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思考 停滯的帝國   》 第十四章      阿蘭·佩雷菲特 Alain Peyrefitte

  沿白河溯流而上
  (1793年8月11日-16日)
  沿着白河溯流而上的航行變得單調乏味,因為唯一構成地勢起伏的就是那些不起眼的????堆。因此,大傢在8月11日到達天津時十分高興。天津是第一大城市嗎?這是毫無疑問的:那裏人口集中。英國人過去從未見過這麽多的人,哪怕是在倫敦和巴黎也都沒見過。天津位於三條河流的匯合處,“中國北方所有海運和內河航運的交叉點”。然而,英國人眼裏的天津好像是廣阔的市郊:猶如泰晤士河流經的萊姆豪斯,而不是威斯敏斯特;塞納河流經的雅韋爾市,而不是巴黎聖母院。“那裏的房子即使和倫敦最貧睏區的房子也都無法相比。整個城市都顯得貧窮和破爛。”今天,天津給人的印象也還是這樣,城市缺乏生氣,即使生活在那裏的老百姓似乎也感到乏味。
  像馬穆魯剋一樣
  “無數的人群,不分男女老少,一見到我們便像潮水一般擁嚮河岸。”世界上衹有在中國才能見到這麽稠密的人群。“老百姓擁擠着,一直走到河中心。婦女們一點也不怕把她們的小腳浸濕了。”
  鸕鶿捕魚(W·亞歷山大)
  在英國人眼裏,中國人都長得一樣:“真怪,那麽多青銅色的人頭擁擠在一起,就像在一組賀加斯的油畫裏所畫的那樣!衹不過人的面貌缺少英國畫傢擅長表現的各種變化。”
  巴羅很欣賞中國官方喧鬧、多彩的豪華排場。鑼聲、鈸聲和喇叭聲響徹雲霄;河岸邊搭起了一個戲臺,臺上有一些演員在高音樂器的伴奏下唱戲;各式各樣的樓臺亭閣用綢帶和絲質帷幔裝點得格外漂亮。他喜歡“人民群衆那種無窮無盡的快樂”,但他頭腦也很清醒:“埃勒菲-培到倫敦時所吸引的英國人不到這些中國人的一半;我們把馬穆魯剋當作野蠻人,而中國人更把我們當作野蠻人。”嘲笑,用手指指點點——人群以各種方式來否定一切奇形怪狀的東西。除中國人民以外,幾乎沒有其他民族更符合弗洛伊德對群居天性的定義:“人在孤獨一人時覺得自己是不完整的;但一個群體則排斥一切新的、不尋常的事物。”
  這種豪華排場,這種人山人海的場面,衹不過是給中國人自己安排的,“西洋人”則是其中最精彩的部分,並且也是人質。在馬戛爾尼的日記裏已可看到這種擔憂,因為在許許多多面帶微笑、殷切友好的主人中突然出現一個鐵板着臉的人。在中國官員迎接船隊順利抵達的碼頭上,站在總督身邊的正是那個曾拒絶上“獅子”號的欽差大臣徵瑞。
  天文學家對這情景作了仔細觀察:“船一拋錨,紳士們大概早已作好準備,個個穿好節日盛裝。大傢被帶到臨時搭的牌樓下。一些中國公務員用鞭子無情地抽打人群,讓他們後退。馬戛爾尼勳爵、喬治爵士和翻譯在臺上左側入座,面對坐在臺上右側的總督和欽差大臣。臺下一邊坐着英國紳士們,另一邊坐着中國官吏。牌樓是用包了紅色絲綢的竹子作柱子,染色棉布圍成的,地上鋪了地毯。”
  英國紳士們再次應邀出席宴會。欽差大臣露骨的敵視和總督的彬彬有禮形成明顯的對照。最後雙方還是就英國使團以後的日程達成了協議。使團用一周時間沿河航行到通州,然後用一天時間從通州取陸路到12英裏外的北京。使團很可能要在首都呆好幾天,因為需要卸禮品和行李,並召集去熱河的挑夫和馬車。
  這時,馬戛爾尼又再次嚮中方表示要把禮品中最好的一部分留在北京。欽差大臣不同意,他剛接到皇帝諭旨:“所有一切貢物着交徵瑞一並押送前來。”馬戛爾尼再次嚮他指出,把這些禮品運到熱河有可能受到無法修補的損壞,“沒有任何理由能強迫他贈送損壞了的禮品,因為這樣做無論對英王陛下還是對皇帝陛下都是不體面的。”幸好總督看來理解馬戛爾尼的解釋。因此,最後决定還是采取最初的安排,但馬戛爾尼勳爵仍對“欽差大臣那令人惱火的性格感到很害怕”。
  不過話也要說回來,徵瑞是遵循中國的邏輯辦事。一個進貢的使團應該把全部貢品送到皇帝腳下。英國人把最珍貴的禮品留在北京就自己貶低了自己。欽差大臣之所以讓步,那是因為他想:“這些夷人真是瘋了!”這是兩種文明之間本質上的誤解。
  脫帽還是叩首?
  馬戛爾尼驚奇地發現,和別的地方舉止嚴肅的陪同官吏相反,天津官吏好奇心強。他們毫無拘束地仔細察看英國人的一切東西:衣服、書籍和傢具。請法國讀者來判斷斯當東所作的比較是否正確:“如果必須把他們和歐洲人相比較的話,那麽他們像君主制度下的法國紳士們:舉止瀟灑,對人一見如故——但是,內心卻是孤芳自賞,並有強烈的民族優越感。”好像斯當東無意中看過總督的奏摺似的:“臣等擬於公所筵宴,俾初履中華之士,欽睹上國之光。”
  從清朝檔案看,事實上,這些表面上輕鬆的朝臣對英國人的行為十分震驚。這精美的晚宴不是總督而是皇上恩賜的,這些英國人不問問就吃,胃口極好。中國人本以為他們也會像中國人那樣在菜上來時跪倒在地。
  欽差大臣和總督在給熱河的奏摺中悄悄地提了一筆:貢使“嚮上免冠叩首”。這後兩字是表示磕頭的固定說法。但不拜倒怎麽“叩首”呢?這兩名大文豪把西方式的脫帽和中國式的頭搗地兩種不同概念揉合成一種含混不清的表達方式,從而創造出一個表示虔誠的隱喻來說明馬戛爾尼是恭恭敬敬的。
  這位可敬的老人就此脫身,衹說:“遵旨”前去指揮永定河防汛工程了。
  徵瑞則比較囉嗦。他在報告中談了貢使如何裝腔作勢,“獅子”號船艙裏挂着皇帝畫像,但他沒有見過。他還談到英國人希望把貢品留在北京,在聽說要去熱河覲見皇帝時表示不安和吃驚。最後,他說貢使錯用的頭銜已從貢品單上都劃掉了,而且哪裏都沒有傳出去,雲雲。
  冒險通信
  斯當東極其重視一個年輕中國人悄悄來船隊的事情。這位年輕人在遊艇周圍轉了很長時間。他寫道:“一名年輕人被帶到船上,他穿着整潔,舉止謙虛謹慎。這名新近改信基督教的教徒表示他忠誠於把他從偶像崇拜中解脫出來的傳教士,現冒着生命危險來完成一件使命。他給英使帶來一些信件,這既沒有得到出發地官方的批準,也沒有得到所在地官方的許可。”
  斯當東從這新信徒偷偷送信那種謹慎小心的態度發現,即使中國人之間也沒有通信的自由,在中國的外國人之間就更沒有通信自由了。在中國,沒有公共的郵政局。“衹有皇帝個人可以通過驛站收寄信件。有時,作為特殊照顧,私人信件也允許由驛夫傳遞。中國政府就是這樣猜疑不安,它壟斷嚮公衆提供或封鎖消息的權利。”
  這些信是用法文寫的,寫信的是一個法國傳教士,名叫梁棟材。他曾是耶穌會傳教士,47歲,住在中國已有四分之一個世紀了。
  第一封信是3個月以前寫的。該信既表示願意提供幫助,也嚮馬戛爾尼發出警告。無論從信的內容還是從信被送達的過程看,這信都讓人捉摸不透。梁棟材神父請求馬戛爾尼同意讓他在北京安排接見的一切物質準備工作,同時又要馬戛爾尼裝出沒有接到他的信的樣子。這位神父寫這封信是因為在5月誤聽傳聞,以為使團已經抵達天津。“閣下,我已作了一切努力為使團進行最好的宣傳。我要立即告訴閣下的是在閣下到達北京之前,切勿將他的使命的秘密和主要動機告訴任何人。如果閣下收到我的信後,要我做什麽事的話,我將不勝榮幸,一定全力為閣下效勞。”
  如果這提議出自英使之筆,那就沒有什麽可大驚小怪的:一個初來乍到的歐洲人寫信給一名已中國化的歐洲人,請他給予幫助,那是十分自然的。反之,則不然:因為大傢都衹知道這名神父是為皇帝做事的,所以他無權給任何其他人提供服務。
  第二封信是幾天前寫的,信中讓英使提防一個名叫索德超的葡萄牙傳教士。雖然大傢都知道後者敵視英國人——或者正是由於他敵視英國人而聞名,他將在熱河作英使的翻譯。“如果有關英國使團的事務像我希望的那樣是在北京處理的話,我也就放心了,因為我可以輕而易舉地消除因這個葡萄牙人的冒失話而可能給人産生的不良印象。可是皇帝和朝廷官員現在都在熱河,中國政府不叫我,我就無法跟隨閣下去熱河。因此,我對這個葡萄牙人的行為深感不安。”一句話,梁棟材神父毛遂自薦,要取代索德超。
  難道這位前耶穌會傳教士在搞他個人的權術嗎?馬戛爾尼暫時不給他任何答復。不過他一到北京就要對這消息進行核實:儘管索德超神父既不會說英文,也不會說法文,但他的確已被朝廷指定為英國使團的正式翻譯。
  馬戛爾尼要求允許他從在宮內任職的歐洲傳教士中選一名會講中文的擔任管傢。王和喬告訴他,朝廷很可能會同意這要求。英使還不知道,“對中國人說來,對任何性質的要求都不直接加以拒絶,否則就顯得缺乏教養。因此,他們總是先對提出的要求表示贊同。”後來,馬戛爾尼因為有了教訓便懂得了這一點。但他對這種做法從不贊同:“他們腦子裏沒有絲毫履行諾言的概念。因此,他們對一切要求都答應,但又根本不願兌現所作的承諾。”
  連續演戲
  使團其他成員沒有像馬戛爾尼那麽操心,他們興趣更多的是觀看為他們安排的演出。演員在許多飄帶和五彩絲質旗子簇擁下舞弄着劍、槍和矛,同時還表演驚險的筋鬥,引起觀衆陣陣喝彩。戲中的女角都由男演員扮演,“因為中國人不讓女人演戲”。有人告訴他們,演女角的都是些兩性人。
  樂隊的樂器都是吹奏樂器,很像喇叭、打獵用的號子和蘇格蘭風笛。樂隊演奏的音樂很不和諧,英國人的耳朵無法忍受。“不過,總的說來,由於新鮮和演奏方式特別,我們還是很滿意的。”今天,如果您去看“京戲”,您將會有同樣的印象。
  讀馬戛爾尼的日記,讀者會以為這戲是專門為英國人演的。不過,總會有一個見證人說出真相的。天文學家就透露說,這場“乏味的”演出早在英國使團到達之前就已開始。當使團的船隊重新啓航時,演出仍在繼續進行——觀衆對英國人的走毫不在意。中國人看戲真是全神貫註。
  船隊就這樣啓航了。天文學家對排立在河岸上的中國兵士的服裝指責甚多:他們頭戴沉重的頭盔,加上額下結扣的皮帽帶,很容易被勒死。他們的弓箭就像在倫敦展示古代打仗用的那種弓箭。他們僅有的少數火槍已經破舊不堪。
  霍姆斯覺得很開心:中國兵士人人嘴裏叼着煙斗,手裏拿着扇子。有的站着,有的坐着。他們衣服上“有許多銅質或鐵質的小薄片,使人覺得他們像英國那種布滿銅針的保險櫃”。
  斯當東聽說這些一點也不威武的兵士並不是職業軍人。他作為來自一個對徵兵這種辦法始終不滿意的國傢的高級公職人員,自然對這兒的招兵方式發生興趣。“儀式一結束,士兵就都放下武器,脫掉軍裝,直到下一次需要他們時再來。在這期間,他們就去種地或者做工。”這種情況有點像瑞士。
  不幸落水,無人營救
  正當演出仍在繼續時,使團上船了。歡送使團的禮炮轟鳴,這些禮炮實際上是“一頭理在地裏的空心木炮:塞滿火藥後嚮空中發射”。安德遜指出:“船隊啓航時周圍是不計其數的船和人,這種景象是我前所未見的。我真害怕船與船相撞。”
  事情比他擔心的還要糟。一艘陳舊的帆船由於船尾上看熱鬧的人太多而傾翻,大約有40人跌落水中。“衹有很少幾個人抓住拋給他們的繩子而得救。中國人的好奇心超過了他們的人道心理。觀看英國使團的興趣超過對他們同胞生命的關心。”
  “見死不救”?一名現在的中國人對這種行為是這麽看的:“有些英雄真有點怪,為救一個小孩可以跳到水裏。一個結了婚的男子是不會這麽幹的。人們無動於衷,因為他們需要保護他們自己。”對工作刻苦耐勞,對新鮮事物興致勃勃,對他人不管死活:中國的大衆至今還是這樣。
  拉纖人的節奏
  從此,船隊靠人拉纖,日夜兼程在白河航行。英國乘客感到十分詫異:”“中華帝國的所有河流上都有以拉纖為職業的中國人。每個纖夫身上都套有一根木條,木條的兩側拴着兩根繩,同帆船的桅和船頭連在一起。”“他們把木條橫跨在胸前,指揮者等大傢準備好了就發出信號。”
  就這樣,纖夫們像牲口似地按着有節奏的號子一步步前進。中國的“號子”是這樣喊的:“Hoy-alla-boa。”“這個號子在中國是通用的”。直到20世紀70年代還可看到這種中國式的拉纖。
  安德遜對這些不幸的人十分同情:“有時我看見泥漿水一直沒到他們的肩部,他們不得不互相纖曳而行才能拉動後面的船。”天文學家贊賞纖夫們在頂逆流,從齊腰深的泥漿水中脫身,甚至遊泳橫渡白河支流時所表現出來的靈巧。“出於一種自然要履行義務的良好願望,他們拉纖時始終高高興興的。”不衹如此:在回來的路上,他們還看到一些農民逃避苦役。的確,如果他們無法逃脫時,他們寧願顯得高興也不願露出愁眉苦臉的樣子。
  從8月11日離開天津到8月16日抵達通州,一共連續航行5天沒有上岸。這裏的蟬聲震耳欲聾——從北方到南方,人們在夏天至今仍能聽到刺耳的蟬鳴聲。蚊子飛來飛去盯人。在這些潮濕的平原地區,蚊子至今尚未絶跡。馬戛爾尼以農藝傢的目光仔細觀察各種莊稼:玉米、高粱、𠔌子、水稻、黃瓜、果樹。他聽說經常發生的旱災和蝗災造成饑荒。“那時強盜盛行。但當局不加鎮壓,因為這些偷盜是迫於饑餓,年成一好就自然消失了。”
  許許多多的船衹始終成為緩解住房緊缺的替代辦法,“每衹船的甲板上有10間或12間房間,每間住一戶”。
  在觀看運往首都的貨物時,英國人發現一種“很難猜出其用途”的“商品”:“這是一些乾燥、棕色的餅狀物,很像我們一磅重的面包。這種餅的成份是拌合、曬幹了的糞便。人們把餅狀糞便運到首都市場,京郊的菜農買了後放在尿裏溶化,用來肥田。”這成了外國人常常提到的話題。
  安德遜還寫了一件事,但未作更多評論:“晚上,我們船上的兩個中國人脫了衣服後,從衣服上找到許多虱子。他們吃虱子就像吃山珍海味一樣津津有味。”
  中國官員跳舞
  日子過得比較單調。因此,中國陪同極力想把氣氛搞得活躍些。喬是一位愉快的伴侶,他在喝茶時做出驚人之舉:“他又跳舞又唱歌。在我們一名畫傢托馬斯·希基的笛子陪奏下,他一邊輕聲哼唱,一邊用扇子在茶杯上打拍子。”50年後,古伯察神父證實說:“有修養的中國人講究禮貌,待人細微周到。’”在中國人的頭腦裏,講究禮貌這一點似乎是不需思考就固有的。
  為了使英國人高興,喬甚至還不怕笑話,學說英國話。天文學家承認喬說“Very well”或“How do you do?”時毫無睏難,但說“broth”——“湯”時就怎麽也不行。可又有誰發英語中的“th”和“r”兩個音時從未碰到過睏難呢?
  單調的風景終於結束,英國人看見皇帝外出巡視時住的行宮。“屋頂上蓋的是茅草,有時甚至就是草皮,墻是柳條加泥土糊的”破房子同這座金光閃爍的琉璃瓦屋頂的豪華建築相比形成多麽強烈的對照啊!衹有國傢纔敢於炫耀自己的財富。在這方面如其它許多方面一樣,皇帝的中國和共産黨中國沒有太多的區別:任何個人的富足都是可疑的,或至少在共産黨中國建國後的最初30年是如此。
  斯當東很快發現,這裏和到處是城堡的歐洲鄉村明顯不同:“所有高大的建築都是公傢所有,或者裏面住的是高級官員。繼承祖輩巨額遺産而又沒有一官半職的人都衹能偷偷地享用其財富。”
  的確,蓋房子即表明一種永恆性。可在中國,持久不變的地位是沒有的。榮譽和官職都由國傢給予或撤銷;而蒼天收回對天子的任命時就引起了改朝換代。德日進後來說:“中國人所創造的巨型建築物(宮殿、門樓、城墻……)都是泥土做的,其唯一牢固的成分(玉、青銅、瓷器)衹能當小擺設用。”孔子說:“用之則行,捨之則藏。”有一件很平常的小事就說明了這一點。
  由於天氣太熱,有些食品因此變了質。有關人員立即受到懲罰。馬戛爾尼對這件事始終感到驚愕不解。根據王和喬的命令,負責食物供應的官員被摘掉頂戴,就是貶黜;而僕人則被施以杖刑。
  馬戛爾尼在兩位陪同官員面前為他們說情。“他們滿口答應,但我們很容易發覺,他們是不會給任何寬容的。”他知道中國人總是說行,但實際上總還是按老規矩辦。

    王国卿 毛凤支 谷炘 夏春丽 钮静籁 薛 編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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