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评论 俄罗斯小说   》 第16节:外套(11)      苏畅 Su Chang

  然而,这位大人物虽然满足于家庭的温馨,可也认为在城里的另一个地方交个往来亲密的女友倒也不违礼仪。其实,这位女友一点也不比他的妻子好看和年轻;然而,人世间总有一些难猜的谜,其中的是非曲直可不由我们来评断。且说大人物下了楼,坐上雪橇,对车夫说:“到卡罗琳娜?伊凡诺芙娜家去”,而他自己则惬意地裹在暖和的外套里,依然处在俄国人视为极致的一种十分愉悦的心境之中,就是说,你没有一点儿心事,可是种种念头却纷至沓来,一个比一个更使你欢快,甚至也用不着费力去追寻。他十分快意地回忆起晚会上所有令人开心的细节,引起一小群人哈哈大笑的俏皮话;他甚至可以把它们低声重复出来,觉得它们仍然像刚才一样好笑,所以他自然也就从心眼里感到可笑。可是,一阵阵寒风袭来,不时打扰着他,天知道那风是从哪儿、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刮了起来,刺得脸难受,朝他抛撒着团团雪块,把外套的领子吹得如同风帆一样鼓胀起来,要不就刹那间以一种神奇的力量把衣领盖到了他的头上,因而总要忙不迭地从衣领中挣脱出来,猛然间,大人物觉得有人紧紧揪住了他的衣领。他扭头一看,发现是一个身材不高、身穿破旧制服的人,并且不无惊恐地认出他正是阿卡基?阿卡基耶维奇。那官员的脸孔苍白如纸,完全是一副死人的模样。然而,当大人物看见那死人咧开大嘴,朝他哈出一阵可怕的墓穴冷气时,他魂飞魄散,惊恐万状,只听得死人一迭连声地说:“哼!到底找到你了!我到底那个,揪住你的领子了!我要你的外套!你不想法子找回我的外套,还痛骂我一顿,——现在把外套给我!”可怜的大人物差不多吓了个半死。无论他在官厅里和下属面前如何性情暴戾,也尽管人们看一眼他那英武的样子和体态都会说:“嗬,好一副模样!”可是到了这个时候他也像许多相貌魁梧的人一样,万分惊骇,以至于并非无缘无故地担心突然发病。他甚至于自己赶紧脱下外套,然后对车夫怪声喊道:“快点儿回家去!”车夫一听见平时在紧要时刻发出的喊声,就知道必然伴随着一下十分有力的动作,立即把脑袋缩进肩膀里以防万一,一挥鞭子,马车便箭也似的飞奔起来。过了六、七分钟,大人物已经来到了自家的大门前。他脸色苍白,惊魂未定,没有了外套,也没有去探望卡罗琳娜?伊凡诺芙娜,而是回到了家里,勉强地挨到自己的房里,心慌意乱地熬过了一夜,所以第二天早晨喝茶时,女儿直白地对他说:“你今天脸色好难看的,爸爸。”而他默然无语,无论对谁都没有说起昨夜去过什么地方,打算到哪儿去,发生了什么事。这件事对他的刺激太大了。他甚至很少对下属张口闭口说:“您怎么敢如此放肆?您明白站在您面前的是谁吗?”之类的话了;即使偶尔要说,那么也要先弄清事实真相才说。然而,尤其不寻常的是,死去的官员从此不再出现了:显然,他穿上将军的外套正好合身;至少任何地方都不曾听说从人们身上扒走外套的传闻了。不过,许多精力旺盛和爱管闲事的好事之徒却不肯安静下来,常常说起死去的官员仍然在城里的偏远地段出没无常。的确,柯洛姆纳的一个岗警亲眼看见幽灵是从一幢房子的后面走出来的;可是,他生性有些懦弱,所以,有一次,一头普通的半大小猪从一家私宅里撒腿跑了出来,把他撞倒在地,引起周围的车夫一阵哄笑,他还因为受了这场侮弄而罚他们每人出一个铜币的烟钱呢,——总之,他懦弱无能,也就不敢前去拦住那幽灵,只是在暗处一直跟着他往前走去,直到后来,那幽灵忽然转过头来,停下问道:“你要干什么?”——并且伸出了连活人也没有的大拳头。岗警回答说:“不干什么”,立刻掉头折了回去。然而,那幽灵的个子已经变得高多了,蓄起了大把的胡子,迈开大步,似乎是朝奥布霍夫桥那边去了,随后便完全隐没在幽暗的夜色里。
  【作者简介】 果戈理(1809~1852),俄国文学中自然派的创始者。出生于乌克兰一个地主家庭。在父亲的影响下从小就喜爱乌克兰的民谣、传说和民间戏剧。
  他的作品有小说集《狄康卡近乡夜话》(1831~1832),《米尔格拉德》(1835),《彼得堡故事》(1842),戏剧《钦差大臣》(1836),长篇小说《死魂灵》(1842)等。
  果戈理的写作风格多变,从最初的浪漫主义,到浪漫主义和现实主义的过渡期,再到严谨的批判现实主义,直至晚期陷入神秘主义和东正教。
  果戈理对俄国小说艺术发展的贡献尤其显著,车尔尼雪夫斯基称他为“俄国散文之父”。
  【专家点评】 小说《外套》主要写了一名小公务员费尽心思攒钱买了件新外套,却又被人抢走,不幸郁郁而终的故事。
  主人公姓巴什马奇金,这是俄语中“鞋子”的意思,暗示了他卑微的社会地位;名字叫阿卡基?阿卡基耶维奇,意思是“父亲的儿子”,暗示了他是一个世世代代如此的一类人中的一个。他们被社会压迫,胆小怕事,安于现状,心灵麻木,逆来顺受。
  然而作者并不是一般性地表达对小人物的同情,相反他是用喜剧手法来写悲剧。它的每一个细节都包含了喜剧的因素,在阅读过程中,读者会因一系列喜剧化的细节掩面而笑,但读完全篇却不禁要为主人公悲惨的遭遇洒下一掬同情的泪水,在悲喜交集的阅读过程中读者获得了更为丰富的审美感受。
  结尾处的鬼魂复仇,看似荒诞却蕴含着对俄国社会黑暗现实的隐喻,和作者对觉醒了的“小人物”反抗压迫、申冤复仇的期望。
  果戈理的作品影响深远。在屠格涅夫、冈察洛夫、谢德林、陀思妥耶夫斯基等无数俄国杰出作家的创作中都可以发现他的影子,以至于陀思妥耶夫斯基曾说过:“我们都是从《外套》里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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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料来源】中国华侨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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