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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评论 》 草根紅學雜俎 》
曹雪芹續妻考補遺(3)
鄧遂夫 Deng Suifu
可見,拙文所論流露了女性口吻的批語,若用通常的“傢叔”說去解釋,那是無論如何也講不通的。决不能如有的研究者那樣,僅僅把脂硯齋因書中人物的某一言行而聯想到自身經歷的批語,也牽強附會地看作是流露了什麽性別的口吻,或者自比了書中的什麽人物。過去紅學界較為流行的“脂硯齋自比寶玉”說,便是由於在這一點上把握不準而滋生出來的誤解。 許多著名學者在倡導此說時,都曾列舉過一條非常典型的批語作為證據。那就是庚辰本第十七、十八回,描寫“寶玉未入學之先,三四歲時已得賈妃手引口傳,教授了幾本書,數千字在腹內了”,旁邊有一條批語: 批書人領過(原誤至)此教,故批書至此,竟放聲大哭,俺先姊仙(原誤先)逝太早,不然餘何得為廢人耶! 許多研究者都以為,這條批語不僅說明“領過此教”的脂硯齋是在自比寶玉——即標榜自己為寶玉原型;而且其中所提到的“俺先姊”即是賈妃的原型——有人甚至確指為曹寅長女納爾蘇王妃。但這樣一來,人們又覺得存在一個矛盾:既然脂硯齋在這裏自比寶玉,表明是寶玉的原型,怎麽批語中又處處點明書中的“玉兄”、“石兄”即是作者,即是雪芹呢?於是有人便發明出一個“雪芹與脂硯同為寶玉原型”說。然而,衹要稍加剖析,此說之荒謬即昭然若揭。 曹雪芹所處的時代,極重“三綱五常”等封建倫理道德。尤其在禮法森嚴的旗人風俗的熏陶約束之下,曹雪芹無論多麽藐視這些封建的道德禮法,都絶不可能在他的許多至親骨肉尚存於世的情況下,便讓自己的作品招致“顛倒倫常”之譏。也就是說,他不可能一面宣稱書中人物的“離合悲歡、興衰際遇俱是追蹤躡跡,不敢稍加穿鑿”,一面又明目張膽地把他自己的經歷和形象,捏合到其父輩的經歷和形象之中,從而使賈寶玉這個人物在其親友的眼中變得“父不父,子不子”;並使整個的《紅樓夢》這部書,在那些處處認定書中情節“真有是事”,“作者與餘實實經過”的親屬兼助手們的眼中,變成一出“亂倫”的醜劇——曹雪芹絶不可能這樣幹。否則的話,別說他的親人(尤其是他的長輩)不會替他充當著書的助手,就是那些旗人出身的朋友如敦敏、敦誠之輩,也不大可能給他以精神和物質上的支持。 君不見《紅樓夢》開篇的楔子中,多麽生動地刻畫了一位抄錄《石頭記》問世傳奇的著書助手空空道人的典型形象麽!此人在接受“石頭”(即作者)的重托之前,是怎樣一種謹慎的表現呢?首先是,“思忖半晌”,接着,“將《石頭記》再檢閱一遍”,直到他確信此書“凡倫常所關之處,皆是稱功頌德眷眷無窮”之後,纔終於答應幫他“抄錄回去問世傳奇”。這裏面固然包含着一定程度為避文字獄之禍而作的遮飾之辭,但其中所生動描繪的稿本抄錄者的小心謹慎態度,尤其是點明連這樣一位近乎於迂闊的助手也承認書中“凡倫常所關之處”皆無可挑剔,應該說基本上符合畸笏叟之輩從批語中流露出來的思想狀態;也基本上符合《紅樓夢》一書在形象塑造方面的實際情況。所以我認為,既然無法否認作者本人是寶玉的原型,便無論如何也不應當同時又把作者的父輩也看作是寶玉的原型 。這一流傳廣遠的誤解,早就應該徹底消除了。 回過頭再來說上述的那條批語,我以為比較合理的解釋應該是:脂硯齋從書中描寫賈妃手引口傳教寶玉讀書識字,聯想到了自己在幼年時代也有那麽一位非常鐘愛自己的姐姐,從小教她讀書識字;進而感慨這位姐姐死得太早,以致後來自己學業荒疏,近乎於“廢人”。 過去人們對此發生誤會的一個重要原因,或許正在於:批書人的“先姊仙逝太早”,正與書中判詞預示賈妃的結局“虎兔相逢大夢歸”比較近似。但我認為這種近似,帶有很大的偶然性和伸縮性,不足以成為判定書中的賈妃即是批書人所稱之“先姊”的依據。而最關鍵的問題還在於:批語本身並沒有作這樣的暗示。 這就如同甲戌本第五回,巧姐的判詞“勢敗休雲貴,傢亡莫論親”,其雙夾批雲: 非經歷過者,此二句則雲紙上談兵;過來人那得不哭! 我們同樣衹能認為,批書人是在說她領教過“勢敗”、“傢亡”之後“休雲貴”、“莫論親”的況味——僅僅在這一點上是“過來人”;而决不可以說脂硯齋在自比書中的巧姐,亦即巧姐的原型之類。這樣的例子,在脂批中不勝枚舉。我們將這樣的批語同上述“領過此教”的批語加以對照,其中的誤會大約也就可以消除了。 還有一條人們十分看重的所謂“自比寶玉”的批語。庚辰本第十七、十八回寫寶玉到新建的大觀園戲耍,忽聽賈珍說:“還不出去,老爺就來了!”嚇得他帶着奶娘小廝一溜煙跑出園去,不料迎面碰見賈政引衆賓客入園,寶玉“躲之不及,衹得一邊站了”。此處有旁批雲: 不肖子弟來看形容!餘初看不覺怒焉,蓋謂作者形容餘幼年往事。因思彼亦自寫其照,何獨餘哉?信筆書之,供諸大衆同一發笑(應為同發一笑,係傳抄之誤——引者)。 此批確有不同於上舉諸批的特異之處。第一,明提“不肖子弟”(從批語後文看,似乎暗示作者和批者皆屬此列)。第二,批者初看之下,竟然以為這是“作者形容餘幼年往事”(說明批者有着與書中寶玉十分相似的頑劣形跡)。第三,批者轉念一想,又發覺作者“亦自寫其照,何獨餘哉”(這似乎足可成為“脂硯齋與曹雪芹同為寶玉原型說”的有力證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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