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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 陳魯豫·心相約 》
這個女孩好奇怪
陳魯豫 Chen Luyu
在香港,每一座公寓大樓的大堂都坐着一個保安。說是保安,卻多是些年過半百的香港大爺,真不知道憑他們的體格怎麽能保居民的平安。不過,我倒挺喜歡我們樓那些大爺。他們態度友善,看見我大包小包地回來總是熱情地幫我開門。但我從不和他們聊天,因為大爺們都聽不懂普通話,我又不肯入鄉隨俗,一句廣東話也不會。於是,我和大爺們衹能用點頭,微笑進行溝通。保安大爺平常大概衹看粵語影片,所以並不知道我是做什麽的,在大爺眼裏,我是一個經常出差的大陸女孩,沒準是空姐吧!
我開始做早班車了。第一天凌晨4∶30大爺見到我端着咖啡杯,睡眼惺忪地走出電梯時,吃驚得甚至來不及衝我微笑了。我呢,那麽早起床,人又緊張,根本沒心情和他打招呼,衹是直眉瞪眼地晃出了大樓。
第一天的直播很成功。八點半鐘,我帶着煥然一新的心情回傢了。在大門口見到上早班的大爺,我咧開嘴衝他樂着,又破天荒地用廣東話說“早安!”
大爺看見我,樣子有些吃驚。我突然意識到,我還沒卸妝呢,和平日裏素面朝天的樣子大概有些距離。我倒沒多想,樂呵呵地進了電梯。
早班車順利地開通了,我也過起了和別人的日程表截然不同的生活。保安大爺們開始覺得奇怪,這個女孩突然不出差了,每天早晨4點,外面還黑咕隆咚呢,她就披頭散發,神情恍惚地出門,見人也愛搭不理的。到上午8、9點鐘,正是別人出門上班的時間,她倒濃妝豔抹地回傢了,她到底是幹什麽的呀?
大爺們仍然衝我微笑,但笑容中多了一絲憂鬱和擔心。時間一天天過去了,大爺們的表情愈來愈憂傷。我知道他們有話想問我,但又不好意思打探別人的生活。於是,我們就在尷尬中保持着沉默。
時間大約過了半年。
有一天,我最喜歡的大爺“我心狂野”(這是我和許戈輝給他起的名字。因為他是所有保安中最害羞的一個,臉上總是一副不好意思的樣子,但我和許戈輝卻認為他是那種外表冷漠,但內心火熱的人。所以起名“我心狂野”。)在我下樓取信的時候,一直在我身邊溜溜達達,那天我的信又特別多,我正一封封地翻看,順便把垃圾郵件扔進廢紙箱,大爺突然冒出了一句廣東普通話:“你是做什麽工作的?”
我愣住了,不相信大爺居然有勇氣說起了國語,我大為感動,一字一句地說:“我在電視臺工作!”
“電視臺!”大爺大聲重複了一下,神情明顯輕鬆了許多。“你早晨返工好早咯!”大爺又問了一句,這回廣東話又出來了。
“對,因為我是做晨早新聞的!”我也用普通話的發音加進了廣東話的詞語。
“哦……!!!!”大爺一定是粵劇票友,那一聲“噢”足足拖了10秒鐘。從那聲音裏,我聽到了如釋重負的感覺。我讀懂了“我心狂野”的潛臺詞:“我說我一把年紀,見多識廣,不會看錯人的,這個女孩是個好女孩!”
這下我倒不好意思了。我紅着臉,說了句“唔該噻!”(謝謝!)註解就抱着信衝進了電梯,大爺一直看着我,臉上笑開了花。電梯門關上的那一刻,我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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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料來源】長江文藝出版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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