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记书信 一個農民的生存實錄:農民日記   》 第17節:農民日記(15)      侯永祿 Hou Yonglu

  在文化大革命中,全國的大、中、小學都停課鬧革命。這些十五六歲的學生娃,又響應毛主席的號召,上山下鄉,接受貧下中農的再教育,到農村的廣阔天地煉紅心。知識青年上山下鄉成為防修反修、培養無産階級革命事業接班人的必由之路。1969年下半年,合陽縣開始較大規模地接收城裏下鄉的知識青年。合陽縣的下鄉"知青",大多來自西安,主要有三類人:
  第一類是傢在城裏,而在農村有親戚的人。父母為了讓孩子有人照應,就把子女"插隊"的地點申請到親戚所在的生産隊,而這些生産隊的自然條件、生活環境相對要好一些。有人把這種情況叫"返鄉"。我一個同學的女兒侯梨梨就屬於這一類型。她父母在西安,姑傢在路井鄉。她就"插隊"來到了路一大隊,吃住就在親戚傢。
  第二類是傢在城裏,且父母屬於"黑五類"或者"走資派"的人。政府就以"加強戰備,準備打仗,疏散居民"為由,讓一傢人全部遷移到農村。梁書鄉就屬於這一類型,他父親解放前是西安的一個小手工業主,後來公私合營了,文化大革命中便受到批判。1969年,他和母親、弟弟便來到了人地兩生的合陽縣甘井村。村裏給找了一個住的地方棲身,然後一傢三口就和其他社員一樣,靠掙工分養傢糊口。
  第三類是到了"上山下鄉"的年齡,按規定來到農村插隊的人。這類人是絶大多數,往往一批下鄉"知青"裏就有幾十個甚至上百個這類型的人。這些娃們在城裏上學時一般同屬一個學校或者一個班級,插隊落戶時便被安置在一個地點,大多在比較偏遠的山區,像合陽縣的甘井、鵝毛、橋頭河鄉鎮等。農村幹部一般給這類知青找幾間房子當宿舍,男女分開住,自己做飯,自食其力,這就是所說的"知青點"。
  前兩類知青的日子要好過一些。第一類有親戚照顧,第二類不管怎麽說,還是全家人生活在一起,就是苦了第三類娃。這些乳臭未幹的知識青年,在城裏都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過慣了無憂無慮的生活的年輕人,到了"知青點",很多人生活不能自理,比如不會蒸饅頭,把面和一下,切成一塊一塊的就放到籠裏蒸,時間不到,便拿了出來,不是生的,就是硬邦邦的,放在嘴裏啃不動;不會下面條,當面條熟了,鍋裏的水直往外溢,衝起了鍋蓋時,不知所措,竟拿起一塊石頭壓住鍋蓋。這些娃們在傢裏,經常在飯桌上能見到雞、鴨、魚、肉,到了農村,卻幾個月聞不到一點兒腥。這些嘴饞得發慌的娃們就趁着天黑去農戶傢抓雞、抓狗,然後偷偷地殺了吃。或者到莊稼熟了的時候,掰幾個包𠔌,摘一些豆角,回來煮着吃。時間長了,引起了社員們的不滿。知青們不會洗衣服,也懶得洗衣服,再加上合陽縣屬於渭北旱原地區,水源很缺,水貴如油,一個月也洗不上一次衣服,更不用說洗澡了。孩子們渾身長滿了虱子和蟣子,奇癢難耐,一個個叫苦連天。他們對農活一竅不通,也下不得苦,受不得罪。犁、耬、耙、耱,鋤草鋤地,割麥務棉,趕車揚場,一年四季的春種、秋收,知青們連見都沒有見過,怎麽談得上去幹活?這些娃在城裏都是父母的掌上明珠,現在要和農村人一樣的下苦,一樣的流汗,怎麽受得下呀!隊長把農活一佈置,好多人便到地裏亂哄哄地幹上一氣,不到收工的鐘點便回來在一起玩。有的人幹脆早上不起來,蒙上被子裝病睡大覺,幹部也奈何不了他們。天長日久,社員就看不慣了,甚至和知青們發展到關係對立的地步。
  1970年5月4日由我在學習班繼續鬥私批修,隨後又分組進行評議。評議對我的要求和處理是:必須當會聲明,再不能去醫療站,並且暫緩恢復黨籍。晚上,侯緒斌又和我進行了第二次個別談話,要我擔任大隊幹部,並安排了其他幾個人繼續做我的思想工作。
  1970年5月5日整黨建黨領導小組公佈了第一批恢復組織生活的黨員名單,裏面沒有我。因為我在表决心時說:"我要全心全意為人民的健康着想,以白求恩為榜樣,按照毛主席的教導,救死扶傷,實行革命的人道主義,在衛生戰綫上奮鬥終生。"領導小組研究後,認為我的認識還沒到位,還是不能恢復我的黨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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