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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评传 》 跌宕起伏的一生:悲情曹雪芹 》
第七章 寄居蕭寺(15)
徐淦生 Xu Gansheng
“可咱說什麽呢?”曹霑低頭想了想:“對了,咱就說燙飯吧,我還記得在江寧的時候,夜裏餓了,翠萍就拿‘五更雞’給我燙飯吃,可好吃啦!”
丁大爺樂了:“哈哈,我的哥兒,那是因為那陣兒您餓了,什麽都好吃,您不餓,慢說雞鴨魚肉,就是接駕做的聖宴,也不好吃。”
“對了,說起接駕,到底花了多少銀子?讓咱們還也還不清,還也還不清,最後還落得個抄傢問罪……丁大爺,您大概都趕上了吧?給我說說,小的時候我不懂事,大了沒人跟我說,就更不明白了,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呢?”
“嘿!我跟您總算碰上心氣兒了,自打我出獄之後,就總想跟您說說這檔子事兒,可又找不着個話頭……唉!咱們冤哪!”
曹霑一愣:“冤?”
“可不,‘小孩沒娘,提起來話長’,我十八歲那年趕上頭一回接駕,就是康熙老佛爺給太老太太賜匾——‘萱瑞堂’——那年,四臺大戲晝夜不停,隨傳隨唱,山珍海味水陸奇珍,凡是世上能找得到、叫得上名來的,沒有不上進的,雞鴨魚肉那都不在話下了。就皇上一個人用嗎?大舅老爺在蘇州織造署,擴建了東西兩處行宮,一共四百多間,為給皇上的侍從們住,咱們傢沒建行宮,是因為離着兩江總督衙門近,侍從們都住在那兒。您問我到底花了多少銀子,不單我說不上來,如果太老爺在世,衹怕也說不上個準數來。聖祖二次南巡,太子胤礽跟着,找太老爺藉銀子,一張嘴就是十萬兩。佛爺桌子,敢說個不字嗎?”
“好傢夥!十萬兩。後來還了嗎?”
“他拿什麽還?就是說真還,您敢要嗎?”
"......"
“您知道江寧織造,一年支多少俸銀嗎?”
“一百零五兩,外加全年心紅紙張銀一百零八兩,月支白米五鬥。”
“纔這麽點兒錢?”
“您雖然從小沒花慣錢,可您聽慣了,一張嘴就是成千上萬、十萬八萬的。江寧織造是四品員外郎,太老爺加個通政史的銜,為的是好聽,三品大員了,可兼職不兼俸,四次接駕,我估摸着虧空帑銀,總得在五百萬兩左右。”
曹霑往後一閃身,差點沒從鋪上掉下來:“五百萬兩!三輩子也還不清!”
“三十輩子也還不清。康熙老佛爺還算心中有數。所以讓太老爺跟您大舅爺到揚州兼管????務,一人輪流管一年,共為十年,可是到太老爺升天之後,還欠三十多萬兩銀子。”
曹霑低下頭去,一聲長嘆:“唉——”
“霑哥兒,您如今已然是長大成人了,您也會算賬了,咱傢請客送禮,人情份往,一年三節往北京進的貢品,年關是大關;光鰣魚一項五十斤一筐,就是一百筐,五月節得進腌鰣魚一百尾,其餘還有桂花露、玫瑰露、薔薇露、佛手、香圓、荔枝、桂圓、百合、青果、木瓜、水仙、泉酒、開茶……兩節進鮮一大船,過年進鮮三大船,除去進給宮裏的,哪個大府門頭兒磕不到行嗎?……唉——到了,太老爺連個二品官都沒當上。雍正六年還抄了傢,如今落到這步田地……嘿,您說冤不冤?”
曹霑聽得連連點頭:“可也是。”
老丁看了一眼窗戶:“喲,天都麻麻亮了,咱再眯瞪一會兒吧。”他翻身躺好,臉衝着墻,閉上了眼睛,自言自語地說了一句:“花真銀子,買了一場假熱鬧。”
曹霑沉思良久,翻身下了地,找了一張宣紙鋪在桌上,拿起一支筆飽蘸濃墨,寫下了四個大字——“苦海冤河。”
脫了單衣服換上夾衣服,就是乾隆五年的初秋了。丁大爺的身子骨也大為好轉了。早上起來在東跨院裏走一走,活動活動四肢,都很自如自在啦。
如蒨買菜做飯,閑下來做些女紅針黹。
曹霑呢,還是日以繼夜地寫他的《金陵十二釵》。
這一天丁大爺在翻看曹霑的書稿。翻了半天,老人自言自語的說:“咦?怎麽沒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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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集】紅樓一春夢
【資料來源】中國華僑出版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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