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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人评传 》 山岩上的肖像——聶魯達的愛情·詩·革命 》
最後的歸宿(2)
趙振江 Zhao Zhenjiang
滕威 Teng Wei
那一年,聶魯達在黑島開始創作獻給瑪蒂爾德的愛情十四行詩,一共寫了一百首。在詩中他似乎跟輿論鬥氣似地大聲呼喚愛人的名字,他要讓全世界都聽到並傳誦她的名字。在那些熾熱的詩句中,他坦然而自豪地贊美瑪蒂爾德,無拘無束地表達着對她的愛和迷戀。他封她為女王,將自己的一切獻給她。 瑪蒂爾德曾經三次懷孕,可惜的是,三次都流産了。她最終也沒能滿足聶魯達渴望再有個孩子的心願。但是這並未影響他們之間的感情,聶魯達在瑪蒂爾德最後一次流産時說,如果懷孕可能會損害她的健康,甚至生命,他寧願不要孩子。雖然沒有孩子,但是還有他們兩人,還有他們之間的愛情。對於他來說,最珍貴的是他的巴多哈(Patoja)——聶魯達給瑪蒂爾德起的昵稱。 在他們共同生活的二十幾年裏,瑪蒂爾德不僅無微不至地照顧聶魯達的起居生活,還幫他謄抄詩稿,陪同出席各種訪問、聚會,這些事情是瑪魯卡和黛麗婭從前不願意為他做的。而且漸漸地,瑪蒂爾德也變得越來越堅強、沉穩、勇敢、謹慎,成為聶魯達革命鬥爭生活中的臂膀。聶魯達在獻給瑪蒂爾德的詩中多次號召、激勵她和他一起為和平而戰鬥。比如在《旗幟》一詩中,他寫到“起來,你快快站起來,和我站在一起,讓我們肩並肩,去戰鬥,衝破罪惡的羅網,推翻製造饑餓的制度,粉碎製造貧苦的體製”。瑪蒂爾德也的確沒有辜負聶魯達對她的期望,她一直堅定地相伴聶魯達左右,直到1973年9月23日他生命最後一刻的來臨。在聶魯達身後,瑪蒂爾德不屈不撓,絲毫不被皮諾切特的軍權和高壓統治所嚇倒,堅持為聶魯達舉辦葬禮,那次葬禮成為阿連德被害之後智利第一次聲勢浩大的反軍事政變和獨裁的抗議活動。在料理完聶魯達後事之後,瑪蒂爾德顧不得悲傷,立即投入到整理聶魯達遺著的事業中。在當時這是一件需冒生命危險的事情,很多親密的朋友都躲起來了,其中包括聶魯達生前的得力助手、他的秘書奧梅羅·阿爾塞(Omero Arce)。但是瑪蒂爾德沒有氣餒,她找到聶魯達的老朋友委內瑞拉的著名作傢席爾瓦(Miguel Otero Cilva)。在他們的不懈努力下,聶魯達的自傳《回首話滄桑》(Confieso que he vivido)終於在1974年由阿根廷的洛薩達和西班牙的塞剋斯·帕拉爾(Seix-Parral)兩傢出版社同時出版。自傳的最後一章是“阿連德”,是聶魯達在生命的最後日子裏寫就的。他以極端悲憤的筆調控訴了皮諾切特軍事政變對人民和民主犯下的無恥罪行。聶魯達逝世後,瑪蒂爾德幾乎一直生活在獨裁恐怖之下的智利。每年的7月12日和9月23日詩人的生日和忌日這兩天,瑪蒂爾德一定會守在聶魯達的墓前,她希望告訴全世界,聶魯達永遠活在熱愛自由和民主的人民心中。在《愛情十四行詩》第89首中,聶魯達對瑪蒂爾德說:“我死時我要你的手按上我的眼睛/ 我要光明,要你可愛的手中的/ 麥穗的清香再一次在我身上飄過/ 讓我感到改變了我命運的溫柔/ 我要你活着,在我沉睡了的等待你時/ 我要你的耳朵繼續聽着風聲/ 聞着我們一起愛過的海的芬芳/ 繼續踩着我們踩過的沙灘/ 我要我所愛的人繼續活着/ 我愛過你,歌唱過你,超過其它一切/ 因此,你得繼續絢麗地如花怒放/ 為了讓你做到我的愛要求你的一切/ 為了讓我的影子在你的頭髮上漫步/ 為了讓人們懂得我歌唱的緣由”。在第94首中,他繼續寫到:“如果我死去,你一定要堅強地活着,用你純潔的力量驅散陰霾和寒冷,睜大你明亮的雙眼走遍南方,展開你銀鈴般的歌喉日夜歡唱。但願你永不停止歡笑,腳步永不遲疑,但願我留下的歡樂永不消逝”。瑪蒂爾德以此為遺訓,在聶魯達身後,矢志不渝、堅持不懈傳播聶魯達的詩歌和精神,為和平、自由、民主而戰。每次來到聶魯達墓前的時候,她都會像從前一樣,穿戴整齊,打扮漂亮,她希望詩人九泉之下能夠看到,她像他所希望的那樣,“繼續絢麗地如花怒放。” 1985年,瑪蒂爾德由於癌癥去世。 1992年12月12日,聶魯達和瑪蒂爾德的遺體終於遷回黑島,合葬一處,實現了聶魯達生前留下的遺願。 作為聶魯達的妻子,瑪蒂爾德幾乎是無可挑剔的。但是當她從情人成為妻子之後,聶魯達對她的感情似乎也發生了微妙的變化。正像加西亞·馬爾剋斯曾經說過,永遠不要把誠實和忠誠弄混了。聶魯達對瑪蒂爾德非常誠實,但有時並不忠實。這就像他在前兩次婚姻中的作為一樣。博洛迪亞回憶起,有一天瑪蒂爾德非常生氣,恰好博洛迪亞去他們傢。瑪蒂爾德一看見他進來就說:“你的朋友可不是什麽聖人。他和一幫下流的女人攪在一起”。聶魯達像被訓斥的孩子一樣,他試圖讓她平靜下來:“別那麽誇張,巴多哈。別這樣講話……”“我說的是再真實不過的事實了。”原來瑪蒂爾德發現了一幅裸體女人的畫,不是瑪蒂爾德而是另外一個年輕的女人占據了聶魯達的床。那個女人曾經像傢人一樣住在黑島,並幫助瑪蒂爾德做些傢務,陪她聊聊體己話。沒想到聶魯達又迷戀上了這個女人。但是聶魯達對她似乎有某種父親般的憐愛,有時又會在她女兒身上找到些做祖父的感覺17。 聶魯達一生都是如此。他在愛每一個女人的時候,都是真誠的,由衷的,全身心投入的;但這種真誠從不等於忠誠,不等於他一生衹愛一個女人。他渴望女人,渴望她們愛他,渴望從她們身上獲得生命的激情和創作的活力,渴望徵服她們、占有她們。女人,就像他迷戀的石頭、貝殼、書以及大自然中的萬物一樣,他的生命中一刻不能缺少她們,但他也無法從頭至尾衹喜歡一個女人,就像他無法一輩子衹喜歡一塊石頭,一個貝殼一樣。他是收藏傢,喜歡豐富、變化、差異、新奇;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和不同的女人歡愛出於同樣的邏輯。所有這些豐富了他的生命,他的詩歌。而那些女人,似乎多多少少都受到了他的愛情的傷害。  [返回目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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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料來源】上海人民出版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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