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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節:重遊布拉格札記 文/李歐梵(3)
饒宗頤 Rao Zongyi
又是另一種"媚俗"--卡夫卡的商品化!然而我還是高興的,不禁又想起當年《現代文學》初創時老同學王文興獨崇卡夫卡的情景,我在大學二年級作學生時,仍然後知後覺,尚不知道卡夫卡是誰。今天早晨蜜蓮娜帶我參觀的第一個地方就是卡夫卡的出生地,在老城廣場的入口,尼古拉斯教堂旁邊,現在已改建成一個小型的卡夫卡展覽館,在展覽館壁上的放大照片堆裏我發現了卡夫卡的未婚妻--名叫蜜蓮娜,原來這位知名的捷剋女漢學家的父親也崇拜卡夫卡。
五月廿九日(星期五)
馬丁·哈拉是一個頗有意思的年輕人,中文說得很漂亮,英文更是流暢,對美國的文化了如指掌(原來他在加州大學柏剋萊分校念過書,作過研究,並且趁機周遊各地),對於中國的那份熱愛當然更是根深蒂固。他似乎是歐洲漢學家年輕的一代的典型,通過文化大革命的心路歷程,現在當然更認同大陸年輕一代反抗型的作傢。
布拉格"地下"文學刊物
我和馬丁一見如故,因為除了漢學上的聯繫外,我開門見山地表示對捷剋年輕的作傢和作品興趣更濃,說來湊巧,他本來就是布拉格一份地下文學雜志的編輯和撰稿人,所以我們一拍即合,今天興致勃勃地來帶我到他們的雜志編輯部,剋勞教授和蜜蓮娜女士也都去了。雜志的編輯部是在一幢極為陳舊的大樓裏,剛走進去像是幢破落的官僚機構,原來這個如此,捷剋"天鵝絨"革命後,所有的地下刊物都可以公開合法發行了,所以政府特別分配幾間辦公室給一些刊物,馬丁和他的幾個年輕朋友的刊物是受惠者之一。
一走進他們的辦公室,馬丁就介紹主編--一個年輕詩人Jachym Topol,他的英文也極流暢。另外還有一位詩人則需要翻譯,還有一位年輕的女士在默默校稿,也不會說英文。
話匣子一打開,幾個人七嘴八舌地爭相介紹他們的雜志,並旦拿出好幾期刊物給我看,當然又是捷剋文,然而不論就裝訂、頁數、美工設計,都遠遠超出我的想像,至少,較復刊前和復刊後的大陸地下文學刊物《今天》厚得多,他們送我的一本第十七期(出版於一九九一年十月)就有三百六十七頁,這是合法出版後的幅度;幾年前作為地下刊物時它的頁數更多!
"這麽厚的刊物,賣得好嗎?經濟上你們如何支持?"
"當然賣得不好!不過,目前還頗有影響力,因為我們這個刊物是目前捷剋唯一的大型文化刊物!至於經濟來源,當然是靠親友支持。譬如我爸爸,他也是個有名的劇作傢,是哈維爾的同一代人,他雖然不喜歡我們的新潮作風,不過還是暗中出錢支持。我們捷剋也有代溝,作一個名作傢的兒子真不容易,你看,我也非要出名不可,拿了老子的錢,出這本雜志,也出詩集,不讓他專美於前!"這位總編輯TOpol的話,頗帶自嘲口吻,但說的似乎也是實話。其他人聽後又三言兩語的揶揄他,我從字裏行間得到一點領悟:捷剋的兩三代知識分子,雖然有代溝,但互相還是融洽的。剋勞教授就是屬於六十年代的知識分子,一九八六年布拉格之春失敗後,被打入冷宮廿多年,現在又東山再起,仍然提拔年輕人,還特別為這個刊物譯詩(楊煉的作品)。
文學是用以自衛的武器
"你們的刊物的名稱有點費解,怎麽叫作Revolver Revue?兩個字一是英文一是法文,後者的意義很清楚,Revue就是評論,但前者的原意是手槍,有人叫做小左輪(我突然又想到王文興的早期作品《玩具手槍》你們用來打誰?共産黨的老幹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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