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文学者 孔子 Confucius   》 第187节:第三十章(2)      高光 Gao Guang

  曾参说:子贡白天经商,晚上读书,回来问:读了多少?子贡说,我三天不学习,赶不上子路。他很累,也困,但没办法,就只能把头发捆起来,用绳索吊在梁上,手里拿着一把刻竹简的短刀,一困一累就扎自己。学生们泪眼汪汪地看曾参,他们很崇敬子贡,颜回、子贡、子路、冉求这些追随夫子各国周游的弟子在讲述时都变成了凝定的塑像。他们越来越被人崇敬,成为人们的心中之神。
  阳虎在他的府内见冉求,他的府堂是新的,有许多玉器古玩,阳虎说:你看看,看看这个鼎,是商汤的宝鼎,我得到了,你说好不好?冉求说好。阳虎指着冉求:会说好话了是不是?你跟着夫子走各国,多了历练,跟原来的冉求不一样了。季孙上大夫刚刚执政,他问我,要谁回来?我说,要冉求啊。他说,冉求不是跟孔子最亲近的那个弟子吗?要他回来干吗?老上大夫临死时说,要孔子回来,可孔子回不了鲁国。冉求心里想着子贡的话,要趁机请求夫子回鲁,但看着阳虎,他没说,阳虎不想夫子回来,夫子能回来吗?
  阳虎说,我主张你回来,你说,老大夫临死时要夫子回来,人哪,怎么临死前都惦念夫子呢?冉求说:夫子做人,冰清玉洁。阳虎嘻嘻笑:别胡扯了,说好女人,才用这个字眼儿。我主张你回来,你是这些人里最忠于鲁国的,你不断地报告孔子的消息,你回来就好,我告诉你,鲁国的事儿,我说了算。你去季孙家做主管,有什么事儿,得报告给我。我是个小人,你明白吗?
  冉求说:明白,只是一般人从来不说自己是小人。
  阳虎说:我就是个小人,连孔夫子都说我是小人,我就是个小人。
  冉求匆匆赶至孔子家门,心想:夫子走了这么久,家一定很破败不堪了吧?眼前似乎是破败的房屋,孔子老妻病恹恹的愁容。忽地路转,他站住了,看到了一群人,有子张、子夏,有曾点、曾参。众人且舞且歌,来迎冉求。冉求顿时流泪了。
  弟子们说:都说他长得好看,也一般啊,像个小老头儿。混得不好,连一辆车也没混上。他在各国做过官吗?没有,没有。看来他还是不行啊。
  冉求假装没听见,曾点、子张、子夏笑着,与他寒暄,说夫子的事儿。曾点说:师母快不行了,你回来了,去看看她吧。
  众人转过来,进了孔子的家。冉求愣了,院子很洁净,院内的亭子也修成了大房子,像是讲堂,院门上挂了一块匾,上写两个大字“知礼”。冉求问是谁写的?说是阳虎。阳虎大夫对夫子一家很好,只是对众弟子极苛刻,又凶狠。他说,他最敬佩夫子为人,但对你们这些混在夫子名下的小混混儿不怎么看好。曾点说,阳虎有时也来讲课。冉求大惊,阳虎也能讲课了,他讲什么?曾参说,他讲做大臣的体验,弟子们说,他讲得好呢。
  冉求慢慢走进夫子的家门,跪在院内,一步一叩,向前走。身后的曾参、子夏、子张等觉得这有些逾礼,不大对头,但悲伤哀怨总关乎情,不好直说。冉求凑到了床前,跪在亓官氏的床前。
  亓官氏清醒些了,看冉求,说:你是冉求,你跟着夫子走的,你来,来,我看看你。冉求凑近,亓官氏老眼昏花,摸冉求:十多年了,走十多年了,你长得好,不像你们夫子,脑袋上长一个坑坑儿。孔丘啊,你们的夫子,他脑袋上怎么长一个坑坑儿呢?他……说没说过想家?泪水止不住,眼前模糊一片,夫子没说过他想家,冉求也惊讶,夫子怎么从不提自己的家,从不提自己的亲人呢?他是怕颜回与子路也想家,或者是他从来就不想家?他从未看到过夫子思亲,他想起与夫子在路上的情景,一切都历历在目,他发现,人与人有时是很难沟通的,他无法对亓官氏详说夫子的情形,一切人都难以想象他们的困境。有一次遇雨,雨下得很大,浇得他们全身湿透,连竹简也弄得模糊了,靠颜回的聪明,几乎是一字一句地背诵出了那些模糊得像是天书一般的夫子语录。夫子的思想在他的记忆里重生了。从那时起,颜回就把子贡的那金簪烧热,弄上一个木把柄,用它来烙字,把竹简上的字弄成烙印,这很不容易,有时颜回就给烟熏得泪水直流。孔子很心疼颜回,说:回啊,我说的话有那么重要吗?何必要把它弄成竹简呢?你看那么多的人物,都盼着自己不朽,可惜啊他们一死,人们就把他忘了,我也是,早晚会有人把我忘了的。颜回笑说,夫子,人们忘不了你,早晚会有人说起你,说起你的时候,像是讲述自己最辉煌的历史,那时这些竹简都成为见证,它见证了追随夫子的艰难历程。行程是艰难的,当车行在泥泞路上时,夫子就下来走,他走得很快,不与弟子搭话,直瞅前方。冉求曾注视夫子的目光,他是最在意夫子的目光。夫子的目光是忧郁的,是愁苦的,夫子的愁苦不是为他自己,他似乎遇上了解不开的难题,他无法去理解这个世界,与这世界格格不入,雨水再也淋不透竹简了。竹简上的烙字是他们的心血,他们把书写往事作为游历过程中的一件最完美的工作,从前这事是司马牛与颜回一起完成的,后来变成了冉求与颜回的工作。颜回用烙字弄坏了他的眼睛,他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问,只专心做这件事。在写夫子思想时,他是最信任夫子的,他认为夫子的思想是伟大的,是能够解开一切困难的,是人类的必经之路。他喟叹夫子的不遇,他认为,只要有人看得清夫子的思想精髓,必定会一生一世追随夫子。冉求从心底里不这样认为,夫子的思想是一群从庶民走向贵族的人的台阶,也许你能从这台阶踏上一条做官之路。夫子教授弟子,弟子们心底里最大的企盼决不是弄明白夫子的思想,是他们看出了,夫子的有教无类很可能使得没有机会成为贵族的人变成新贵,那新贵就是贵族。冉求的骨血里流动着的是他父亲的血,他认定能做贵族的管家就是他惟一的出路,舍此再有什么?就连夫子也是宋国的贵族,是没落的贵族。如果夫子的祖先不落魄,夫子也就是鲁国的一个上大夫,或是一个权贵,决不会去各国周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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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料来源】昆仑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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