  張勳見聯軍圍城很緊,於11月26日拂曉5時,親率奮勇隊4000人,旗兵1000餘人,襲擊聯軍。戰鬥自晨至夕,清軍不支,退入城內。浙軍奮勇追擊,直到朝陽門外。
  張勳從此衹知消極守城,再不敢相機出擊。聯軍對南京已成合圍之勢,張勳部隊正無異坐以待斃。
  聯軍總司令部發佈嚮天保城攻城命令。
  天保城地處南京城東朝門外的鐘山半腰,鐘山山勢高峻,居高臨下,俯瞰南京全城。天保城上築要塞,既高且峻。天保城地形窒礙,起伏無定,山路崎嶇,羊腸麯徑,利於守,而不利於攻。天保城為攻取南京之要點。南京過去一直流傳着這樣的兵諺:“要得南京城,先打天保城。”
  敵軍在天保城設江防兵1營,旗兵400人,炮10餘門,機關炮4尊。敵軍以堅強之兵力,憑險死守,接電話與城內通消息。
  徐紹楨下令鎮軍、浙軍、輔以洪承點的滬軍,以及剛剛趕來的粵軍,會同猛攻天保城。
  30日下午,林述慶率鎮軍第2標,同浙軍2隊、滬軍義勇隊以及粵軍從鐘山山麓,攀藤附葛,猛力衝鋒。清軍彈如雨下,戰鬥異常激烈。鎮軍管帶楊韻珂、浙軍敢死隊隊長葉仰高等戰死。
  12月1日晨6時,聯軍終於攻剋天保城。爭先衝上天保城者,為鎮軍連長季遇春。是時,浙軍、粵軍亦由兩翼相繼攻入。滬軍亦派隊增援,始把天保城完全占領。
  聯軍在攻剋天保城的同時,蘇軍也攻占了南京城南的雨花臺。
  天保城既破,南京再也無法堅守。張勳遣清軍統領鬍令宣、被俘的聯軍總司令部顧問史久光出南門,手執白旗,臂纏白布,投蘇軍司令部,謁見劉之潔求和。
  當晚,張勳率殘餘部隊潛出南門,由大勝關一帶渡江,赴浦口。兩江總督張人駿、滿旗將軍鐵良,倉皇搭乘日本軍艦“秋津州”號出走。
  南京城內軍心本來不穩。張勳待軍不均,素來厚於江防軍,薄於巡防軍。每戰必令巡防軍衝前陣,少卻則令江防隊以炮擊之。城中缺米,江防軍有食,巡防軍則無糧,苦戰數日不得食,甚慘。張勳走後,鬍令宣和巡防營統領張聯升、趙榮華等,各率殘部投降,開城門迎聯軍入城。鎮軍林述慶部從太平門入城,蘇軍劉之潔部從南門入城,徐紹楨率聯軍總司令部從馬群開拔入城。
  張勳率殘部嚮浦口潰退,遭柏文蔚部截擊,繳得槍械餉銀甚多。柏文蔚藉機擴充了部隊。
  原新軍第9鎮主要兵力都落入鎮軍都督林述慶的手裏,林述慶實力雄厚,頗有不可一世之概,不願受徐紹楨控製,他率部入城後,擅自住於兩江總督署花園大洋房內,署內全駐鎮軍,不許其他部隊入署。他不再打着鎮軍都督的旗號,自改稱江寧都督。徐紹楨率聯軍總司令部到兩江總督署,鎮軍不準他們入署。徐紹楨衹得將總司令部帶往諮議局屯駐。
  徐紹楨雖然號稱聯軍總司令部,衹能仰人鼻息。林、徐不和,使南京城內開始出現混亂現象。聯軍兵力雖以鎮軍為最強,但其他各部隊對林不服,認為林述慶不過是原係徐紹楨的部下的管帶,論其資望及功勳,實相差甚遠,揚言要舉兵攻之。蘇浙兩省也對林述慶不滿,甚至連鎮軍內部亦反對林述慶夜郎自大的行為。林述慶自稱都督,無法控製南京全局。城內浮動,其勢洶洶。有謀暗殺的,有謀圍攻督署的。
  徐紹楨處境狼狽,力辭重任。他致電各省軍政府並各報館:“已將南京城光復,民軍陸續進城,此皆群策群力所致,楨實無絲毫之力,善後諸務極繁,務求諸公推舉都督以圖長治久安。俾楨斂身歸隱,沒齒銘感。”
  黃興、宋教仁、章太炎以及滬軍都督陳其美立即復電:“此間已公推程德全移駐江寧,為江蘇都督,並推林述慶為出徵臨淮總司令。東南要人,本黨英俊,共表同情。德全即日赴寧,北徵尤為重要。”
  江蘇省議會全體議員復電稱:“江蘇本為一省,寧蘇分治,原屬滿廷弊政,今既改為共和,一省之中應衹設一行政總機關,俾民政有所統一。而寧蘇相較,自以駐寧為宜。程德全平昔行政,註重民事。現在金陵光復,擬即請程公移駐寧垣,撫綏保定以慰全省民望。”
  早在聯軍集合於鎮江進攻南京之前,徐紹楨見林述慶欲另立聯軍總司令部,曾電緻上海總機關部,力辭總司令職。上海總機關部便改舉程德全為總司令,以徐紹楨副之。程德全自稱無軍事學識,通電力辭,但允許親赴前敵撫慰各軍。上海總機關部以軍事緊急,電請徐紹楨以國為重,勉任其難,徐紹楨不得已,遂率聯軍嚮南京進發。
  12月3日,同盟會要人宋教仁、於右任等由滬赴寧。宋教仁面見林述慶,勸道:“倘程公督寧,一切軍需上補充,必能極力擔任,不使君絲毫掣肘。”
  林述慶迫於南京情勢,終於允諾,參謀長陶駿保即執筆立草電稿,付電局拍發。其電文中有一省不可三都督之語。自此電發出,南京城內混亂的局勢消弭。
  於右任等立即致電陳其美:“林都督承認臨淮司令任務,軍民全體急盼程都督火速莅寧,維持治安大局。”
  程德全於12月6日,從上海乘專車到達南京,隨即就任江蘇都督。從此,江蘇省會由蘇州遷往南京。
  林述慶被改舉為北伐臨淮總司令,但鎮軍中許多人對他並不心服。進攻南京時,林述慶委柏文蔚為鎮軍第1師師長,徐寶山為鎮軍第2師師長,鄭權為鎮江軍政使。林被推為總司令後,即赴浦口晤柏文蔚,商量就職和北伐事宜,柏對林態度冷淡,商談也毫無結果。林述慶又赴揚州去晤徐寶山,徐也不加理睬。他衹得回到鎮江,與鎮江軍政使鄭權商議,鄭亦無所表示。那雄心勃勃的林述慶,不得已,衹得宣佈下野。
  武昌形勢十分危急,黎元洪已退洪山,致電南京求援。宋教仁、於右任便派淞軍黎天才率部往援。黎是湖北人,積極贊同赴武昌,遂將收編的巡防營張聯升、趙榮華部同淞軍合組一師,以黎天才為師長,星夜馳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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