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智只笑不语。
蒋大姐说:小叶多好!希望我们回来这里的时候,看见你们已经结婚了。
阿智还没搭话,沉默了很久的丈夫却开口了:"咱明儿搬到隔壁住,后天回来。"
小叶乐了。
阿智后来跟我们说,他们还要回到深圳去的。他们每半年都回去一次,回去见见老朋友,看看深圳变成什么样子了,以免以后回去无法适应。
如影随形的小叶对他来说,就是一个和他在一个水纹中的浮萍,并排漂泊。
有一天,旅店的人基本上都出去玩了,阿智得空就过来跟我们聊天,他给我讲了一个故事--泸沽湖鸭子的故事。
泸沽湖畔,母亲湖的身边,最自由的生命不是人,而是畜牲。泸沽湖所有的动物都是放养的。泸沽湖的猪拱着泥,寻找食物,面着栅栏腾挪起跃,练出一张又长又尖的猪嘴和四只精瘦的蹄子,滚出一身乌黑,与野猪无异。
所以,摩梭人看着"晴天"的鸭子和"天上人间"的鸭子,每天相约结伴游向湖心的野鸭群时,一点都不感到讶异。他们看惯了放养--那每天出入于里格的旅人不就是自我放养的人吗?他们还会回家的,就像是鸭子们,黎明出游,长夜当归。
鸭子们就这样相伴了一个月,半年,一年。有一天,主人惊奇地发现,鸭子们已经长得膘肥体壮了。
一个清晨,黎明的光线还没有惊扰鸭子,它们静静地蹲在岸边,安睡在风里。这时,主人悄悄地起床了,他偷偷地摸到岸边,轻手轻脚地挪到距离鸭子一尺远的地方,预备好扑拿的动作。
一切都静悄悄地,只有风的紧张。
"扑通扑通"两声,鸭子们先于主人前一刻跃入水中,随即"呀呀"叫着,惊魂未定地回头看见主人湿淋淋地爬起来,气哼哼地挤着衣服上的水。
猎食的阴谋告破,鸭子们依旧健忘,依然晨起暮归。
几天后的一个黄昏,夕阳把母亲湖的衣裳描得绯红,鸭子们游弋在蓝色的怀抱里,姗姗归去。岸边的主人,向着湖心,投出一个优美的抛物线,"轰隆"一声巨响,土制的炸药爆炸了。
蓝色碎了。
一泊血漾开了一湖蔚蓝。
主人划着小船,很快就把那只被炸死的鸭子血淋淋地拎回来了。
另一只鸭子从此形单影只,但不再健忘,遂不再上岸。许久,人们已经无从辨认野鸭群里,那只很久没有回家的鸭子。
回来厚,先庆告诉我一句话:生活似乎有很多选择,其实都没有选择。她说的时候,我想起了泸沽湖那两只鸭子。
阿智讲故事的时候用的是大白话,简单点说就是"炸鸭子吃"的故事,当时L听得哈哈大笑,他那脑子里可能就这么一幅图景:鲜美的烤鸭!如果当时他是饿的,可能整个泸沽湖都会被他想象成鸭汤。
摩梭人这种幽默的吃法开始也能让我发笑,但回来深圳之后,回想起这个故事,就再笑不出来了,也写不出诙谐来。我们自我放养了几个月后,最终和鸭子一样等待被生活扔炸弹的那天。
可能一切生灵和人一样都有宿命,但能偿愿。
鸭子的壮烈不需祭奠。
泸沽湖的鸭子
几天后,我们就告别了泸沽湖回到了丽江,离开丽江的时候,我们一直挂记着一个人:马玲。马玲是水上人家的老板,我们在这里住了很多天,天天骚扰她工作。
马玲说她自己是东北人,但从身材上看一点都看不出有东北的血统。她很瘦,喜欢四处游荡,毕业后游历了几年,来到了泸沽湖,就再没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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