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库 要说悲哀,大家一齐悲哀,中文系的悲哀不特别多。理科工科的固可在洋大人之国安家立户,中文系安家立户的机会同样不少,只看你中文的道行如何。只要中国不亡,中文系就永远是一个宝库(即令中国亡啦,像罗马帝国一样不见啦,以中国文化的丰富,中文系更会成为珍宝)。所以,问题不在中文系不中文系,而在你有没有中文系应具备的神通。说句老实话(老实话者,得罪人的话也),目前真正不好意思的应该是政治系,中文系实在没有顾影自怜的资格。
无穷无尽 远程来看,中文系的受用是无穷无尽的。
无价之宝 中文系朋友,职业上有退休,事业上永远没有退休,即令活到两百岁,只要一纸一笔在手,仍照样驰骋战场,写写回忆,谈谈往事,深入地检讨人生,可为国家,甚至为人类留下无价之宝。
忙 任何系都忙不起来,物理系的总不能在家弄个原子炉,经济系的也总不能在家开个银行,政治系当官的更苦,他总不能在家再充壳子摆架子,吆五喝六吧。只有中文系才有能力“忙”,而且忙得有意义、有成果、有贡献。
教育 社会上每一种正当的行业都是神圣的,不分轩轾,没有等级。巷口那个擦皮鞋的朋友,跟坐在大办公桌后面肚子鼓鼓焉的家伙,有同等的地位。但教育这个行业却更神圣,因为教育培养出来的国民素质,决定一个国家民族的盛衰败亡。
再谈教育 人才不是天上掉下来的,而是教育出来的。
三谈教育 我们绝对不认为教育是万能的,但我们认为教育是最重要的,非常非常最最重要的。没有教育,就没有人才;没有人才,就啥都没有。
人才 一个国家能在废墟中复兴,一个民族能在极度衰弱中茁壮,因素和条件太多啦,但最大的因素和条件却不是因为他们拥有复兴和茁壮的设备,而是他们拥有复兴和茁壮的人才。
教师 教育这个神圣工作的责任,几乎全部落到教师身上。吾友俾斯麦先生在普法战争后,自豪曰:“德国的小学教师使德国获得胜利。”我们不是说中学堂大学堂的教师不重要,而只是说小学堂的教师更重要,是他们打定了国家民族结实的基础。即令美奂美轮的楼房塌啦,像第二次世界大战后的日本德国一样,被拆了个断垣残瓦,仍能够迅速再盖起来。
再谈教师 台湾的教师可分为两类,一类是恶补教师,小焉者生活宽裕,优哉游哉;大焉者除了没有私生活,没有人生的情趣外,其他应有尽有,汽车焉,洋房焉,有的甚至跟恶补老板比美,此乃第一等人物,使人起敬起畏。另外一类就不必提啦,只靠固定薪津的正规教师,面有菜色,迂不可及。
汤锅喂鸭子 小学教师的重要,由于他们在洁白如纸的孩子们的心灵上,写下的是永不能磨灭的痕迹,这痕迹往往影响孩子们的一生。可是多少年来,教师的地位一天不如一天。教师节那天固然热闹得有板有眼,实际上连发个慰劳金,官老爷还要一网打尽般地把教师集合起来,一一验明正身。盖官老爷相信教师们都跟柏杨先生一样的诡计多端,如果不严刑峻法,定出纰漏。在这种情形之下,尊师重道也者,不过汤锅喂鸭子,只看见一张嘴。
补习班 台湾补习班之多、补习班之大——高楼巨厦、冷气电梯,以及教师待遇之高,使有些官办的学堂,黯然失色。补习班老板一个比一个阔,有的脑满肠肥,有的身揣绿卡,有的远在加利福尼亚海滩,别墅焉、地产焉,好不风光。
商业机构 补习班完全是一个现代化的商业机构,在这个现代化商业机构之中,财神高高在上,既没有“师”,也没有“道”,所以也就根本无法去“尊”,更无法去“重”。补习班里只有“推销员”和“主顾”,推销员是教师,主顾是学生。也可以说,补习班就是马戏团,教师就是小丑,学生就是观众。你能招徕观众,你就是大牌红星第一等角色,不要说坐飞机,就是坐火箭,老板也千肯万肯。可是一旦你黔驴技穷,不能叫座,或年老色衰,门前冷落。彼时也,别说坐飞机,你就是甘愿坐钉子,老板也没钱买。
交易 补习班的教师,跟一般学堂的教师不同,学问大不值一个屁,主要的必须能招蜂引蝶。学生跟教师之间,既没有师生名分,更没有师生感情。普通情形之下,银货两讫,交易而退,谁也不欠谁的。
摇钱树 补习班老板,把教师当做摇钱树——对不起,越比喻越不像话,这当然不是说你阁下,请别多心。而只是,谁能为他摇钱,谁就是活宝,恶补老板抢着重钱礼聘,活宝一咳嗽,老板就掏阿斯匹林。如果摇不出钱来,就是爱因斯坦先生也不行,两节课下来,一看你讲的不见得抓住联考题目,学生立刻散了一半(没全部散掉已够面子啦),老板的脸色就像刚挨了破鞋底,如果再不知趣,第三堂仍敢走进教室,那恐怕真是世界上第一流胆大包天的冒险家。
无情买卖 补习班里,一切都是买卖,而且是无情的买卖,学生跟教师之间冷若冰霜,老板跟教师之间也冷若冰霜,而教师跟教师之间,同样冷若冰霜。
严阵以待 正式学堂上课,教师可慢慢地讲,扯扯闲话,发表发表属于自己的见解,训训学生出口自己的闷气,而补习班却是严阵以待,教师必须使出浑身解数,真刀真枪,一有冷场,就要卷铺盖,话题稍离考题,也得卷铺盖。
赚钱 有些恶补大王一星期能教五十六小时的课,不分昼夜,埋头苦讲,连星期天都不休息,目的不是“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一乐也”,而是奋不顾身地赚钱。
发展 当教师的,还有两条大路发展,一是搞上一个有钱或有权的腿抱之,弄个顾问、委员、董事、监事之类的名堂,一旦奉命,立即提笔上阵,搬出学术理论来支持大亨怎么搞都是正当的。另一是钻个官做做,“学而优则仕”,中外如此,谁也没啥可说。
各取所需 学生老爷恶补的唯一目的是考上学堂,教师老爷恶补的唯一目的也是使学生老爷考上学堂——学生老爷必须能考上学堂,教师老爷才有钱可拿。补习班老板好像月下老人,把双方撮合在一起,两情相愿,各取所需。
诟病 恶补为人诟病久矣,联考也为人诟病久矣。所谓“诟病”,完全学院派姿态,事实上简直被痛恨入骨。可是,诟也好,恨也好,两大巨瘤稳如泰山,屹立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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