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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人评传 》 山岩上的肖像——聶魯達的愛情·詩·革命 》
受傷的“螞蟻”(2)
趙振江 Zhao Zhenjiang
滕威 Teng Wei
但年齡並非完全不是問題。正是年齡的差異導致聶魯達對黛麗婭的感情較少飲食男女性的,他們更像戰友,師生,甚至母子。在分手很多年以後,黛麗婭回憶起聶魯達還會說,他是個孩子。在同聶魯達的關係中,黛麗婭始終扮演着保護人的角色,她非常關心他的健康——在她看來,生下來兩個月母親就死於肺病使得聶魯達先天體製弱。而且聶魯達的睏窘成長環境讓她覺得他教養不足。因此,她擔負着撫養、教育聶魯達的責任。博洛迪亞以非常生動的細節刻畫了他們之間的關係12—— 聶魯達每天一回到傢就坐在桌前寫,像勤奮的學生在完成作業。然後他把作業交給“老師”黛麗婭。黛麗婭非常嚴格,經常批評他的詩作,有時甚至要為他修改。批評是可以的,代筆修改則絶對不行。 聶魯達有收集癖,面具、海蠃、木雕、船頭飾、蝴蝶……有一次他在商店櫥窗裏看到一艘快帆船玩具,央求黛麗婭買給他。黛麗婭不答應:“那是小孩子纔玩兒的東西”!她用法語駡他“笨蛋”,他佯裝不懂,於是她用西班牙語再駡一遍,但最終還是遂了詩人的心願買給他。 在黛麗婭眼裏,聶魯達似乎永遠是那個剛剛走出特木科小鎮的純真的孩子。她引導詩人從詩歌藝術的殿堂進入更廣阔的現實世界,使聶魯達意識到自己除了肩負着一個詩人的責任之外,還有對世界、對人民的責任。 1949年,聶魯達在墨西哥與瑪蒂爾德重逢,二人墜入愛河。但是他並不想傷害黛麗婭,於是他和瑪蒂爾德達成共識——二人始終保持秘密的情人關係,而黛麗婭將永遠是聶魯達的法定妻子。在此後將近六年的時間裏,瑪蒂爾德一直小心翼翼、費盡周折地和聶魯達、黛麗婭保持平行關係——他們夫妻到哪裏旅行,她就跟隨到哪裏,在不遠的地方住下。聶魯達也過着雙重生活,他經常偷偷去瑪蒂爾德那裏約會。1952年,意大利的那不勒斯出版了一本匿名詩集《船長的歌》,那其實是聶魯達對瑪蒂爾德的愛情表白,寫於他們熱戀期間。那些詩真實地表達了一個男人對他所愛的女人的全部激情和渴望,思念與不捨。而這種感覺是聶魯達和黛麗婭之間不曾有過的。從他寫給黛麗婭與瑪蒂爾德的詩的不同風格和情感基調就可以明顯感覺到這一點。那本詩集在十年之內都以匿名的方式流傳。聶魯達說,惟一的真相是,他不願意這些詩傷害到黛麗婭。他說,黛麗婭非常溫柔,在我寫出最動聽的詩歌的歲月裏,她是捆住我雙手的鋼和蜜編成的繩子,是我十八年間的模範伴侶。這本充滿突發的和熾烈的激情的書,會像一塊扔出去的石頭一樣擊中她溫柔的結構13。 聶魯達結束流亡回到智利生活後,曾經有三個傢:一個是黛麗婭的神堂,在聖地亞哥林奇大街的羅斯·金多斯(Los Guindos);一個是瑪蒂爾德的小巢,在聖地亞哥的布羅維登西亞(Providencia);第三個是聶魯達會友寫作的地方,在黑島(Isla Negra)。他周旋於兩個女人三個傢之間,過着走鋼絲式的危險生活。日子久了,聶魯達越來越不謹慎。黛麗婭從不到黑島來,所以在那裏詩人公開和瑪蒂爾德同出同進。她與聶魯達的關係已經是朋友圈中公開的秘密,衹是瞞着黛麗婭一個人。有一天,在黑島做女傭的一個小姑娘跑去對黛麗婭講了一切。她的自尊心受到極大挫傷,她的精神崩潰了。那時黛麗婭已經七十歲了,她和聶魯達之間早已經沒有什麽男歡女愛。顯然,她不是出於嫉妒而不能接受這一事實。她不能相信的是,他們之間在艱苦復雜的革命鬥爭中建立起來的肝膽相照、生死與共的信任衹是一個童話,聶魯達竟然欺騙她!聶魯達在地下戀情曝光之後的一段時間裏也苦惱不已,因為他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呵護、關愛、引領、陪伴自己十八年的妻子黛麗婭。最後,他决定寫一封信給黛麗婭。他請求博洛迪亞到他傢來,幫他送信給黛麗婭。博洛迪亞在那裏等了幾個小時,聶魯達還在字斟句酌、艱難地寫這封緻黛麗婭的分手信。他仍然用緑色的墨水;但這一次,那緑色代表的不是生機和喜悅,而是結束和悲傷。很晚,博洛迪亞纔從聶魯達傢裏離開,他將信交給黛麗婭和聶魯達共同的朋友路易斯·蓋瓦斯·馬肯。博洛迪亞說,我想無論是我自己還是路易斯永遠都不該知道信裏寫了什麽。我們也沒有權利知道。但是隨後,黛麗婭便和博洛迪亞疏遠了,直到多年以後,他們之間的關係纔恢復正常14。其實,聶魯達與黛麗婭的分手在二人共同的朋友圈中也造成了分裂。很多人,比如托馬斯·拉高(Tomás Lago)和包括阿爾貝蒂娜在內的朋友都離開了他,因為他們不能接受瑪蒂爾德取代黛麗婭。 後來,聶魯達說黛麗婭有着巴斯剋人的高傲。照他的看法,似乎如果不是因為她倔強的高傲,他也許會繼續跟她一起生活,照顧年事已高的她,也許黛麗婭晚年會更幸福。但是對於黛麗婭這樣一個堅強、獨立的女性來說,在七十歲的時候,突然被告知丈夫已經背叛她多年,她如何還能和他繼續同一屋檐下的生活?對她而言,尊嚴是第一位的,她或許永遠都不會願意自己成為一個被人照顧和憐憫的老太婆,如果那樣,生命還有什麽意義呢?她毅然决然地離開了聶魯達,成為一個隱居的畫傢。很久以後,她纔從陰影中走出,又慢慢開始在傢裏舉行一些藝術沙竜,漸漸回到了朋友中間。  [返回目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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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料來源】上海人民出版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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