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讽刺谴责 》 漂移的戀愛 》
第17節:冤死鬼搶着投胎
宋浩浩 Song Haohao
暑假馬上就要結束,尤美心情好了許多,已無上海回來時的失落,好像掉進水的小狗,上岸時雖然遍身是水,但猛地一抖,太陽一曬,幹得沒有一點水跡,外人是絶對看不出她已從失戀的泥潭中走出來。儘管自己曾經絶沒承認過"戀",好像項羽從沒承認過失敗,武士道從不認輸一樣,表面的自尊堅硬得可以代替金剛鑽劃斷玻璃,衹是那段時間獨處臥室,夜深人靜時心痛得厲害,可這絶不是因為病理的心絞痛,尤美清醒地明白自己的痛因。現在尤美差不多能忘卻湯銘新這個膽小鬼,眼前明媚的陽光又出現了,好似三月西湖邊的景色,開心地憧憬着到南京讀研究生的情形,會不會遇見王悅悅這樣可以說些知心話的好朋友。或者黃蓮露這樣比較煩人的同學也行,現在對她們倒懷念起來,好像橄欖一般,吃完了纔發覺餘味無窮,不免有些浮生若夢之感。當初畢業時,自己在復旦校園裏好像行屍走肉一樣,腦子裏雜亂得要命,始終繞着湯銘新這個"壞蛋"轉,沒有半點在意這些同學都將要與自己分別了,甚至連看似俗套的留言册她都沒留下一個,直覺得可惜,心想開學到了南京,可要在交友、學習、生活上好好開始。
金大在全國嚮來是排名靠前的學校,中文也算全國數一數二,並不比北大差哪裏去。當然,這種大學排名好像是比兩個富翁哪個更富,排名者看着好戲,製造新聞,而富翁本身則不屑於露富,所以弄得這種排名也仿佛是在比較貓比狗大、狗比貓大一般,而真正忽略了它們各自的特色,比的人起着勁,成了自己的名,比如最近冒出個伍連輸的人--此人名字甚奇,頗為好笑,仿佛他父親給他起名字時正在搓麻而連連輸錢,他又像冤死鬼搶着投胎,趕巧在這傢出生,輸麻將的父親覺得無可命名即以"連輸"冠之,算是指物為名。當下這人就專業搞大學排名而引人視綫。尤美雖然在上海學習生活了四年,但還沒來過南京,覺得南京應該是一個有着帝王之氣的地方,大氣得很,而且她早嚮往着有機會能到紫金山天文臺看天上的星星,似乎女生都有這樣的愛好,不過更希望旁邊有男生的肩頭讓她們靠着,仿佛一切天文望遠鏡都有一個支架一般。衹是她們一旦見到了星星,是絶不會像康德一樣冒着傻氣同時感嘆於天上燦爛的星空和頭上的道德律令的,她們衹是好奇地想驗證一下小時候天上眨眼的星星到底是什麽樣子。比如說尤美吧,這種好奇與當初拍廣告的心理沒什麽大差別,嘗試而已,而這種嘗試和湯銘新越軌式的嘗試也沒什麽本質的區別。所以將來尤美絶不可能上了紫金山看了星空而被浩瀚的宇宙震懾住,能夠學尼姑超然頓悟,看破紅塵,永不戀愛。當然,至少目前,尤美是再也沒勇氣和精力去戀愛的。
金大的校園要比復旦美麗許多。南京的法國梧桐本來就全國聞名,這樹比起上海街頭的小樹苗則恰如上海的經濟比南京的經濟。這種法國梧桐在金大也是遍布,粗得仿佛一看就能推測這所學校的學問,至少能推斷出年齡,這種樹沒個八九十年的是長不了這麽大的。南京的9月也熱得很,不像上海,東邊直接靠着太平洋,雨水多得像上海女人的眼淚,雖然熱吧,三天兩頭一場雨也不會熱得像南京一樣,南京衹有後面的一條江,下雨是絶對比不過上海的,所以又熱又幹,連杭州都不好比。但這種悶熱天氣裏流露的正是一種穩重的氣息,仿佛真是個做學問的學校,做學問的城市。復旦的學習氛圍又功利得很,還沒畢業就基本都瞄準了外資大企,少有人願意潛下心來做學問,上海又是個高地價的地方,這些外地的學生要能在上海立足,買房,少了七八十萬是搞不定的,他們當初好不容易從外地來到上海,畢業了當然都不願離開上海,所以衹能適應快節奏去賺錢,學問對於他們的吸引力的大小好比尼姑庵對上海女孩的吸引力一樣。
尤美打算去拜訪導師,這個導師是研究宋代詩歌的,尤美在研究生階段就選了這個方向。導師姓劉叫劉文正,尤美開始報他這個專業的時候就覺得奇怪,怎麽這個人的名字和臺灣的一位流行歌手同名,覺得就衝着這個名字,這導師也不會太醜--女人對男人長相的要求倒並不全是因為戀愛的標準,比如一個單位有武大郎和湯姆o剋魯斯這兩個男人,讓新來的女生選擇,願意與哪位共事一室,那答案必定不是武大郎--武大郎周圍衹會圍着買燒餅的人,而湯姆身邊則會美女如雲,你不能說她們也是登徒子好色,衹是愛美之心人皆有之,畢竟誰都不歡迎工作時影響心情、影響工作效率、走出去又影響市容的男人。尤美找了半天,纔知道這個導師不住在學校附近,坐車也要一小時,便不去拜訪了。幹脆直接找到了教務處,尋着了宿舍樓的所在,準備安頓下自己的行李,等着明天同學和老師的見面。
金大研究生宿舍比較舊,這大概代表着大學的層次,記得同學以前寫信給自己說電大的宿舍新得很,但是學校卻很糟糕,可見宿舍樓的新舊和學校的好壞成一定的反比關係,尤美心揣着這個想法,登記了一下,領了被子面盆茶杯,進了宿舍。宿舍裏有三張床,已經有一個女生坐在裏面看書,這個女生身材不亞於尤美,那女生見尤美進來,雖然陌生,但還是微笑着說:"你叫尤美還是藍璐呢,我叫謝嫻靜,和你住一個宿舍。"尤美聽到她知道自己的名字,覺得詫異,回答說:"我是尤美,你怎麽知道我名字的呀?"尤美還以為是自己廣告的效應,也許這個女生看過吧。謝嫻靜放下了手頭的書,幫尤美把一個大包遞過來,放在了床上,指着床沿說:"喏,每張床上都貼了自己的名字的,你的床在這邊,我的床在那邊,一會來的,呃,叫藍璐的女生住那邊。"謝嫻靜覺得尤美的氣質不錯,應該也是個城裏的姑娘,問她說:"尤美,你以前是什麽學校的呀,我是北京人,以前在北京讀的本科。"尤美聽說是首都來的,想北京不是有很多高校麽,也可以讀研究生,為什麽要北轅南轍,就說:"我是復旦讀的本科,傢在杭州。"謝嫻靜一聽杭州,眼前一亮,仿佛覺得自己的家乡和杭州比差了很遠:"我們北京雖然高校不少,但我不喜歡北方,我還是覺得南京和杭州好,尤其是杭州,你們杭州肯定很美吧。西湖,斷橋,記得以前放的白娘子電視劇中,把杭州的好多風景都拍出來了,我還是在那裏面見過的西湖,美極了。"尤美沒想到北京的女生這樣地喜歡江南,不由得親切了起來,問她以前是在什麽學校讀的本科。謝嫻靜告訴她是首師大。尤美以為首師大就是北師大,說:"書法傢啓功先生就是你們學校的吧。"謝嫻靜得意地說:"呵呵,你也誤解了,我和很多人說過是首師大的,他們也都以為我是北師大的,首師大和北師大是兩所學校,我讀的是首都師範大學,啓功教授是北師大的。"尤美好像被啓蒙了一下,覺得還真沒註意到這個細節。謝嫻靜還是岔不開杭州的話題,接着又問:"對了,尤美,你知道杭州西湖邊有蘇曼殊的墓吧。"尤美知道蘇曼殊是個情僧詩僧,才華不亞於那個李叔同。衹是不知道蘇曼殊的墓居然還在西湖邊,心想怎麽沒看見,估計改造的時候被移了。尤美說:"看來你對杭州真的很瞭解,我這個杭州人都不太清楚,可能早被移了吧。你怎麽對蘇曼殊感興趣呢?"謝嫻靜說:"我喜歡蘇曼叔這樣有才情的男人,找過他很多的資料,所以比較瞭解些。"尤美說以後一定有機會帶她到杭州老傢看看。謝嫻靜高興得拿出了北京的一些袋裝小吃給尤美,兩人聊得忘了時間,投機得外人要見着準以為她們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此時藍璐背着被子和面盆進來了,尤美和謝嫻靜同時說:"你叫藍璐吧。"藍璐嚇了一跳,差點把被子掉地上,愣在門口,不知道裏面兩個不熟悉的女生怎麽認識自己的,問:"你們怎麽知道我的名字的?"謝嫻靜和尤美走上去把藍璐的東西放到床上說:"床上貼了名字的,所以知道了你的名字。"謝嫻靜又問藍璐以前是在哪裏上的本科。藍璐說以前是在四川大學上了兩年專科,沒上本科,工作了兩年,今年終於考上了金大的研究生。尤美也嚮藍璐介紹了自己。藍璐佩服得不得了,說尤美是復旦的高材生,還望以後指點指點。尤美羞得要命,連忙說互相學習。藍璐長相似乎不像四川女生一樣美麗,她有些偏胖,但不矮,是活潑可愛的類型。三個女生很快就混熟了,她們年齡相同,而月齡不同,於是分了姐妹,謝嫻靜最大是姐姐,藍璐第二,尤美差藍璐四個月,最小,被稱為小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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