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视评论 》 欲望電影：影壇大師阿爾莫多瓦談電影   》 第16節：秘密的時代(4)      佩德羅•阿爾莫多瓦 Pedro Almodovar

　　答：伊格那西奧通過紮哈拉來講自己。他寫《訪問》是為了敲詐馬諾羅神父——貝倫格爾先生。但與此同時，他的故事是嚮他的童年愛人恩裏剋的致意。他在寫這個故事中也放進了對自己，即伊格那西奧本人的思考。他把自己想像為紮哈拉，變成了一個漂亮姑娘，但姑娘還想做美容手術使自己更加完美。伊格那西奧因此把自己理想化，就像他把恩裏剋理想化一樣，把他想像為一個成年人，一個已婚但有點古怪的人。這樣，伊格那西奧實現了他與恩裏剋做愛的夢想，而又不使其知道。但《訪問》中的恩裏剋與真正的恩裏剋沒有多大關係。
　　問：但作為觀衆，人們可以把這些當作真正的回憶。
　　答：那再好不過。
　　問：蓋爾-加西亞-貝納爾出演伊格那西奧《訪問》中的紮哈拉，在恩裏剋後來拍的影片中也是這樣做的，這個選擇使他們的虛構故事更加貼近。
　　答：是的，他們倆又成為好朋友，一個寫，一個改編。恩裏剋修改了《訪問》中的結局，對於這個重要內容，伊格那西奧對此沒能做任何改動。這強調了一個事實：改編一個故事，對導演來說，包含着對真實情況的調查和揭穿謎底。伊格那西奧的故事結尾很好，在所有孩子面前紮哈拉走出校門，心滿意足地去赴《訪問》中恩裏剋的約會。但在拍攝《訪問》的改編版時，恩裏剋導演發現伊格那西奧已經死亡，而且認為讓紮哈拉這個人物死亡更符合邏輯。對他來說，他要拍的影片是要揭穿教士的醜行，所以，他執意要通過殺死後來已變為紮哈拉的伊格那西奧來實現對他的毀滅。恩裏剋對鬍安說《訪問》不能是大團圓的結局時，藉口說教會不可能這樣放過紮哈拉：這將是一枚定時炸彈，隨時會爆炸，而後他補充說教會必須藉助於武力來阻止紮哈拉損害教會的利益，教會會毫不留情地除掉他。但除了這一切，恩裏剋也曾對鬍安說過他們的關係不可能有完美的結局。
　　問：在《對她說》中，你成功地講述了貝尼諾強姦的故事，而又不讓這件事凌駕於其他內容之上，必須判决這個人物。你解除這枚炸彈是為講述你喜歡的故事，僅此而已。這是有力的手法。
　　答：首先是因為我把貝尼諾這個人物視為朋友。我不是從正常和不正常的角度去看他，而是表現他近乎瘋狂的浪漫主義。他有他的道理，完全適合於他的世界。他是自己這個世界的主宰，也是他自己死亡的主宰。我確實試圖不去評判這個人物，因為我認為這樣做更有意思。人們或許會認為這是一個戀屍者，但這不完全錯誤。但我想避免所有這些標簽。這也是它很像《縮小的情人》這部影片的原因：在貝尼諾身上一定要發生什麽事，但我無心看，也不想讓別人看到。就像朋友做出某種壞事，人們决定不予追究，以便繼續做朋友一樣。於是我創造了這個《縮小的情人》以掩蓋貝尼諾的罪行。對我來說，作為敘述者，在故事的緊要關頭，不講出所發生的事情並把一些截然不同的事情聯繫起來也很有意思。如同一部黑白無聲片。我想掩蓋貝尼諾過錯的願望肯定是曖昧的，因為我在這部無聲片中提交了所有解開這個秘密的鑰匙，人們甚至可以猜出貝尼諾最後的命運。在我的內心深處，我喜歡貝尼諾的道德曖昧。我認為他是我最好的男性角色之一。哈維爾-卡馬拉①也是我最好的男演員之一。但毫無疑問，我以完全隱蔽的方式更多地出現在馬爾科的無法理解的性格和沉默中，而不是出現在貝尼諾的滔滔不絶和想像中，人們經常拿他跟我做比較。
　　問：《對她說》為你帶來奧斯卡最佳編劇奬。這裏面是否有矛盾的地方，比如從編劇角度上看，敘事的復雜性與其十分個性化的特徵使這部影片成為技術的簡單模式。
　　答：寫這樣的劇本需要許多技巧。這種技巧在學校裏是無法學到的，這也是我個人的工作方式。拋開我不說，如果你瞭解好萊塢的話，就很容易理解為什麽奧斯卡最佳編劇奬頒給了《對她說》。首先，百分之八十的美國電影是從小說改編的。因此角逐奧斯卡原創編劇並不睏難。但重要的是，讓美國人並讓電影人和觀衆都喜歡的，是我的劇本具有創新性和加工性。想法多，人物多的事實對他們而言就是內容豐富的真實符號。《時代周刊》記者寫了《對她說》的評論，意思是說用這樣一個劇本，好萊塢能拍出十部影片。美國人欣賞這種敘事的豐富性，我想這與他們的原創劇本概念有關聯，不僅指非文學作品的改編，還指它與其他劇本的差別。總之，在這之前曾獲奧斯卡最佳編劇奬的歐洲影片是剋魯德-勒魯什的《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1964年），因此，我獲得這個奬挺了不起，因為《對她說》與好萊塢産品和主流美國式劇本確實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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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料來源】人民文學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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