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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文学者 》 孔子 Confucius 》
第181節:第二十九章(2)
高光 Gao Guang
子玉的心情很好,他喜歡看到別人陷入絶境,尤其是看到孔子與他的弟子陷入絶境,真令他愉快啊。他說:夫子也得了七百裏土地,夫子不滿意,我就奉大王之命,殺了夫子。孔子說:有七百裏封地,怎麽會不滿意?子玉說:宴席是好宴席,衹是沒有樂聲,沒有歌聲,就不快樂,不如我唱歌給夫子聽吧?
子玉用劍敲着樹枝搭起的桌案,大聲唱起來:
我心快活,食有魚,
你心快活,出有車。
你心快活,有土地,
我心快活,無人居。
竹籃打水喲,撈出個屁,
七百裏的土地,杳無人跡。
最苦的是你,可憐的子玉,
走路回傢,行五百裏。
子路躍起,要拔劍,恨不能殺了子玉。
子玉冷眼觀瞧,孔子呵吼子路:子路,住手!子路的手顫抖,孔子說得很平靜:子路,係好你的冠,你的冠有點兒歪了。子路係冠,手抖,便係不好。孔子說:手不能抖,無論什麽時候,君子心勇。
孔子睡得很香,他再醒來時,看到幾個弟子在一片浩渺的大湖水襯托下,正在忙碌着搭棚子。天地間,衹有兵卒們扔棄的廢物,表明着這裏曾經熱鬧過,有過許多人,但如今天地太廣阔,衹剩下他們幾個人、兩輛車。弟子們看着夫子,夫子的身子什麽時侯竟變得傴僂起來了?孔子慢慢走到湖邊,用湖水照自己的臉面,從平滑如鏡的水面上,能看得到孔子疲憊的臉。孔子看着這張臉,心頭萬千思緒,一齊涌來。幾個弟子瞅着夫子,心裏一沉一沉的,夫子失敗了,從魯國走出來,一路走來,經過那麽多的國傢,為什麽沒人贊賞夫子的治國主張呢?是夫子錯了嗎?夫子的頭髮全白了,就是顔回的頭髮也變得白了。十年過去了,一切都沒有改變。是夫子失敗了嗎?
孔子說:你們可以回傢,我一個人住在這裏。
子貢說:夫子,我們沒有傢。
誰心裏都明白,傢在魯國,那夢裏縈繞不去的魯國就是他們的傢,他們住在闕裏,麯阜城裏有他們的魂。但怎麽回去呢?一路上興衝衝走來,沒做成什麽,夫子受到的打擊最大。孔子拿出一封信說:冉求,子玉留下了這封信,季孫斯死了,他兒子季孫肥要你回去做他的傢宰,你去吧。
冉求的眼裏閃過一絲光芒,他跪拜說:夫子,我們真的沒有路可走嗎?我們真的是野獸嗎?連個有人群的地方也不容我們居住嗎?冉求哭泣着,心裏捨不得夫子,夫子帶着他們走了十年,走得太辛苦了,有時席不暇暖,人再踏上徵途,他們一路上走,走變成了目的,而目的地卻又成了臨時的居所,一旦到了目的地,纔發現這裏還不是他們的久居之處,他們真的就沒有一個能歇憩的傢嗎?
孔子很悲傷,司馬牛走了,冉求再走了,衹剩下他與子貢、顔回、子路嗎?驀地,聽得有人在唱歌,歌聲蕩在湖上,蕩在每一個人的心中,在唱一首《天地歌》,也叫《正反歌》:
天就是地,地就是天,
反就是正,正就是反,
狗就是人,人就是狗,
圓就是方,方就是圓。
上就是下,下就是上,
黑就是白,白就是黑,
強就是弱,弱就是強,
難就是易,易就是難。
歌聲很委婉,從湖水中,從樹林裏,從一片廣袤的大地上傳來。孔子很興奮,大叫道:有人,有人!你聽,有人!幾個人跑,跑得很快,他們要尋找人類,尋找能傾吐自己內心苦悶、內心欲望的人類。他們尋找到了人,樹林中有幾個人砍樹,他們是伐木人,是工匠。
子路大喘着問:你們是……是人?
工匠笑:對啊,是人,也是狗,你叫我們什麽都行啊。
孔子急不可待地問:誰教你們的歌?是一個叫老子的人吧?他是高高的個子,瘦瘦的,長一臉的白鬍須,是不是?他叫老子。
工匠笑:什麽老子?不認得,我們衹認得一個叫老小孩兒的人,他叫老小孩兒。
孔子說:他足有九十歲了吧,長得這樣子。他……他住在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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