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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经类 》 毛詩正義 》
捲五五之一
孔穎達 Kong Yingda
鄭玄 Zheng Xuan
《毛詩正義》
捲五 五之一
◎齊雞鳴詁訓傳第八
陸曰:齊者,太師呂望所封之國也。其地少昊爽鳩氏之墟,在《禹貢》青州岱嶺之陰,濰淄之野,都營丘之側。《禮記》雲:“太公封於營丘。”是也。
齊譜齊者,古少皞之世,爽鳩氏之墟。○正義曰:昭二十年《左傳》雲:“齊侯飲酒樂。公曰:‘古而無死,其樂如何!’”晏子對曰:“昔爽鳩氏始居此地,季蒯因之,有逢伯陵因之,薄姑氏因之,而後太公因之。古若無死,爽鳩氏之樂,非君之所原也。”以爽鳩始居齊地,故云“爽鳩氏之墟”,舉其始居者,略季萴、薄姑之時不言之也。又昭十七年《左傳》“郯子曰:‘我高祖少皞摯之立也,鳳鳥適至,故紀於鳥,為鳥師而鳥名。祝鳩氏,司徒也。爽鳩氏,司寇也。’”杜預雲:“爽鳩,鷹也,鷙,故為司寇,主盜賊。”以此知爽鳩氏當少皞之世,少皞以鳥名官,其言爽鳩,猶周之司寇,故爽鳩是其官耳。其人之名氏則未聞也。○周武王伐紂,封太師呂望於齊,是謂齊太公。地方百裏,都營丘。○正義曰:《齊世傢》雲:“太公望呂尚者,東海上人也。其先祖世為四嶽,佐禹平水土,甚有功。於虞、夏之際封於呂,或封於申,姓姜氏。尚,其後苗裔也。從其封姓,故曰呂尚。西伯獵,遇太公於渭之陽,與語,大悅,曰:‘自吾先君太公曰“當有聖人適周,周興”,子真是耶?吾太公望子久矣。’故號之曰‘太公望’,載與俱歸,而立為大師。文王崩,武王伐紂,師尚父謀計居多。於是武王平商而王天下,封師尚父於齊都營丘。”是武王封太公都營丘之事也。“太公封地,方百裏”者,鄭約而知之,以《王製》雲:“公、侯方百裏,伯七十裏,子、男五十裏。”有五等之爵,則非殷製,其言千七百七十三國,又非夏製,是武王時也,故註云:“周武王初定天下,更立五等之爵,增以子、男,而猶因殷之地。”是武王之時,大國百裏。太公以元勳明知,太公封齊,為大國百裏,可知也。水所營繞,故曰營丘。《釋丘》雲:“水出其左營丘。”孫炎曰“今齊之營丘,淄水過其南及東”,是也。以丘臨水謂之臨淄,與營丘一地也,故《漢書·地理志》雲:“齊郡臨淄縣,師尚父所封也。”應劭曰:“齊獻公自營丘徙此。”臣瓚按:“臨淄即營丘也。今齊之城內有丘,即營丘也。”如瓚之言,臨淄、營丘即是一地。應劭言獻公自營丘徙臨淄,是劭之謬也。當雲自薄姑徙臨淄耳。《齊世傢》雲:“哀公之弟鬍公始徙都薄姑。而周夷王之時,哀公之同母少弟山殺鬍公而立,是為獻公,因徙薄姑都,治臨淄。”據此,則齊唯鬍公一世居薄姑耳,以後復都臨淄也。《烝民》雲:“仲山甫徂齊。”傳曰:“古者,諸侯逼隘,則王者遷其邑而定其居,蓋去薄姑遷於臨淄。”以為宣王之時始遷臨淄,與《世傢》異者,《史記》之文,事多疏略。夷王之時,哀公弟山殺鬍公而自立,後九年而卒。自武公九年,厲王之奔,上距鬍公之所殺為十八年,而《本紀》雲厲王三十七年出奔,計十九年,不及夷王之末,則遷說自違也。如此,則所言獻公之遷臨淄,未可信也。毛公在馬遷之前,其言當有準據,故不與馬遷同也。
周公緻太平,敷定九畿,復夏禹之舊製。○正義曰:《臯陶謨》雲:“弼成五服,至於五千。”《禹貢》:“五百裏甸服,百裏賦納總,二百裏納銍,三百裏納稭服,四百裏納粟,五百裏納米。五百裏侯服,百裏采,二百裏男邦,三百裏諸侯。五百裏綏服,三百裏揆文教,二百裏奮武衛。五百裏要服,三百裏夷,二百裏蔡。五百裏荒服,三百裏蠻,二百裏流。”分此五服者,堯之舊製也。五服距面至二千五百裏,四面相距,而其方五千裏。禹既敷土,廣而弼之,故為殘數居其間。今以弼成而至於五千裏,四面相距乃萬裏焉。《大司馬職》曰:“乃以九畿之籍,施邦國之政,職方千裏曰國畿,其外方五百裏曰侯畿,又其外方五百裏曰甸畿,又其外方五百裏曰男畿,又其外方五百裏曰采畿,又其外方五百裏曰衛畿,又其外方五百裏曰蠻畿,又其外方五百裏曰夷畿,又其外方五百裏曰鎮畿,又其外方五百裏曰蕃畿。”註云:“畿,猶限也。自王城以外五千裏為疆,有分限者九。”則四面相距,其方萬裏。此周公緻太平製禮所定,故云敷定,言其復夏禹之舊製。弼成五服,實是堯時,以夏禹所定,故云禹製也。王者相因,禮有損益,雖名前後變易,而疆域則同,故《禹貢》註云:“甸服此周為王畿,其弼當侯服,在千裏之內。侯服為甸服,其弼當男服,在二千裏之內。綏服於周為采服,其弼當衛服,在三千裏之內。要服於周為蠻服,其弼當夷服,在四千裏之內。荒服於周為鎮服,其弼當蕃服,在五千裏之內。”王者禮法相變,周服禹製,故鄭解禹事而已。《周禮》擬之。成王用周公之法,製廣大邦國之境,而齊受上公之地,更方五百裏。其封域東至於海,西至於河,南至於穆陵,北至於無棣。正義曰:按《大司徒職》製諸侯之封疆,公五百裏。齊雖侯爵,以大功而作太師,當與上公地等,故知取上公地也。其“東至於海”以下,僖四年《左傳》管仲之言也。成王周公封,東至海,南至穆陵。齊雖侯爵,以大功同上公封也。且齊武王時,地方百裏,未得薄姑。至周公、成王時,薄姑氏與四國作亂,成王滅之,以封師尚父。是齊於成王之世,乃得薄姑之地。若然,臨淄、薄姑非一邑也。齊之所封,在於臨淄,而晏子云“薄姑因之”者,以齊之封疆並得薄姑之地,舉其國境所及,明共處齊地。薄姑者,是諸侯之號,其人居齊地,因號其所居之地為薄姑氏。後與四國作亂,謂管、蔡、商、奄,則奄外更有薄姑,非奄君之名。而《尚書傳》雲“奄君薄姑”,故註云:“或疑為薄姑齊地,非奄君名也。”○在《禹貢》青州岱山之陰,濰淄之野。○正義曰:《禹貢》雲:“海、岱惟青州。”註云:“州界自海西至岱。”又曰:“濰、淄其道。”註云:“濰、淄,兩水名。”《地理志》雲:“濰水出今琅耶箕屋山。淄水出泰山萊蕪縣源山。”然則青州在海、岱之間,濰、淄即青州之水也。又《地理志》雲:“臨淄,海岱之間一都會也。”桓十六年《公羊傳》曰:“衛朔越在岱陰齊。”居山之陰也,都臨淄。《禹貢》濰、淄共文,明其相近,故云“濰、淄之野”。其子丁公嗣位於王官。○正義曰:昭十二年《左傳》楚靈王曰:“昔我先王熊繹與呂伋、王孫牟、燮父、禽父並事康王。”又《顧命》雲:“命仲桓、南宮毛,俾爰齊侯呂汲,以二千戈,虎賁百人,逆子釗於南門之外。”成王之崩,職掌虎賁,又事康王,明為王官也。但未知何官耳。以太公為王官之伯,丁公又在王朝,故云“嗣位”,謂嗣王官之位耳,不必嗣為太師也。孔安國《顧命》註云:“汲為天子虎賁氏。”謂當時為之耳,亦未終於此官也。
後五世,哀公政衰,荒淫怠慢,紀侯譖之於周懿王,使烹焉。齊人變風始作。○正義曰:《齊世傢》雲:“太公卒,子丁公汲立。卒,子乙公得立。卒,子癸公慈母立。卒,子哀公不辰立。”是為五世,至哀公也。莊四年《公羊傳》:“齊哀公烹於周,紀侯譖之。”《世傢》亦云:“紀侯譖之,周烹哀公。”二文皆言周烹之耳,不言懿王也。徐廣以為周夷王烹之。鄭知是懿王者,以《世傢》既言“烹哀公”,乃雲“而立其弟靜,是為鬍公。當周夷王時,哀公之同母少弟山殺鬍公而自立,是為獻公”。言夷王之時,山殺鬍公,則鬍公之立在夷王前矣。受譖烹人,則是衰闇之主。夷王上有孝王,《書傳》之文不言孝王者有大罪於國。《周本紀》雲:“懿王立,王室遂衰。”自懿王為始,明懿王受譖烹矣。且《本紀》稱“懿王之時,詩人作刺”。得不以懿王之時,《雞鳴》詩作,而言懿王時乎?是以知烹之者,懿王也。然則鬍公以懿王時立,歷孝王至夷王之時而被殺,以王世不長,而齊君壽考,故得一君當三王也。《謚法》曰:“保民耆艾曰鬍。”則知鬍公為君,歷年久矣。以此益明非是夷王烹哀公也。《世傢》又云:“獻公卒,子武公壽立。卒,子厲公無忌立。卒,子文公赤立。卒,子成公說立。卒,子莊公購立。卒,子釐公祿父立。卒,太子諸皃立,是為襄公。”此其君世之次也。《詩·雞鳴序》雲:“刺哀公荒淫怠慢。”《還序》雲:“刺哀公好田獵。”則皆哀公詩也。《著》、《東方之日》、《東方未明》三篇皆云刺,而不舉號謚,則舉上明下,亦為哀公詩矣。《南山》、《甫田》、《盧令》、《載驅》四篇皆云“刺襄公”,則襄公詩也。《弊笱》刺文薑,《猗嗟》刺魯莊公,皆由襄公淫妹而作,亦襄公詩也。故鄭於左方中,皆以此而知也。自哀公至於襄公,其間有八世,皆無詩。孫毓以為:“哀公荒淫留色,怠慢朝政,晏起內朝,群臣所患,故作《雞鳴》之歌。蟲飛月光之辭,安能侵夜失節之漏而當早興乎?如此何怠慢之有也?何憎之戒也?自哀至襄,其間八世,未審此詩指刺何公耳。”斯不然矣。子夏親承聖旨,齊之君世,號謚未亡,若有別責餘君,作敘無容不悉,何得闕其所刺,不斥言乎?夫人留色,《雞鳴》作歌,刺哀公怠慢,非性然也,人心之動物使之然。夫人不能警,戒切以月光之歌,挈壺氏廢其所掌,責以顛倒之詠,各隨所失,作詩刺之,故曰:“不能晨夜,不夙則暮。”昭暫若此,復何所疑。且《衡門》“誘僖公,願而無立志”,則愨願之人未必耽淫於色。而《東門之池》刺其君之淫昏,斯非一人而行反者乎?況此前後不同,所失各異,何獨怪之耳!案襄二十九年《左傳》:“魯為季札歌《齊》,曰:‘美哉!’”此詩皆云刺,彼雲“美哉”者,以《雞鳴》有思賢妃之事,《東方未明》雖刺無節,尚能促遽自警,詩人懷其舊俗,故有箴規,故季札美其聲,非謂詩內皆是美事。
《雞鳴》,思賢妃也。哀公荒淫怠慢,故陳賢妃貞女夙夜警戒相成之道焉。○妃,芳非反。慢,武諫反。警,居領反,本又作“敬”,音同。
[疏]“《雞鳴》三章,章四句”至“道焉”。○正義曰:作《雞鳴》詩者,思賢妃也。所以思之者,以哀公荒淫女色,怠慢朝政。此由內無賢妃以相警戒故也。君子見其如此,故作此詩,陳古之賢妃貞女,夙夜警戒於去,以相成益之道焉。二章章,首上二句陳夫婦可起之禮,下二句述諸侯夫人之言,卒章皆陳夫人之辭。以哀公荒淫,無夫人興戒,君子使不留色怠慢,故陳人君早朝,戒君子使不惰於政事,皆是與夫相警相成之事也。雲荒淫者,謂廢其政事,淫於女色,由淫而荒,故言荒淫也。賢妃即貞女也,論其配夫則為賢妃,指其行事則為貞女,所從言之異耳。相成者,以夫妻為耦,義在交益,妻能成夫,則妻亦成矣,故以相成言之。《車舝》思得賢女,乃思得其人以配王。此思賢妃,直思其相成之道,不言思得其人,作者之意異也。
雞既鳴矣,朝既盈矣。雞鳴而夫人作,朝盈而君作。箋雲:雞鳴朝盈,夫人也,君也,可以起之常禮。○朝,直遙反,註下皆同。匪雞則鳴,蒼蠅之聲。蒼蠅之聲,有似遠雞之鳴。箋雲:夫人以蠅聲為雞鳴,則起早於常禮,敬也。○蠅,餘仍反。
[疏]“《雞鳴》,思賢妃也”至“蒼蠅之聲”。○正義曰:以哀公荒淫怠慢,無賢妃之助,故陳賢妃貞女警戒其夫之辭。言古之夫人與君寢宿,至於將旦之時,乃言曰:“雞既為鳴聲矣,朝上既以盈滿矣。”言雞鳴,道己可起之節,言朝盈,道君可起之節。己以雞鳴而起,欲令君以朝盈而起也。作者又言:夫人言雞既鳴矣之時,非是雞實則鳴,乃是蒼蠅之聲耳。夫人以蠅聲為雞鳴,聞其聲而即起,是早於常禮,恭敬過度。而哀公好色淹留,夫人不戒令起,故刺之。○傳“雞鳴”至“君作”。○正義曰:解夫人言此二句之意,以雞鳴而夫人可起,朝盈而君可起。二者是夫人與君可以起之常禮,故言之以戒君也。若然,雞鳴而夫人已起,於朝盈之時,夫人不在君所,而得言朝盈以戒君者,以雞鳴之後未幾而朝盈,朝盈與雞鳴時節相將,以雞既鳴,知朝將盈,故夫人於雞鳴之時並雲朝盈耳,非是知朝盈之後,復來告君也。朝盈,謂群臣辨色始入,滿於朝上。○箋“夫人”至“禮敬”。○正義曰:常禮以雞實鳴而起,今夫人之在君所,心常驚懼,恆恐傷晚,故以蠅聲為雞鳴,則起早於常禮,是夫人之敬也。《書傳》說夫人禦於君所之禮雲:“太師奏雞鳴於階下,夫人鳴玉佩於房中,告去。”則雞鳴以告,當待太師告之。然此夫人自聽雞鳴者,彼言告禦之正法,有司當以時告君,此說夫人相警戒,不必待告方起,故自聽之也。上句雞鳴、朝盈並言之,此經不重述朝盈者,欲見夫人之敬,止須述謬聽雞鳴耳,不須重述朝盈也。何則?夫人以雞鳴而知朝盈,朝盈非謬聽,不假言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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