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趄趄三找不到媳妇儿,连个提亲的都没有。这是明摆着的,这么个穷家,还有个疯子,谁愿意跟?这天,盖房班的树增来了,一进门就问:老三,有个活儿你说咱们干不干?趄趄三说:么活儿?树增说:盖房呗,咱们还能干么?不过不是盖咱们这样的房,是盖大楼!趄趄三说:咱哪会盖楼啊?树增说:学呗,盖楼也是砌砖抹灰,和盖平房没什么两样儿!人家有图纸,有工程师,有工头,有各种各样的工种,咱只管砌砖抹灰就行!趄趄三说:你看行就行,砌砖抹灰那还不是裤裆里攥鸡巴——手拿把掐?树增说:这就行!我跟盖房班别的人都说了,他们都嫌离家远,抛家舍业的。
趄趄三问:离家远?在哪儿?树增说:在保定,这活儿还是我大舅帮着搭搁的。我看就咱俩搭伴儿去,他们不去拉倒。咱们去了先吃点苦,先当小工,老三你顶得住不?趄趄三说:有什么顶不住的,咱庄稼人就是不怕吃苦,咱也有的是力气!树增往趄趄三的肩膀上使劲拍了一下说:那就这么定了!
三儿他娘听说趄趄三要走,直摇头说:老三你走了你娘怎么办?你不管你娘了?还有你这么个疯哥!趄趄三哀求说:娘你就让我出去闯闯吧,光在这村里耗着耗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儿?连个媳妇儿也混不上!咱村多少打光棍的,还不是因为穷?
三儿他娘一时噤了口。儿子老大不小了,该娶媳妇儿了,可媳妇儿还没影儿呢,不出去闯闯挣点钱也是不行。想到这里,三儿他娘一狠心说:走就走吧,反正是这样了。
但趄趄三仍不放心他娘,说:就是俺哥拖累人,娘你可别累着!娘说:你哥看来是好不了了,没办法,认命吧!
趄趄三又到和他一起唱过戏的玉祥家,对玉祥说:我家那几亩地玉祥哥你种着吧,秋上给俺娘点粮就行了,俺娘也吃不了多少粮食。
玉祥想了想觉得还挺划算,趄趄三那几亩地离着一口水井近,浇地方便,到时候就在那儿盖间小坯屋种点菜,也是个收入,就挺爽快地说:行啊,三兄弟,有我吃的就有你娘吃的!
趄趄三就这样离开了尚庄。路过村北老公坟时,他哥被打以及哥儿俩被吊打、被游街的事一幕幕地浮现在脑际,嘴角上抽搐了一下,心里恨恨地说:妈的,等我当了官……
但趄趄三没当上官。他和树增到了保定一个施工队后开始时不过是当小工,连砌砖抹灰都捞不着干。只是后来有了个机会露了露脸,显示了一下砌砖抹灰的技术,这才当上了砌砖抹灰的大工,但也仅仅是大工而已,不过是比小工多挣点钱。
趄趄三是个孝子,挣了钱就惦记着给他娘邮。他不抽烟不喝酒也没什么外花,从小俭省惯了。他只有一个爱好,就是看戏。现在整天在工地上也没戏看了,所以他出了工棚就进工地,不像树增那样休息时还惦记着到街上转转。他哪儿也不去,休息就在工棚里待着。他花了十块钱买了个半导体收音机,躺在铺板上听听收音机就算是最大的享受了。
趄趄三每个月能够十块八块地捎钱在尚庄引起轰动。老年人对三儿他娘说:你们老三从小看着就仁义,就孝顺,以后你就情等着享老三的福吧!
年轻的汉子则私下议论:趄趄三这小子能挣钱了,还真没看透!看来得学点技术,光耪大地不行!
和趄趄三一块唱过戏的剧团小青年也慌了神儿:咱们学戏唱戏有什么意思,不顶饭吃,不挣钱花,该打光棍还得打光棍!于是,他们不安心了,不那么热衷于争演主角了,开始琢磨起挣钱的道儿,开始找门路走出尚庄,走进外面的世界。
尚庄的闺女们也开始对趄趄三改变了看法,私下议论:趄趄三还真趄趄出点名堂来了,真不知道哪块云彩有雨啊!听说趄趄三干活的那个工程队光盖大楼,高得快顶着云彩了!工程队有工程师,趄趄三还说不定能当上工程师呢!乡下人没有见过世面,也不知道高楼到底有多高,对趄趄三能挣钱了充满了神秘感。
过年的时候,趄趄三回家了。穿着一套崭新的劳动布工作服,头戴一顶崭新的劳动布蓝帽,脚上穿着一双蓝胶鞋,这打扮是尚庄人所没有的,这打扮足以令尚庄人用羡慕的目光仰而视之。大家主动和趄趄三打招呼:效贤,回家过年啊!效贤,混得挺好啊!效贤,成了城里人了!他们不再呼“趄趄三”,而尊称其大号“效贤”。
请欣赏:
请给我换一个看看! 拜托,快把噪音停掉!我读累了,想听点音乐或者请来支歌曲!
<< Previous Chapter Next Chapte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