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经类 毛詩正義   》 捲五五之二      孔穎達 Kong Yingda    鄭玄 Zheng Xuan

  《毛詩正義》
  捲五 五之二
  《南山》,刺襄公也。鳥獸之行,淫乎其妹,大夫遇是惡,作詩而去之。襄公之妹,魯桓公夫人文薑也。襄公素與淫通。及嫁,公謫之。公與夫人如齊,夫人愬之襄公。襄公使公子彭生乘公而搤殺之,夫人久留於齊。莊公即位後乃來,猶復會齊侯於禚,於祝丘,又如齊師。齊大夫見襄公行惡如是,作詩以刺之。又非魯桓公不能禁製夫人而去之。○之行,下孟反。謫,直革反,責也,又張革反。乘,繩證反,一本作“彭生乘公”,乘則依字讀。搤,於革反,《說文》雲:“捉也。”《公羊傳》雲:“拉公幹而殺之。”瀋又烏詣反。拉音郎答反。復,扶又反,下皆同。禚音灼,地名。行惡,下孟反,下“之行”皆同。
  [疏]“《南山》四章,章六句”至“去之”。○正義曰:作《南山》詩者,刺襄公也。以襄公為鳥獸之行。鳥獸淫不避親,襄公行如之,乃淫於己之親妹,人行之惡,莫甚於此。齊國大夫逢遇君有如是之惡,故作詩以刺君。其人恥事無道之主,既作此詩,遂棄而去之。此妹既嫁於魯襄公,猶尚淫之。亦猶魯桓不禁,使之至齊,故作者既刺襄公,又非魯桓。經上二章刺襄公淫乎其妹,下二章責魯桓縱恣文薑。序以主刺襄公,故不言魯桓。大夫遇是惡,作詩而去之,言作詩之意,以見君惡之甚,於經無所當也。○箋“襄公”至“去之”。○正義曰:以《弊笱》、《猗嗟》之序,知襄公所淫之妹,文薑是也。桓十八年《左傳》雲:“公與夫人姜氏如齊。齊侯通焉。公謫之。以告。夏四月丙子,享公。使公子彭生乘公,公薨於車。”莊元年《公羊傳》雲:“夫人譖公於齊侯。公曰:‘同非吾子,齊侯之子也。’齊侯怒。與之飲酒。於其出焉,使公子彭生送之,於其乘焉,拉幹而殺之。”是公謫文薑,彭生搤殺公之事也。《春秋經》桓三年“秋,公子翬如齊逆女。九月,夫人姜氏至自齊”,是文薑以桓三年歸魯也。《左傳》於桓十八年“如齊”之下始雲“齊侯通焉”。箋知素與淫通者,以姦淫之事生於聚居,不宜既嫁始然,故知未嫁之前,素與淫通也。且桓六年九月經書“丁卯,子同生”,即莊公也。《猗嗟序》稱“人以莊公為齊侯之子”,《公羊傳》稱桓公雲“同非吾子”,明非如齊之後始與齊侯通也。但《左傳》為“公謫”張本,故於“如齊”之下始言“齊侯通”耳。《公羊》“拉幹而殺之”,《史記》稱“使公子彭生抱魯桓公上車,摺其脅,公死於車”,摺與拉音義同。彼皆言拉殺,此言搤殺者,《說文》雲:“搤,捉也。”何休雲:“幹脅拉折聲。”正謂手捉其脅而折,拉然為聲,此指言殺狀,故言搤也。夫人以桓十八年與公如齊,經書“公之喪至自齊”,傳不言文薑來歸。莊元年傳云:“不書即位,文薑出故也。”莊公即位之時,猶在齊未來,故言“夫人久留於齊,莊公即位後乃來”也。其來年月,三傳無文。莊元年經書“三月,夫人遜於齊”,《公羊傳》雲:“夫人固在齊矣。其言遜何?念母也。正月以存君,念母以首事。”何休及賈逵、服虔皆以為,桓公之薨,至是年三月期而小祥,公憂思少殺,念及於母,以其罪重,不可以反之,故書“遜於齊”耳。其實先在於齊,本未歸也。至二年,“夫人會齊侯於禚”,是從魯往之,則於會之前已反魯矣。服虔雲蓋魯桓公之喪從齊來,以文薑為二年始來。杜預以莊元年歲首即位之時,文薑來,公以母出之故,不忍即位。文薑於時感公意而來。既至,為魯人所尤,故三月又遜於齊。謂文薑來而復去,非先在齊。二者說雖不同,皆是莊公即位之後乃來也。杜預創為其說,前儒盡不然也。鄭於《喪服小記》之註引《公羊》正月存親之事,則亦同於賈、服,至二年乃歸也。《春秋》經“莊二年,夫人姜氏會齊侯於禚。四年,夫人姜氏享齊侯於祝丘。五年,夫人姜氏如齊師。”是夫人復會齊侯、如齊師也。以言齊侯淫於其妹,終說其淫之事。若然,按經“莊七年春,夫人姜氏會齊侯於防。鼕,夫人姜氏會齊侯於穀”,亦是淫事。此不言者,略舉其先三會,以包其後二會也。以《左傳》於“會禚”之下“書姦也”,於會防之下言“齊志也”,杜預以為,意出於夫人則雲“書姦”,意出於齊侯則雲“齊志”。傳舉二端,其餘皆從之,則“祝丘”與“如齊師”,姦由從夫人;“防”、“穀”,姦發於齊侯。鄭意或亦當然。今此箋又以經有非魯桓之事,而序不言之,據夫人發文,故申其意,言大夫見襄公行惡如是,作詩以刺之;又非魯桓公不能禁製文薑。言詩經有此二意也。而云“去之”者,疊序“去之”文,謂棄齊而去。
   
  南山崔崔,雄狐綏綏。興也。南山,齊南山也。崔崔,高大也。國君尊嚴,如南山崔崔然。雄狐相隨,綏綏然無別,失陰陽之匹。箋雲:雄狐行求匹耦於南山之上,形貌綏綏然。興者,喻襄公居人君之尊,而為淫泆之行,其威儀可恥惡如狐。○崔,子雖反,又音佳。別,彼列反。泆音逸,下同。惡,烏路反,又如字。○魯道有蕩,齊子由歸。蕩,平易也。齊子,文薑也。箋雲:婦人謂嫁曰歸。言文薑既以禮從此道嫁於魯侯也。○蕩,徒黨反,徐敕黨反。易,夷豉反。既曰歸止,曷又懷止?懷,思也。箋雲:懷,來也。言文薑既曰嫁於魯侯矣,何復來為乎?非其來也。
  [疏]“南出”至“懷止”。○毛以為,南山、雄狐,各自為喻。言南山高大崔崔然,以喻國君之位尊高如山也。雄狐相隨綏綏然,雄當配雌,理亦當然也。今二雄無別,失陰陽之匹,以喻夫當配妻。今襄公兄與妹淫,亦失陰陽之匹。以襄公居尊位而失匹配,故舉淫事以責之。言魯之道路有蕩然平易,齊侯之子女文薑用此道而歸嫁於魯。既曰歸於魯止,自有夫矣,襄公何為復思之止?而與之會,為此淫乎?○鄭以為,狐在山上為喻,言南山高大崔崔然,有雄狐在此山上,以求配耦,形貌綏綏然,其狀可恥惡也。喻說在箋。既言公淫可惡,又責文薑會公。言魯之道路有蕩然而平易,齊子文薑從此道而歸於魯。既曰歸於魯止,當專意事夫,何為又復來止?責文薑之來會襄公也。○傳“南山”至“之匹”。○正義曰:詩人自歌土風,山川不出其境,故云“南山,齊南山”。舉南山形貌高大崔崔然,故知喻國君之位尊嚴,言其高大如南山也。綏綏是匹行之貌,今言雄狐相隨綏綏然,明是二雄狐相匹,故云雄狐綏綏然,是二狐俱雄,無有別異,失陰陽之匹,以喻兄與妹淫,亦失陰陽之匹也。今定本雲“失陰陽之正”,義亦通也。檢此傳文,無狐在山上之意,則各自為喻,異於鄭也。對文則飛曰雌雄,走曰牝牡。散則可以相通。《牧誓》曰“牝雞之晨”,飛得稱牝,明走得稱雄。僖十五年《左傳》稱“秦伯伐晉,筮之遇蠱,其繇曰:‘獲其雄狐。’”亦謂牡為雄,與此同也。○箋“雄狐”至“如狐”。○正義曰:箋以南山、雄狐文勢相連,則是狐在山上,不宜別以為喻。又狐必雄雌相從,無二雄相隨之理,故以為狐求匹耦於南山之上,喻襄公淫泆於人君之位,其可恥惡如狐貌。以狐比之,《有狐》之傳以“綏綏,匹行之貌”,則此言綏綏亦匹行之貌。言求匹耦者,正謂無雌相隨,是求匹耦也。在高顯之處,使人見之,是謂可惡也。○傳“蕩平”至“文薑”。○正義曰:以其說道路之貌,故以蕩為平易,言地平而易,無險難也。文薑,齊女,故謂之齊子。傳於詩“由”多訓為“用”,此當言用此道以歸魯也。○傳“懷,思”。○正義曰:《釋詁》文。王肅雲:“文薑既嫁於魯,適人矣,何為復思與之會而淫乎?”○箋“懷來”至“其來”。○正義曰:“懷,來”,《釋言》文。以歸止謂文薑歸,則懷止亦謂文薑懷,不宜謂襄公思,故易傳以為非責文薑之來也。
   
  葛屨五兩,冠緌雙止。葛屨,服之賤者。冠緌,服之尊者。箋雲:葛屨五兩,喻文薑與侄娣及傅姆同處。冠緌,喻襄公也。五人奇,而襄公往,從而雙之。冠屨不宜同處,猶襄公、文薑不宜為夫婦之道。○屨,九具反。兩,王肅如字,瀋音亮。緌,如誰反。傅姆,上音付,下音茂。處,昌慮反,下同。奇,居宜反。魯道有蕩,齊子庸止。庸,用也。既曰庸止,曷又從止?箋雲:此言文薑既用此道嫁於魯侯,襄公何復送而從之,為淫泆之行?
  [疏]“葛屨”至“從止”。○正義曰:屨以兩衹為具,五為數之奇。言葛屨服之賤,雖有五兩,其數雖奇,以寇緌往配而雙止,則非其宜,以喻文薑是襄公之妹,雖與侄娣傅姆有五人矣,其數雖奇,以襄公往配而雙之,亦非其宜。襄公,兄也;文薑,妹也,兄妹相配,是非其宜。既雲不宜相配,又責非理為淫。魯之道路有蕩然平易,齊子文薑用此道以歸魯止,既曰用此道以歸魯止,彼自有夫,襄公何為復從雙止?責其復從文薑為淫泆之行。○傳“葛屨”至“尊者”。○正義曰:賤宜對貴,尊當對卑。在身之服,上尊下卑。葛屨服之於足,葛又物之賤者,故以賤言之;冠緌服之於首,是服之最尊,所用之物貴,故以尊言之,亦令其貴賤尊卑互相見也。○箋“葛屨”至“之道”。○正義曰:屨必兩衹相配,故以一兩為一物。緌必屬之於冠,故冠緌其為一同。葛屨言五,冠緌言雙,由是五為奇,故欲雙之使耦也。奇,大數矣,獨舉五而言,明五必有象,故以喻文薑與侄娣傅姆五人俱是婦人,不宜以襄公往雙之。雲其數奇,以經有“五兩”,故以五人解之。莊十九年《公羊傳》曰:“諸侯一娶九女,二國往媵之,皆有侄娣從。侄者何?兄之子。娣者何?女弟也。”是諸侯夫人有侄有娣也。襄三十年《公羊傳》曰:“宋災,伯姬存焉。有司請出。伯姬曰:‘吾聞之,婦人夜出,不見傅姆不下堂。’傅至,姆未至,逮火而死。”是諸侯夫人有傅、姆也。《士昏禮》雲:“姆在其右。”註云:“姆,婦人年五十無子,出而不復嫁,能以婦道教人者,若今時乳母矣。”士妻之姆如此,則諸侯夫人其姆亦當然也。《內則》雲:“女子十年不出,傅姆教之,執麻枲,治絲繭。”則傅是姆類,亦當以婦人老者為之矣。何休雲:“選老大夫為傅,大夫妻為姆。”以男子為傅,《書傳》未有雲焉。且大夫之妻當自處傢,無由從女而嫁,使夫人動輒待之,何休之言,非禮意也。冠屨貴賤,不宜同處,由襄公與文薑,兄之與妹,不宜為夫婦之道。又襄公止復文薑耳,傳不言淫其侄娣,又傅、姆老人,非襄公儔類,而云襄公雙之者,正以侄、娣、傅、姆與文薑同是婦人,聚居一處,襄公乃以男子厠入其中,不宜與妹相耦。作者指言其不宜雙文薑耳,非謂襄公於五人皆淫之。○箋“此言”至“之行”。○正義曰:上言曷又懷止,箋謂責文薑之來。此言曷又從止,以為責襄公從之者,以“懷止”與“歸止”文連,歸是文薑歸魯,故知懷是文薑來齊。此與“庸止”文連,庸是用道而往,則從是逐後從之,故知責襄公從之。言以意從送,與之為淫耳,非謂從之至魯也。
   
  蓺麻如之何?衡從其畝。蓺,樹也。衡獵之,從獵之,種之然後得麻。箋雲:樹麻者必先耕治其田,然後樹之,以言人君取妻必先議於父母。○蓺,魚世反,本或作“藝”,技藝字耳。衡音橫,註同,亦作“橫”字,又一音如字,“衡”即訓為“橫”。《韓詩》雲:“東西耕曰橫。”從,足容反,註同。《韓詩》作“由”,雲:“南北耕曰由。”取妻如之何?必告父母。必告父母廟。箋雲:取妻之禮,議於生者,卜於死者,此之謂告。○取,七喻反,註下皆同。既曰告止,曷又鞠止?鞠,窮也。箋雲:鞠,盈也。魯侯女既告父母而取,何復盈從令至於齊乎?非魯桓。○鞠,居六反。令,力呈反,下同。
  [疏]“蓺麻”至“鞠止”。○毛以為,種麻之法如之何乎?必橫縱獵其田畝,種之然後得麻,以興娶妻之法如之何乎?必告廟,啓其父母,娶之然後得妻。魯桓既曰告廟而娶得之止,宜以婦道禁之,何為又使窮極邪意而至齊乎?止責魯桓不禁製文薑。鄭唯以“鞠”為“盈”為異,餘同。○傳“蓺樹”至“得麻”。○正義曰:此雲“蓺麻”,後稷《生民》雲“蓺之荏菽”,《大司徒》雲“教稼穡樹蓺”,則樹蓺皆種之別名,故云蓺猶樹也。在田逐禽謂之獵,則獵是行步踐屨之名。衡,古橫字也。衡獵之,縱獵之,謂既耕而東西踐躡概摩之也。古者推耒耜而耕,不宜縱橫耕田,且《書傳》未有謂耕為獵者,故知是摩獵之也。今定本雲“重之然後得麻”,義雖得通,不如為“種”字也。○箋“取妻”至“謂告”。○正義曰:傳以經云“必告父母”,嫌其唯告生者,故云“必告父母之廟”。箋又嫌其唯告於廟,故云“議於生者,卜於死者”,以足之。婚有納吉之禮,卜而得吉,使告女傢,是娶妻必卜之。《士冠禮》雲“筮於廟門”,明卜亦在廟也。《麯禮》雲“男女非有行媒,不相知名”,故齊戒以告鬼神。昭元年《左傳》說楚公子圍將娶妻於鄭,其辭雲:“圍布幾筵,告於莊、恭之廟而來。”是娶妻自有告廟之法。而箋必以為卜者,以納吉為六禮之一,故舉卜言之。案《婚禮》受納采之禮雲:“主人筵於戶西。”註云:“主人,女父也。筵,為神布席也。將以先祖之遺體許人,故受其禮於廟也。”其後諸禮皆轉以相似,則禮法皆告廟矣。女傢尚每事告廟,則夫傢將行六禮,皆告於廟,非徒一卜而已。明以卜為大事,故特言之。○傳“鞠,窮”。○正義曰:《釋言》文。傳意當謂魯桓縱恣文薑,使窮極邪意也。○箋“鞠盈”至“魯桓”。○正義曰:《釋詁》文。箋以此責魯桓之辭,不宜唯言文薑之窮極邪意,故易傳以為盈,責魯桓之盈縱文薑,不禁製之。
   
  析薪如之何?匪斧不剋。剋,能也。箋雲:此言析薪必待斧乃能也。○析,星歷反。取妻如之何?匪媒不得。箋雲:此言取妻必待媒乃得也。既曰得止,曷又極止?極,至也。箋雲:女既以媒得之矣,何不禁製,而恣極其邪意,令至齊乎?又非魯桓。
  [疏]“析薪”至“極止”。○正義曰:言析薪之法如之何乎?非用斧不能斫之,以興娶妻之法如之何乎?非使媒不能得之。魯桓既曰使媒得之止,宜以婦道禁之,何為窮極邪意而至齊止?又責魯桓不禁製文薑也。○傳“極,至”。○正義曰:《釋詁》文。箋言“恣極邪意,令至齊”者,中說極為至之義,恣解義之言,非經中極也。
   
  《南山》四章,章六句。
   
  《甫田》,大夫刺襄公也。無禮義而求大功,不修德而求諸侯,志大心勞,所以求者非其道也。
  [疏]“《甫田》三章,章四句”至“其道”。○正義曰:《甫田》詩者,齊之大夫所作以刺襄公也。所以刺之者,以襄公身無禮義,而求己有大功,不能自修其德,而求諸侯從己。有義而後功立,惟德可以來人。今襄公無禮義、無德,諸侯必不從之。其志望大,徒使心勞,而公之所求者非其道也。大夫以公求非其道,故作詩以刺之。求大功與求諸侯,一也,若諸侯從之,則大功剋立,所從言之異耳。求大功者,欲求為霸主也。天子衰,諸侯興,故曰霸。《中候》“霸免”,註云:“霸,猶把也,把天子之事。”於時王室微弱,諸侯無主,齊是大國,故欲求之。鄭以《國語》雲“齊莊、僖於是乎小伯”,韋昭曰:“小伯主諸侯盟會。襄即莊孫、僖子,以父祖已作盟會之長,可以為霸業之基。又自以國大民衆,負恃強力,故欲求為霸也。至其弟桓公,即求而得之。”是齊國可以為霸,但襄公無德而不可求耳。上二章刺其求大功,卒章刺其不能修德,皆言其所求非道之事。“勞心忉忉”,是志大心勞。
   
  無田甫田,維莠驕驕。興也。甫,大也。大田過度,而無人功,終不能獲。箋雲:興者,喻人君欲立功緻治,必勤身修德,積小以成高大。○莠,羊九反。無田,音佃,下同。治,直吏反。無思遠人,勞心忉忉。忉忉,憂勞也。箋雲:言無德而求諸侯,徒勞其心忉忉耳。○忉音刀。
  [疏]“無田”至“忉忉”。○正義曰:上田謂墾耕,下田謂土地。以襄公所求非道,故設辭以戒之。言人治田,無得田此大田,若大田過度,力不充給,田必蕪穢,維有莠草驕驕然。以喻公無霸德,思念遠人,若思彼遠人,德不致物,人必不至,維勞其心忉忉然。言人之欲種田求穀,必準功治田,穀乃可獲,喻人君欲立功緻治,必勤身修德,功乃可立。無德而求諸侯,徒勞其心也。責襄公之妄求諸侯也。○傳“甫田”至“能獲”。○正義曰:“甫,大”,《釋詁》文。言“無田甫田”,猶《多方》雲“宅爾宅田”。爾田,今人謂佃,食古之遺語也。禁人言“無田甫田”,猶下句云“無思遠人”。無田與無思相對為喻。《周禮》授民田,“上地傢百畝,中地傢二百畝,下地傢三百畝”。謂其人力堪治,故禮以此為度。過度,謂過此數而廣治田也。○傳“忉忉,憂勞”。○正義曰:《釋訓》雲:“忉忉,憂也。”以言勞心,故云“憂勞也”。
   
  無田甫田,維莠桀桀。桀桀,猶驕驕也。○桀,居竭反,徐又居謁反。無思遠人,勞心怛怛。怛怛,猶忉忉也。○怛,旦末反。
  婉兮孌兮,總角丱兮。“未幾見兮,突而弁兮!婉孌,少好貌。總角,聚兩髦也。丱,幼稚也。弁,冠也。箋雲:人君內善其身,外修其德,居無幾何,可以立功,猶是婉孌之童子,少自修飾,丱然而稚,見之無幾何,突耳加冠為成人也。○婉,於阮反。孌,力轉反。緫,本又作揔,子孔反。丱,古患反。幾,居豈反,註同。“見兮”,一本作“見之”。突,吐活反,註同;《方言》雲“凡卒相見謂之突”,吐訥反。弁,皮眷反。髦音毛。少,詩照反。
  [疏]“婉兮”至“弁兮”。○正義曰:言有童子婉然而少,孌然而好兮,緫聚其發,以為兩角丱然兮,幼稚如此。與別,未經幾時而更見之,突然已加冠弁為成人兮。言童子少自修飾,未幾時而即得成人,以喻人君能善身修德,未幾時而可以立功。今君不修其德,欲求有功,故刺之。○傳“婉孌”至“弁冠”。○正義曰:《候人》傳曰:“婉,少貌。孌,好貌。”此並訓之,故言少好貌。《內則》雲:“男女未冠笄者,緫角,衿纓。”冠所以覆發,未冠則緫角,故知“緫角,聚兩髦”,言緫聚其髦以為兩角也。“丱兮”與“緫角”共文,故為幼稚。《周禮》掌冠冕者,其職謂之弁師,則弁者冠之大號,故為弁冠也。《士冠禮》及《冠義》記士之冠雲:“始加緇布冠,次加皮弁,次加爵弁。三加而後字之,成人之道也。”然則士有三加冠。此言“突若弁兮”,指言童子成人加冠而已,不主斥其一冠也。若猶耳也,故箋言“突耳加冠為成人”。《猗嗟》“頎若”,言若者,皆然耳之義,古人語之異耳。定本雲“突而弁兮”,不作“若”字。
   
  《甫田》三章,章四句。
   
  《盧令》,刺荒也。襄公好田獵畢弋而不修民事,百姓苦之,故陳古以風焉。畢,噣也。弋,繳射也。○令音零。下同。好,呼報反。風,福鳳反。噣,直角反,本亦作“濁”。畢,星名,何音犢。繳音灼。
  [疏]“《盧令》三章,章二句”至“風焉”。○正義曰:作《盧令》詩者,刺荒也。所以刺之者,以襄公性好田獵,用畢以掩兔,用弋以射雁。好此遊田逐禽,而不修治民之事,國內百姓皆患苦之,故作是詩,陳古者田獵之事,以風刺襄公焉。經三章,皆言有德之君,順時田獵,與百姓共樂之事。○箋“畢,噣。弋,繳射”。○正義曰:《釋天》雲:“噣謂之畢。”李巡曰:“噣,陰氣獨起,陽氣必止,故曰畢。畢,止也。”孫炎曰:“掩兔之畢,或謂之噣,因名星雲。”郭璞曰:“掩兔之畢,或呼為噣,因星形以名之。”《月令》註云:“網小而柄長謂之畢。”然則此器形似畢星,孫謂以網名畢,郭謂以畢名網。郭說是也。出繩係矢而射鳥,謂之繳射也。
   
  盧令令,其人美且仁。盧,田犬。令令,纓環聲。言人君能有美德,盡其仁愛,百姓欣而奉之,愛而樂之。順時遊田,與百姓共其樂,同其獲,故百姓聞而說之,其樂令令然。○纓,於盈反,又於政反。樂音洛,下同。說音悅。
  [疏]“盧令”至“且仁”。○正義曰:言古者有德之君,順時田獵,與百姓共樂同獲,百姓聞而悅之。言吾君之盧犬,其環鈴鈴然為聲。又美其君,言吾君其為人也,美好且有仁恩。言古者賢君田獵,百姓愛之,刺今君田獵,則百姓苦之。○傳“盧田”至“令令然”。○正義曰:犬有田犬、守犬。《戰國策》雲:“韓國盧,天下之駿犬也。東郭逡,海內之狡兔。韓盧逐東郭,繞山三,越岡五,兔極於前,犬疲於後,俱為田父之所獲。”是盧為田犬也。此言“鈴鈴”,下言“環”、“鋂”,鈴鈴即是環、鋂聲之狀。環在犬之頷下,如人之冠纓然,故云“纓環聲”也。言人君有美德,以下言百姓所以悅君之意。《孟子·謂梁惠王》曰:“今王田獵於此,百姓聞王車馬之音,見羽旄之美,舉疾首蹙頞而相告曰:‘吾王好田獵,夫何使我至於此極也?父子不相見,兄弟妻子離散。’此無他,不與民同樂也。今王田獵於此,百姓聞王車馬之音,見羽旄之美,舉忺忺然有喜色而相告曰:‘吾王庶幾無疾病與,何能田獵也?’此無他,與民同樂也。”則百姓悅之也。今定本雲“喻人君能有美德”,“喻”字誤也。
   
  盧重環,重環,子母環也。○重,直竜反,下同。其人美且鬈。鬈,好貌。箋雲:鬈讀當為權。權,勇壯也。○鬈音權,《說文》雲:“發好貌。”
  [疏]箋“鬈讀”至“勇壯”。○正義曰:箋以諸言且者,皆辭兼二事,若鬈是好貌,則與美是一也。“且仁”、“且偲”,既美而復有仁纔,則“且鬈”不得為好貌,故易之。《巧言》雲:“無拳無勇。”其文相連,是鬈為勇壯也。以君能盡其仁愛,與百姓同樂,故美其“且仁”。以君身有勇壯,能捕取猛獸,故美其“且鬈”。以君善於射禦,多有才能,故美其“且偲”。皆是獵時之事,故歷言之。《大叔於田敘》雲:“叔多才而好勇”,亦謂獵時有纔勇也。
   
  盧重鋂,鋂,一環貫二也。○鋂音梅。其人美且偲。偲,纔也。箋雲:纔,多才也。○偲,七纔反,《說文》雲:“強也。”
  [疏]傳“鋂,一環貫二”。○正義曰:上言重環,謂“環相重”,故知謂“子母環”,謂大環貫一小環也。“重鋂”與“重環”別,則與子母之環文當異,故知“一環貫二”,謂一大環貫二小環也。《說文》亦云:“鋂,環也,一環貫二。”
   
  《盧令》三章,章二句。
   
  《敝笱》,刺文薑也。齊人惡魯桓公微弱,不能防閑文薑,使至淫亂,為二國患焉。○敝笱,婢世反,徐符滅反,本又作“弊”,敗也。笱音古口反,取魚器也。惡,烏路反。
  [疏]“《敝笱》三章,章四句”至“患焉”。○正義曰:作《敝笱》詩者,刺文薑也。所以刺之者,文薑是魯桓夫人,齊人惡魯桓公為夫微弱,不能防閑文薑,使至於齊,與兄淫亂,為二國之患焉,故刺之也。文薑淫亂,由魯桓微弱使然。經三章,皆是惡魯桓以刺文薑之辭。《夏官·虎賁氏》雲:“捨則守王閑。”註云:“捨,王出所止宿處也。閑,梐枑也。”《天官·掌捨》“掌王之會同之捨,設梐枑再重”,杜子春雲:“梐枑謂行馬。玄謂行馬再重者,以周衛有外內列。周衛,防守之物,名之曰閑。”則閑亦防禁之名,故此及《猗嗟》之序皆防閑並言之也。齊則襄公通妹,魯則夫人外淫。桓公見殺於齊,襄公惡名不滅,是為二國患也。文薑既嫁於魯,齊人不當刺之,由其兄與妹淫,齊人惡君而復惡文薑,亦所以刺君,故編之為襄公詩也。
   
  敝笱在梁,其魚魴鰥。興也。鰥,大魚。箋雲:鰥,魚子也。魴也,鰥也,魚之易製者,然而敝敗之笱不能製。興者,喻魯桓微弱,不能防閑文薑,終其初時之婉順。○魴音房。鰥,毛古頑反,鄭古魂反。易,夷豉反。齊子歸止,其從如雲。如雲,言盛也。箋雲:其從,侄娣之屬。言文薑初嫁於魯桓之時,其從者之心意如雲然。雲之行,順風耳。後知魯桓微弱,文薑遂淫恣,從者亦隨之為惡。○從,纔用反,註下皆同。
  [疏]“敝笱”至“如雲”。○毛以為,笱者捕魚之器。弊敗之笱在於魚梁,其魚乃是魴鰥之大魚,非弊敗之笱所能製,以喻微弱之君為其夫婿,其妻乃是強盛之齊女,非微弱之夫所能製,刺魯桓之微弱,不能製文薑也。又言文薑難製之意。齊子文薑初歸於魯國止,其從者庶薑庶士,其數衆多如雲然,以此強盛,故魯桓不能禁也。○鄭以為,弊敗之笱在於魚梁,其魚乃是魴鰥之小魚。魴鰥自是魚之易製者,但笱以弊敗,不能製,以喻文薑是婦人之易製者,但由魯桓以微弱不能製。由其不製文薑,故令從者亦惡。齊子文薑初歸於魯國止,其從者之心如雲然。雲行順風東西,從者隨嫡善惡,由文薑淫泆,故從者亦淫。○傳“鰥,大魚”。○正義曰:《孔叢子》雲:“衛人釣於河,得鰥魚焉,其大盈車,子思問曰:‘如何得之?’對曰:‘吾下釣垂一魴之餌,鰥過而不視。又以豚之半,鰥則吞矣。’子思嘆曰:‘魚貪餌以死,士貪祿以亡。’”是鰥為大魚也。傳以鰥為大魚,則以大為喻。王肅言:“魯桓之不能製文薑,若弊笱之不能製大魚也。”○箋“鰥魚”至“婉順”。○正義曰:“鰥,魚子”,《釋魚》文。李巡曰:“凡魚之子總名鯤也。鯤、鰥字異,蓋古字通用。或鄭本作‘鯤’也。《魯語》雲:‘宣公夏濫於泗淵,裏革斷其罟而棄之,曰:魚禁鯤<魚面>,鳥翼鷇卵,蕃庶物也。’”是亦以鯤為魚子也。毛以鯤為大魚,鄭以鯤為魚子而與魴相配,則魴之為魚,中魚也,故可以為大亦可以為小。陸機《疏》雲:“魴,今伊、洛、濟、潁魴魚也,廣而薄,肥恬而少力,細鱗,魚之美者。遼東梁水魴特肥而厚,尤美於中國魴,故其鄉語曰‘居就糧梁水魴’是也。”箋以一鰥若大魚,則強笱亦不能製,不當以弊敗為喻。且魴、鯤非極大之魚,與鰥不類,故易傳以為小魚易製,喻文薑易製,但魯桓微弱,不能防閑文薑,使終其初時之婉順。文薑素與兄淫,而云“初時婉順”者,在齊雖則先淫,至魯必將改矣,但知桓公微弱,後復更為淫耳。○傳“如雲,言盛”。○正義曰:傳以如雲言盛,謂其從者多,強盛而難製。孫毓雲:“齊為大國,初嫁寵妹,庶薑庶士盛如雲雨,故妹來自由,桓公不能禁製。”言從者之盛,傳意當然。文薑歸魯之日,襄公未為君,言寵妹則非也。○箋“其從”至“為惡”。○正義曰:侄娣之外,更當有侍禦賤妾,故云“其從,侄娣之屬”。箋以作詩者主刺文薑之惡,而言其從如雲,明以文薑惡甚,疾其敗損族類,故易傳以為從者亦隨文薑為惡。
   
  敝笱在梁,其魚魴鱮。魴鱮,大魚。箋雲:鱮,似魴而弱鱗。○鱮,象呂反,《廣雅》雲“鰱也”,音連。
  [疏]箋“鱮,似魴而弱鱗”。○正義曰:陸機《疏》雲:“鱮似魴,厚而頭大,魚之不美者,故裏語曰‘網魚得鱮,不如啗茹’。其頭尤大而肥者,徐州人謂之鰱,或謂之鱅。幽州人謂之鴞<後鳥>,或謂之鬍鱅。”
   
  齊子歸止,其從如雨。如雨,言多也。箋雲:如雨,言無常,天下之則下,天不下則止,以言侄娣之善惡,亦文薑所使止。
  [疏]箋“如雨”至“使止”。○正義曰:侄娣之善惡,亦文薑所使,今定本雲“所使止”,於義是也。
   
  敝笱在梁,其魚唯唯。唯唯,出入不製。箋雲:唯唯,行相隨順之貌。○唯唯,維癸反,瀋養水反,《韓詩》作“遺遺”,言不能製也。
  [疏]傳“唯唯,出入不製”。○正義曰:上二章言魚名,此章言魚貌,令其上下相充也。唯唯,正是魚行相隨之貌耳。傳以弊笱不能製大魚,故云出入不製。箋以為小魚,故行相隨順之貌。各從其義,故為辭異耳。其於唯唯,義亦同也。
   
  齊子歸止,其從如水。水,喻衆也。箋雲:水之性可停可行,亦言侄娣之善惡在文薑也。
  《敝笱》三章,章四句。
   
  《載驅》,齊人刺襄公也。無禮義故,盛其車服,疾驅於通道大都,與文薑淫播其惡於萬民焉。故猶端也。○驅,欺具反,又如字,下皆同,本亦作“駈”。播,波佐反。
  [疏]“《載驅》四章,章四句”至“民焉”。○正義曰:《載驅》詩者,齊人所作以刺襄公也。刺之者,襄公身無禮義之故,乃盛飾其所乘之車與所衣之服,疾行驅馳於通達之道,廣大之都,與其妹文薑淫通,播揚其惡於萬民焉,使萬民盡知情,無慚恥,故刺之也。國人刺君,乃是常事,諸序未有舉國之名言其民刺君。此獨雲“齊人刺襄公”者,以文薑魯之夫人,襄公往入魯境,以其齊、魯交錯,須言齊以辨嫌。無禮義,盛其車服者,首章次句與次章上二句是也。疾驅,首章上句是也。於通道大都,下二章上二句是也。經因駈車而言車飾,故先言載驅。序以美其車服然後驅之,且欲見其驅車所往之處,故令疾驅與通道大都為句而後言之。經有車馬之飾而已,無盛服之事。既美其車,明亦美其服,故協句言之。四章下二句皆言文薑來會齊侯,是與文薑淫之事,大都通道人皆見之,是播其惡於萬民也。○箋“故猶端”。○正義曰:諸言“故”者,多是因上文以生下事。此“故”乃與上為句,非生下之辭,是以箋特釋之。“無禮義故”,猶言無禮義端,端謂頭緒也。《論語》“叩其兩端”,謂動發本末兩頭也。《標有梅》箋雲“女年二十而無嫁端”,為無嫁之頭緒。此亦謂無禮義之頭緒也,故盛服而與妹淫通也。
   
  載驅薄薄,簟茀朱鞟。薄薄,疾驅聲也。簟,方文蓆也。車之蔽曰茀。諸侯之路車,有朱革之質而羽飾。箋雲:此車襄公乃乘焉,而來與文薑會。○薄,普各反,徐扶各反。茀音弗。鞹,苦郭反,革也。魯道有蕩,齊子發夕。發夕,自夕發至旦。箋雲:襄公既無禮義,乃疾驅其乘車以入魯竟。魯之道路平易,文薑發夕由之往會焉,曾無慚恥之色。○發,《韓詩》雲:“發,旦也。”其乘,繩證反,或音繩。竟音境,本亦作“境”。易,夷豉反,下“樂易”同。
  [疏]“載驅”至“發夕”。○正義曰:言襄公將與妹淫,則驅馳其馬,使之疾行,其車之聲薄薄然,用方文竹簟以為車蔽,又有朱色之革為車之飾。公乘此車馬往就文薑,魯之道路有蕩然平易,齊子文薑乃由此道發夕至旦來與公會。公與妹淫,曾無愧色,故刺之。○傳“薄薄”至“羽飾”。○正義曰:薄薄,車聲狀。序言疾駈,故云疾驅。駈與驅音義同,皆謂駈馬疾行也。《斯幹》說鋪席燕樂之事雲:“下莞上簟。”簟字從竹,用竹為席,其文必方,故云方文席也。車之蔽曰茀,謂車之後戶也。《說文》雲:“鞹,革也。”獸皮治去毛曰革,鞹是革之別名。此說齊君之車,而云朱鞹,故云諸侯之路車有朱革之質而羽飾。謂以皮革為本質,其上又以翟羽為之飾也。《釋器》雲:“輿革,前謂之鞎,後謂之茀。”李巡曰:“輿革前,謂輿前以革為車飾曰鞎。茀,車後戶名也。”郭璞曰:“鞎,以韋靶車軾也。茀,以韋靶後戶也。”又云:“竹前謂之禦,後謂之蔽。”李巡曰:“竹前,謂編竹當車前以擁蔽,名之曰禦。禦,止也。”孫炎曰:“禦,以簟為車飾也。”郭璞曰:“蔽,以簟衣後戶也。”如《爾雅》之文,車前後之飾,皆有革有簟,故此說車飾雲“簟茀朱鞹”也。彼文革飾後戶謂之茀,竹飾後戶謂之蔽,則茀、蔽異矣。此言車之蔽曰茀,茀、蔽為一者,彼因革與竹別而異其文耳,其實革竹同飾後戶,俱為車之蔽塞,故此傳茀、蔽通言之。《春官》巾車掌王後之車輅,有重翟、厭翟。《碩人》說衛侯夫人云“翟茀以朝”。是婦人之車有翟羽飾矣。經、傳不言諸侯路車有翟飾者,今傳言羽飾,必當有所案據,不知出何書也。○傳“發夕”至“至旦”。○正義曰:此言發夕,謂夕時發行,故為發夕至旦。《小宛》雲“明發不寐”,謂此至明之開發,未嘗寢寐,故為發夕至明。所以立文不同,皆為夕發至旦。○箋“襄公”至“之色”。○正義曰:知入魯境者,以下言“汶水湯湯”,則會在汶側。齊在魯北,水北曰陽。僖元年《左傳》稱公賜季友汶陽之田,當齊襄公之時,汶水之北尚是魯地,故知襄公乘車入魯境也。於“魯道”之下,即言“發夕”,是則夜行在道,言其疾趨齊侯之意,故言文薑發夕而往會焉。兄則盛飾而往,妹則疾行會之,是其無慚恥之色。
   
  四驪濟濟,垂轡沵沵。四驪,言物色盛也。濟濟,美貌。垂轡,轡之垂者。沵沵,衆也。箋雲:此又刺襄公乘是四驪而來,徒為淫亂之行。○驪,力馳反。濟,子禮反,註同。爾爾,本亦作“沵”,同,乃禮反。徒,一本作“從”,兩通。行,下孟反。魯道有蕩,齊子豈弟。言文薑於是樂易。然箋雲:此豈弟猶言發夕也。豈讀當為闓。弟,《古文尚書》以弟為圉。圉,明也。○豈,開改反,樂也。弟如字,或音待易反。樂音洛。闓音開。圉音亦。
  [疏]“四驪”至“豈弟”。○毛以為,襄公將與妹淫,乘其一駟之馬,皆是鐵驪之色,其馬濟濟然而美,又四馬垂其六轡沵沵然而衆。為此盛飾,往就文薑。魯之道路有蕩然平易,齊子文薑於是樂易然來與兄會,曾無慚色,故刺之。○鄭唯愷悌為異。言文薑開明而往會之。餘同。○傳“四驪,言物色盛也”。○正義曰:《夏官·校人》雲:“凡軍事,物馬而頒之。”註云:“物馬齊其力。”言四言驪,道其物色俱盛也。○箋“此豈”至“明也”。○正義曰:箋以為,齊子愷悌,文在魯道之下,則愷悌為在道之事。若是其心樂易,非獨在道為然。且上雲“發夕”,此當為發夕之類,故云“此愷悌猶發夕”,言與其餘愷悌不同也。愷悌之義,與發夕不類,故讀愷為闓易,稱闓物成務。《說文》雲:“闓,開也。”《古文尚書》即今鄭註《尚書》是也,無以悌為圉之字。唯《洪範》稽疑論卜兆有“五曰圉”,註云:“圉者,色澤光明。”蓋古文作“悌”,今文作“圉”。賈逵以今文校之,定以為“圉”,故鄭依賈氏所奏,從定為“圉”,於古文則為“悌”,故云“《古文尚書》以悌為圉。圉,明也”。上言發夕,謂初夜即行。此言闓明,謂侵明而行,與上古文相通也。《釋言》雲:“愷悌,發也。”捨人、李巡、孫炎、郭璞皆云“闓,明。發,行”。郭璞又引此詩云“齊子愷悌”,是闓亦為行之義也。今定本雲:“此愷悌,發也,猶言發夕。”又云:“悌,《古文尚書》以為圉。”更無悌字,義並得通。
   
  汶水湯湯,行人彭彭。湯湯,大貌。彭彭,多貌。箋雲:汶水之上蓋有都焉,襄公與文薑時所會。○汶音問,水名。湯,失章反。彭,必旁反。
  [疏]箋“汶水”至“所會”。○正義曰:序言“疾驅於通道大都”,“行人彭彭”,是為通道;“汶水湯湯”,傍有大都,可知。若其不然,不應輒言汶水,故云“汶水之上蓋有都焉,襄公與文薑時所會處也。”此襄公入於魯境,往會文薑,若是魯桓尚存,不應公然如此。此篇所陳,蓋是莊公時事,亦不知大都為何邑,故箋不言之。
   
  魯道有蕩,齊子翺翔。翺翔,猶彷徉也。○彷音旁。徉音羊。
  汶水滔滔,行人儦々。滔滔,流貌。儦々,衆貌。○滔,吐刀反。儦,表驕反,《說文》雲:“行貌。”魯道有蕩,齊子遊敖。
  《載驅》四章,章四句。
   
  《猗嗟》,刺魯莊公也。齊人傷魯莊公有威儀技藝,然而不能以禮防閑其母,失子之道,人以為齊侯之子焉。○猗,於宜反,字或作“欹”。技,其綺反。
  [疏]“《猗嗟》三章,章六句”至“子焉”。○正義曰:見其母與齊淫,謂為齊侯種胤,是其可恥之甚,故齊人作此詩以刺之也。禮,婦人夫死從子,子當防母姦淫。莊公不能防禁,是失為人子之道。經言猗嗟,是嘆傷之言也。言其形貌之長,面目之美,善於趨步,是有威儀也。言其善舞善射,是有技藝也。言“展我甥兮”,拒時人以為齊侯之子也。以其齊人所作,故係之於齊。襄公淫之,故為襄公之詩也。
   
  猗嗟昌兮!頎而長兮。猗嗟,嘆辭。昌,盛也。頎,長貌。箋雲:昌,佼好貌。○頎音祈。佼,古卯反,本又作“姣”。抑若揚兮,抑,美色。揚,廣揚。○抑,於力反。美目揚兮。好目揚眉。巧趨蹌兮,射則臧兮!蹌,巧趨貌。箋雲:臧,善也。○趨,本又作“趍”,七須反,又七遇反。蹌,七羊反。
  [疏]“猗嗟”至“臧兮”。○正義曰:齊人傷魯莊公。猗嗟此莊公之貌甚昌盛兮,其形狀頎然而長好兮。抑然而美者其額上揚廣兮,又有美目揚眉兮。巧為趨步,其舉動蹌然兮,射則大善兮。威儀技藝,其美如此,而不能防閑其母,使之淫亂,是其可嗟傷也。○傳“猗嗟”至“長貌”。○正義曰:猗是心內不平,嗟是口之喑啞,皆傷嘆之聲,故為嘆辭。若猶然也。此言頎若長兮,《史記·孔子世傢》稱孔子說文王之狀雲:“黯然而黑,頎然而長。”是之為長貌也。今定本雲“頎而長兮”,“而”與“若”義並通也。○箋“昌,佼好貌”。○正義曰:傳昌為盛,不言為其貌,故申足之雲:“佼好貌。”○傳“抑,美色。揚,廣揚”。○正義曰:揚是顙之別名,抑為揚之貌,故知抑為美色。顙貴闊,故言“揚,廣揚”。○傳“好目揚眉”。○正義曰:“美目揚兮”,目揚俱美,傳欲辨揚是眉,故省其文言“好目揚眉”。既言目揚皆好,又傳解揚為眉,蓋以眉毛揚起,故名眉為揚。○傳“蹌,巧趨貌”。○正義曰:《麯禮》雲“士蹌蹌”,今與趍連文,故知“蹌,巧趨貌”。《麯禮》註又云:“行而張足曰趨。”趨,今之捷步,則“趨,疾行也”。禮有徐趨、疾趨,為之有巧有拙,故美其“巧趨蹌兮”。
   
  猗嗟名兮!美目清兮!目上為名。目下為清。儀既成兮。終日射侯,不出正兮。展我甥兮!二尺曰正。外孫曰甥。箋雲:成猶備也。正,所以射於侯中者,天子五正,諸侯三正,大夫二正,士一正。外皆居其侯中參分之一焉。展,誠也。姊妹之子曰甥。容貌技藝如此,誠我齊之甥。言誠者,拒時人言齊侯之子。○射,食亦反,註“所射”、“每射”同。正音徵,註同。畫五采曰正。參,七南反,又音三。
  [疏]“猗嗟”至“甥兮”。○正義曰:齊人傷魯莊公。猗嗟此莊公目上之名甚平博兮,又有美目及目下之清亦美兮,威儀容貌既備足兮,又善於為射,終日射侯,其矢不出正之內兮,此又誠是我齊之外甥兮。威儀技藝如此,又實是齊之外甥,不能使母不淫,令人以為齊侯之子,是其可嗟傷也。○傳“目上”至“為清”。○正義曰:《釋訓》雲:“猗嗟名兮,目上為名。”孫炎雲:“目上平博。”郭璞曰:“眉眼之閒。”《爾雅》既釋如此,清又與目共文,名既目上,則清為目下。○傳“二尺”至“曰甥”。○正義曰:正者,侯中所射之處。經典雖多言正鵠,其正之廣狹則無文。鄭於《周禮》考之,以為大射則張皮侯而設鵠,賓射則張布侯而畫正。正大如鵠,三分侯廣而正居一焉。侯身長一丈八尺者,正方六尺。侯身一丈四尺者,正方四尺六寸大半寸。侯身一丈者,正方三尺三寸少半寸。正以彩畫為之。其外之廣雖則不同,其內皆方二尺。尾於正鵠之事,唯此言“二尺曰正”耳。既無明說可以同之鄭焉。鄭言正之內方二尺者,亦更無明文,蓋應顧此傳耳。姊妹之子名之曰甥。傳言“外孫曰甥”者,王肅雲:“據外祖以言也。”謂不指襄公之身,總據齊國為信。外孫得稱甥者,案《左傳》雲:“以肥之得備彌甥。”孫毓雲:“姊妹之子曰甥。謂吾舅者,吾謂之甥。此《爾雅》之明義,未學者之所及,豈毛公之博物,王氏之通識,而當亂於此哉!抑者以襄公雖舅,而鳥獸其行,犯親亂類,使時人皆以為齊侯之子,故絶其相名之倫,更本於外祖以言也。”凡異族之親皆稱甥。然此是毛傳之言,不應代詩人為絶其相名之倫。孫毓之言非也。○箋“正所”至“之子”。○正義曰:《夏官·射人》“以射法治射義。王以六耦射三侯,樂以《騶虞》,九節五正。諸侯以四耦射二侯,樂以《貍首》,七節三正。孤卿大夫以三耦射一侯,樂以《采蘋》,五節二正。士以三耦射犴侯,樂以《采蘩》,五節二正”。是天子以下所射之正數也。彼文大夫士同射二正。今定本雲“大夫二正,士一正”,誤耳。“外皆居其侯中三分之一”者,其外畔準侯廣狹,各居其侯三分之一,其內皆方二尺,故彼註云九節、七節、五節者,奏樂以為射節之差。三侯者,五正三正二正之侯也。二侯者,三正二正之侯也。一侯者,二正而已。畫五正之侯者,中朱、次白、次蒼、次黃,玄居外。三正者,損玄、黃;二正者,去白、蒼,而畫以朱、緑,其外之廣皆居侯中三分之一。鄭言中二尺,是中央之采方二尺以外,準其采之多少,正之廣狹,均布之以至於外畔也。言居侯三分之一,侯之廣狹則有三等不同。五正之侯則方一丈八尺,三正之侯方一丈四尺,二正之侯則方一丈。知者,以大射之鵠,賓射之正,雖其侯正、鵠不同,侯道遠近一也。《儀禮》大射禮者,諸侯射禮。經曰:“司馬命量人量侯道,以貍步,大侯九十,糝七十,犴五十。”《鄉射記》記射之侯雲:“侯道五十弓。”則《大射》所云九十、七十、五十皆謂弓也。諸侯大射三侯之道,既有九十、七十、五十,則王射亦張三侯,其道之數亦當然,故《射人》註云:“量侯道者,以弓為度。九節者,九十弓。七節者,七十弓。五節者,五十弓。弓之下製長六尺。”是侯道遠近有三等不同也。《鄉射記》又云:“弓二寸以為侯中。”侯中謂侯身也。鄉射之侯既弓取二寸,則餘侯亦當然。《天官·司裘》註說大射之侯,引《鄉射記》曰:“弓二寸以為侯中。”則九十弓者,侯中廣丈八尺;七十弓者,侯中廣丈四尺;五十弓者,侯中廣一丈。大射既然,則賓射亦爾。《考工記》雲:“梓人為侯,廣與崇方,三分其廣,而鵠居一焉。”《司裘》掌大射之禮雲:“設其鵠。”《射人》治賓射之儀則雲:“五正、三正、二正。”有正者無鵠,有鵠者正,則正與鵠大小同矣。故《射人》註云:“鵠乃用皮,其大如正。”鵠居侯中三分之一,則知正亦在侯三分之一,各準其侯之廣狹而畫之耳。謂之正者,《射人》註云:“正之言正也。射者內志正則能中。”《大射》註云:“正者,正也。亦鳥名。齊、魯之間名題肩為正。正鳥之捷黠者,射之難中,以中為俊,故射取名焉。”大射射鵠,賓射射正,此言“不出正兮”,據賓射為文也。“展,誠”,《釋詁》文。“姊妹之子為甥”,《釋親》文。上說容貌技藝,下言“展我甥兮”,縱令無技藝,亦是其甥,但作者既美其身業技藝,又言實是其甥,傷不防閑其母,而令人以為齊侯之子,故言誠我齊之外甥。為齊之甥信不虛矣。而云誠實是者,拒時人言是齊侯之子耳。
   
  猗嗟孌兮!孌,壯好貌。清揚婉兮。婉,好眉目也。舞則選兮,射則貫兮。選,齊。貫,中也。箋雲:選者,謂於倫等最上。貫,習也。○選,雪戀反。貫,毛古亂反,鄭古患反。中,張仲反。
  四矢反兮,以禦亂兮!四矢,乘矢。箋雲:反,復也。禮射三而止。每射四矢,皆得其故處,此之謂復射。必四矢者,象其能禦四方之亂也。○反如字,《韓詩》作“變”。變,易。禦,魚呂反。乘,繩證反。處,昌慮反。
  [疏]“猗嗟”至“亂兮”。○毛以為,齊人傷魯莊,公猗嗟此莊公容貌孌然而好兮,其清揚眉目之閒婉然而美兮,其舞則齊於樂節兮,其射則中於正鵠兮。非徒能中而已,每番重射四矢,皆反復其故處兮。善射如此,足以捍禦四方之亂兮。威儀技藝如此,而不能防閑其母,故刺之。○鄭唯“舞則選兮”二句為異。言舞則倫等之中上選兮,其射即貫習為之兮。餘同。○傳“選,齊。貫,中”。○正義曰:傳選之為齊,其訓未聞,當謂其善舞齊於樂節也。貫謂穿侯,故為中也。○箋“選者”至“貫習”。○正義曰:箋以美其善舞,當謂舞能勝人,故易傳以為倫等之中上選也。“貫,習”,《釋詁》文。○傳“四矢,乘矢”。○正義曰:乘車必駕四馬,因即謂四馬為乘。《大射》、《鄉射》皆以四矢為乘矢,故傳依用之。○箋“禮射”至“之亂”。○正義曰:大射皆三番,射訖,止而不復射,是“禮射三而止”也。必三而止者,案《儀禮·大射》初使三耦射之而未釋獲,射訖,取矢以復。君與卿大夫等射,釋獲,飲不中者。訖,君與卿大夫等又射,取中於樂節。註云:“君子之於事也,始取苟能中,課有功,終用成法,教化之漸也。”然則初射惟三耦,其後兩番君始與卿大夫等射。此言“禮射三而止”,通三耦等為言。射法三而止,而云“終日射侯”者,美其久射而常中,非禮射終一日也。每射四矢,皆復故處,言常中正鵠也。又解射禮必用四矢者,“象其能禦四方之亂”,故詩人以莊公四矢皆中,即雲“以禦亂兮”,美莊公善射,言其堪禦亂也。《內則》雲:“男子生,以桑弧蓬矢六,射天地四方。”註云:“天地四方,男子所有事。”彼於初生之時,以上下四方男子皆當有事,故用六矢以示意。射禮則象能禦亂,上下無亂,不復須象之故也。
   
  《猗嗟》三章,章六句。
  齊國十一篇,二十四章,百四十三句。



   我读累了,想听点音乐或者请来支歌曲!
    
<< 前一章回   後一章回 >>   
捲一一之一捲一一之二捲一一之三捲一一之四捲一一之五
捲二二之一捲二二之二捲二二之三捲三三之一捲三三之二捲三三之三
捲四四之一捲四四之二捲四四之三捲四四之四捲五五之一捲五五之二
捲五五之三捲六六之一捲六六之二捲六六之三捲六六之四捲七七之一
第   I   [II]   [III]   頁

評論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