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讽刺谴责 》 漂移的戀愛 》
第18節:天蓬元帥下凡初陷豬圈
宋浩浩 Song Haohao
晚上尤美請她們吃了一頓晚飯,南京的菜和上海杭州沒什麽區別,不辣不鹹也不太甜,比較中庸,謝嫻靜和藍璐就受不了這種中庸,因為她們一者是北京人受不了南方的甜味,一者是四川人--這辣味要放到四川飯館,準以為是偷工減料。不過她們都很開心,因為覺得彼此都合得來,而且覺得尤美又很慷慨,菜還是沒多少浪費。
回到宿舍她們繼續天南海北地聊了起來,問彼此有沒有男朋友,都說還沒男朋友,其實另外兩位的男友都是因為她們到南京來讀書而被疏遠了,這個疏遠仿佛是甩掉的緩和說法,就像下崗之於失業。謝嫻靜和藍璐這樣說的意思在於,男朋友是有的,並且也未徹底斷,而主動權還在自己手裏,隨時覺得不適合自己了就可以斷掉,仿佛這些男生在她們內心深處都是風箏,放纍了就可以收綫,甚至可以扯斷那綫,反正主動權在自己手裏。尤美暗自佩服她
們,心想自己雖然也甩了個男生,但沒傷害過他,頗有積德之感,後來遇見了湯銘新卻被傷害了,心裏好像吃了未熟的楊梅又酸澀了起來。
於是,各自上了自己的床,開始夜聊。
謝嫻靜此時突然說出了一個話題:"對了,以前老是看見書上說南京是虎踞竜盤,連毛主席的詩詞裏也出現過,你們覺得南京虎踞竜盤麽?"
藍璐說以前到南京來過,覺得南京確實很大氣,有些虎踞竜盤的感覺,就說:"南京應該算很大氣的城市吧,很適合成為都城的。"
尤美覺得這個話題有意思,也說:"南京周圍的紫金山、中山陵啦,這些地方都很大氣,有些虎踞竜盤的感覺,六朝古都嘛,我也覺得很適合做首都的。"
謝嫻靜覺得她們的看法比較淺,對尤美和藍璐說:"南京的山確實也不少,氣勢很大,但是所謂的金陵王氣我就覺得徒有虛名。南京是不適合做都城的,不是我出生在北京纔這樣說。"
尤美和藍璐耳朵一醒,覺得謝嫻靜說得是不是太武斷了些,會不會是北京來的緣故。不過,還是想聽她說到底為什麽覺得南京沒什麽王氣。
謝嫻靜拿出包裏的橘子,給她們倆每人一個,邊吃邊說:"記得以前在書上看過,虎踞竜盤的稱法是諸葛亮提出來的,他經過南京時,那時叫秣陵,說過:'鐘山竜盤,石頭虎踞,真乃帝王之宅也。'後來孫權的一位謀事,名字我忘掉了,好像也說過:'秣陵,王者之氣,宜為都。'再後來,孫權來南京時把秣陵改為建業,就是想建萬古基業的意思,但是我覺得南京其實就不適合做都城。"
尤美這些都知道,還是不明白謝嫻靜為什麽覺得南京不可以做都城,心裏倒有些不服氣,說:"你還沒說出原因嘛。"
謝嫻靜吃了一瓣橘子,說:"不要急嘛,聽我慢慢說。"
藍璐差點被謝嫻靜的旁徵博引嚇壞了,聽着入了神,橘子也沒吃,催她快說。
謝嫻靜見她們倆這麽想聽,突然撒嬌又開玩笑地說,不說了,改天說。尤美和藍璐差點和她急,都過來呵她癢癢。迫於"壓力",謝嫻靜接着話題說:"南京成為都城,就是從孫權那時候開始的。從吳到東晉,到宋、齊、梁、陳、南唐、明、南明、太平天國等十一個朝代,可是你們想想,這裏面的朝代有哪一個是長命的朝代?國運都不好,勢力不振,遠遠沒什麽虎踞竜盤的氣勢,要有些王氣也有些萎靡不正,在南京建立政權的皇帝沒一個有好結局的。"
一口氣說下來,謝嫻靜憋得慌,想歇歇氣,見尤美和藍璐催得急,問那些皇帝怎麽結局不好了,便接着說:"這些皇帝,要麽光着膀子出降,要麽被迫禪讓,要麽被虜為囚,要麽自殺身亡,要麽倉皇出逃,反正沒一個是結局好的,衹有明代遷到了北京後,纔算延遲了王朝的命運,但是建文帝又因為失位逃亡,不正好證明南京不能成為都城麽。"
尤美心想確實有些道理,暗自佩服謝嫻靜的口才,想了想對謝嫻靜說:"你說的倒還真是的,我想起南宋高宗沒有到我們杭州定都的時候,就看中過南京,想到南京來建都的。後來有人勸告他說南京山是不少,但是水不夠,好像還寫了一首什麽詩的,讓我想想,像是'昔年曾記謁金陵,六代如何得久興'這句。說的也是你這個意思,還有我記得清代揚州八怪之一的鄭板橋也好像寫過一首詩:'一國亡來一國亡,六朝興廢太匆忙。'後面兩句怎麽說的,想不起來了。"
謝嫻靜想了想說:"是不是'南人愛說長江水,此水從來不得長'這句?"
尤美說:"對對,好像是這句,屈大均也寫過一首說南京建都易亡的詩,詩名大概就叫《秣陵》,是這樣的,讓我想想,哦,叫'如何亡國恨,盡在大江東'。"
藍璐聽得一愣一愣的,想插話又插不進,衹能說尤美和謝嫻靜的才華果然不一般,自嘆不如。尤美說:"其實你也不容易,下午的時候我,聽說你是專科考上研究生的,那你真的很厲害。"隨後看了謝嫻靜一眼又說:"我們很佩服你的毅力。"謝嫻靜也點頭,示意同意尤美的說法。此時問起藍璐專科學的什麽,藍璐說學的市場營銷,還不是文科,就更讓人佩服起來。藍璐也當仁不讓,本來就對本科教育一肚子意見,說:"其實本科也沒什麽的,我以前就常安慰自己說,本科本科,都是照本宣科。"尤美和謝嫻靜聽到這種說法,覺得比剛纔的南京不可建都的話題幽默和有趣了許多。藍璐見她們似乎也同意自己的觀點,就接着說:"你想,碩士研究生和博士研究生都是搞專業研究的吧,研究的這些專業都很專吧,所以我覺得真正科學的學科都應該叫專科嘛。從這一點來說專科就應該比本科高一個層次,我就是這樣理解的。衹是社會太世俗,以為本科比起專科要高許多,這不,還是得來考這邊的研究生。"尤美和謝嫻靜從沒聽過這麽精彩的言論,如聞天籟,直鼓掌說藍璐說得好。藍璐似乎說上了癮:"我用的其實是一種新的解讀方式,這種思路往往能切中那些東西的要害。比如說學術這個詞吧,現在它的真相其實是'不學無術'而已。再比如博導就是'一駁就倒',教授仿佛是'越教越瘦',企業裏的物流就是'物欲橫流'的意思。"尤美和謝嫻靜又笑了起來。聊着聊着,時間已不早,各自都睡了,半夜尤美發覺藍璐還輕輕地打呼嚕,迷迷糊糊大有天蓬元帥下凡投胎、初陷豬圈之感,好不容易纔又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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