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评传 》 跟隨蒲鬆齡去夢遊   》 第19節：跟隨蒲鬆齡去夢遊(19)      桑邑 Sang Yi

　　夢境二：心中有鬼
　　人物：鬼魂
　　地點：人間與冥府
　　底色：半窗風雨與秋夜的孤燈
　　遙望童年，那裏有安徒生、格林童話，兒童畫報、兒童文學，民間故事大全，期間還夾雜着鬼怪故事。那是在盛夏的夜晚，夜風緩緩地翻動着樹葉，空氣裏飄蕩着洗澡花的清甜。一個胖老頭兒搖着蒲扇，躺在一張吱嘎吱嘎響的破竹椅裏，邊滋溜口茶水邊噴着唾沫星講得起勁。身邊圍了幾個小屁孩。
　　這個人往窗子裏一看，呵，不得了--！你們猜看到了什麽？
　　我們皆搖頭。
　　哪裏有漂亮小媳婦，是一個腦袋這麽大，牙齒這麽長，眼睛這個樣的鬼呀，站在床邊畫畫。
　　鬼也會畫畫？
　　喔，他是在一張人皮上描眉畫眼，畫完了往身上一披，嘖嘖，立馬成了漂亮女人了。
　　可這個男的不知道呀。
　　誰說不是，他還把這鬼當作個人哪。等再見到鬼，就給他這麽樣抓過來，挖了心，吸幹了血--
　　啊--一圈小孩子都跳起來四散奔逃，老頭兒在後面哈哈大笑。我也跑得飛快，卻總覺得那鬼就在我左右，脖子後面有颼颼的涼氣。好幾天但凡經過有窗子的地方，我都不敢擡頭看一眼。
　　後來知道他講的是《聊齋》裏的《畫皮》，這老頭，聊齋裏那麽多故事，偏偏講這麽個嚇人的，難不成還要為我們這幫小孩子從小進行道德教化--美色不可貪？不過它倒勾起了我對《聊齋》的興趣，他有一本綫裝的《聊齋》，在一次給我們講故事時我拿了來，裏面還有綫描插圖，小孩子也領會不到哪裏去，衹見什麽書生與狐呀鬼呀的，衹對裏面插圖感興趣。《聊齋》是成人世界，是一片桃花幻象，是須得經歷了世事之後才能進入。
　　●說一說鬼
　　"鬼"字是一象形字。甲骨文字形,下面是個"人"字,上面象一個可怕的腦袋(非"田"字),是人們想象中的似人非人的怪物。"鬼"是漢字部首之一,從"鬼"的字大多與鬼怪有關。
　　與鬼相關的詞也無好意，《詩經·小雅·何人斯》中有："為鬼為蜮，則不可得。"於是化出"鬼蜮伎倆"。一開口，滿嘴說的全是蒙騙人的鬍言亂語，稱為"鬼話連篇"。形容一個人陰險狡詐，行為舉止詭秘，不光明正大，叫作"鬼頭鬼腦"。最有名的兩個鬼卒是牛頭馬面，通常也給用來指各類醜惡之人。
　　伴隨着先民對變幻莫測的自然現象與死亡的恐懼，鬼與神逐漸産生。遠古時期先民們面對危機四伏的山林，茫茫的原野，面對許許多多不可預料的危險。尤其濃重的夜幕下，危險加重，似乎一草一木都具有了魔力，讓人們不得安寧。還有雷電、風雪、洪水、冰雹，自然不時發揮着它的威力，威脅着人們的生命。自然中造福於人類的力量，人類賦予神的形象，危害人類的，就予以鬼怪的頭銜，崇拜神靈與驅除鬼怪共生共長。這些個自然鬼大都有着獸的模樣，多是幾種動物混合體。再一類的鬼與死亡與靈魂有關，人們認為一個人有肉體與靈魂兩部分，肉體會死亡，靈魂則在死時飛走。有一詞為"魂飛魄散"，魄與魂並不同，魄隨着肉體就消亡了，魂便成為我們所說的鬼。
　　對鬼的態度一般都是排斥驅除，古時，春節要舉行驅鬼逐疫的活動，燃放爆竹也是為驅鬼祟。過年給小孩子壓歲錢，用紅紙包了放在枕頭底下，也是為免除鬼祟對孩子的危害。但對祖輩的鬼魂則是敬奉，逢年過節享受祭祀，他們都是重點。既是親情血緣，又表明根脈延續綿綿不斷。駡人最狠說"斷子絶孫"，那先人們就沒紙錢花了。於是，晚明的張潮纔說，"天下唯鬼最富,生前囊無一文,死後每饒楮鏹;天下唯鬼最尊,生前或受欺凌,死後必多跪拜。"Q
　　鬼也有節日，農歷七月十五，民間俗稱鬼節。屆時鬼門關大開，成千上萬的孤魂野鬼涌嚮人間，期間佛傢也舉行盂蘭盆會。盂蘭盆會是隨佛教活動。源起於目連為救母而以鉢盛水飯潑給衆餓鬼的故事。後結合對先人的祭奠，演變成祭奠祖先、施捨野鬼的活動。
　　在我們爺爺奶奶輩的敬畏鬼神的年代，每到這天都會有一個專人，負責挨傢挨戶收點酒菜紙錢，到路口與郊外施捨那些沒人祭奠的孤魂野鬼。那真該是個感人的場景，一般都是個老頭兒，在夜幕初降的傍晚，在漸漸升起的霧靄中，在空曠的大路口點燃一張張紙錢，一陣風來，化成灰燼的紙錢隨風而上，如同飛舞的黑蝴蝶。明明滅滅的火光映着老人滄桑的面龐，連同灑在地上的酒，都充溢着對生命的尊重與悲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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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料來源】山東大學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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