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自珍故居在宣武门外的上斜街,找寻的过程却是从手帕胡同开始的。根据手头的资料,从广安门外的手帕口找到崇文门外的手帕胡同,从东走到西,又从南走到北。"老房子"、"老人"之类的词条在问询时成为故居的线索,判断、斟酌然后前往。在整个寻找的过程中,忽然感觉一种无奈的欣慰-幸运或不幸?在这正大拆大建的北京城里,我们看见了那些即将消逝的老街、老胡同。过程总是暂时的,而我们却与这些暂时面对面地相对过,并且用心与相机在短暂停留时做下了记号。
寻找的过程就是接近的过程。终于在一个下午,我找到了上斜街的这所老宅。居民们都知道这里曾有一位叫龚自珍的人住过,更为人们所津津乐道的,是这里曾经是番禺会馆。与一位大爷聊天,他自豪地说:"你问吧,这条街上哪有会馆我不知道的!"
正如大爷所言,与这番禺会馆一墙之隔的就是东莞会馆,它的南边是全浙会馆、直隶乡贤祠。会馆聚集之地,旧时也一定是读书人的聚集地。从四面八方进京的士子举人,满腹经纶裹着豪情和希望而来,还带来了各乡各土的文化风俗。戏台子上的戏曲也是东南西北中,你方唱罢我登场。一条小小的上斜街,有了番禺、东莞和江浙水乡已经很热闹了,何况在上斜街周边,从繁华的宣武门外往东西纵深开去的大小胡同里,就有福建、河南、江西、四川等地的会馆三四十间。在没有现代传媒的年代,区域性的信息交流是缓慢的。然而一到每三年一次的会试,这会馆汇集的地方便成了京城里的一方异音。这容易让人想起现代的某个全国性会议,来自各地的人在一块儿吃、一块儿住、一块儿交流、一块发一发感慨。孙承泽、纪晓岚、李光弟来了,林则徐、龚自珍、魏源也来了,还有曾国藩、潘祖荫、康有为、梁启超,就连后来的鲁迅、李大钊、林白水等人都曾来过,并在此住下。宣武门外实在是一个鸿儒云集、智能饱和的地方。
然而,是什么引得他们纷纷在此停驻?在交通不发达的年代,从西边和南边来的举人们,经永定河的卢沟桥进入广安门,再到宣武门。宣武门,是西边和南边的举人们进京入城的必经之地。在内城不许汉人居住的清朝,宣武门是士子们无限接近目的地的最大限了吧。十几二十天,甚至上月的奔波,终于可以歇歇了。宣武门外的诸多会馆门牌两旁,红灯笼散发的温情,是离家的异乡人心中的慰藉。
大多数会馆对进京赶考的举子提供免费食宿,或者只要交少量的钱。穷书生在这里没了后顾之忧,结社聚会,一大批文化人饮酒吟诗好不快意。有位叫蒋景祁的宜兴士人,曾这样描绘自己的感受:"露明秋树,烟寒蔬圃,御堤边,正萧萧柳梢堪数"。而在嘉庆年间开始发起的"宣南诗社"则更是当年响彻京城的诗会组织。徐宝善、朱绶、林则徐、龚自珍等人都曾在宣南诗社樽酒流连,商榷今古。
一时间,沿海文化与内陆文化,士绅文化与庶民文化在这里交融渗透,在会馆神灵的牌位上,不再只是看见单一的乡土神了,还能见着江西的许真君,福建、四川的关圣、林妃、神禹等等。
在上斜街、下斜街踽踽而行,中国文人的生息与命运在这里回放,虽然会馆里的人事早已消散,但是那些因为会馆而生出的各种文化的味道已化入了这里的树木与空气里,永久不会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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