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游记录 》 康巴的誘惑：行走文字扛鼎之作   》 第16節：人 冰雹 狼(1)      貝嘎 Bei Ga

　　兩個喇嘛再一次開始念經，紮瑪爾河在經聲裏波紋蕩漾。風又來，煨桑煙四周彌散，嘛呢旗瑟瑟顫動。
　　一個喇嘛起身，拾起那些布袋，站立河邊念經。一個布袋拋於水中，濺起水花，瞬間沉沒，一圈一圈漣漪蕩漾開來……
　　兩個、三個布袋，劃着彩色的弧綫，墜落。所有的布袋，全墜入水中。最後，一把金黃的遲遲梅朵（高原上一種馥鬱清馨采之敬神的野花）拋入水中，那是給菩薩的花。喇嘛回到同伴身邊，盤膝坐下，經聲又起。
　　灰燼被放逐流水，人們把它交付給水中的魚--那些"神魚"。遲遲梅朵逐流遠去，靈魂進行另一種超脫。
　　第二章 人•冰雹•狼
　　（《人冰狼》章節頁油畫）
　　人
　　色達城就像一座大寺院，喇嘛空前多。在一天的一些時刻，街道上總飄忽着一群群身影，飄忽着絳紅的色彩，永不間歇。
　　走進色達，是在一個夜色漸濃的傍晚。那天那刻的色達街頭，被絳紅色濃烈地渲染着，在暮色遮掩下迸裂出超乎尋常的喧騰。
　　一些被當地人叫做"街娃"的年少，把我圍住，圈在一個好奇驅使的人墻裏。我開始莫明地心驚膽戰，不知道是街娃咄咄逼人的打量眼神，還是因那滿街泛濫的絳紅。
　　後來，被人引領，安排在一個安逸的地方，可我還是迷醉在那濃重的色彩裏。
　　記得那時，一輛紅色的轎車在我面前馳過，卻在我顯得伶仃無助時折回，停在我身前不遠。車裏坐着一個絳紅色的喇嘛，那一刻，關切地望着我。如果真上了那輛車，我跟隨他的引領，我又會到哪裏去呢？
　　在這個小城，我像一個心懷叵測或是見不得陽光的人，在濃郁的夜色裏到來，在黎明前的黑暗下離去。
　　清晨五點的色達縣城，是人傾城逃遁後窒息般的寂寥。街道無限空蕩，無限地被黑色浸潤。昏黃的路燈，在光暈裏吐納寒氣。
　　那些絳紅的顔色呢？那些人呢？那些鮮活的、或是冰冷的表象呢？在自然的威懾下，我從頭到腳的寒冷。
　　我看見一輛清晨趕路的卡車，停在路旁載貨。一兩個身影，晃動在車燈螢弱的光影裏。這個黑暗的清晨，晃動的，是惟一一點同類的氣息。
　　我開始邁動遲疑的步子，一撇，一捺，腳步在了無人跡的街頭，丈量了一個大大的"人"字。
　　冰雹
　　那些冰雹，以迅雷般的氣勢傾瀉而下。
　　氂牛被這頃刻間的變故驚嚇，開始在草原上瘋了一樣的逃竄，一會兒跑嚮草原左邊，一會兒又折回到草原右邊。氂牛黑色的身軀，冰雹急速傾瀉時的銀白弧綫，使草原成了流動的風景，一幅點和綫構成的水墨抽象畫。
　　這些可愛的畜生，瞬間前還在壩子裏悠閑悠哉地吃草呢！
　　冰雹來得驟然。帳篷裏的人手忙腳亂。
　　女主人，忙着往帳篷內拾掇晾曬在帳篷前的奶酪，身手麻利，一些奶酪還是撒在草地上。還有那些衣服，沒有來得及收，冰雹打在布片上又跳着彈了起來。草地上那雙沾滿泥土草屑的膠鞋，鞋棵子灌滿豆粒大小的冰雹，黑白緑的色彩攙雜搭配，像一個精巧的工藝品。
　　冰雹挾着風來勢兇猛。
　　帳篷的邊角被掀起，冰雹被風裹挾着，竄進帳篷內。不多時，帳篷內的草地上就小河淌水樣流着清悠悠的水。大傢忙不迭把塑料布壓在帳篷四周，遮蓋在氆氌、氈子、器皿上。帳篷裏還沒忙活完，而冰雹已驟停。
　　帳篷外，銀裝素裹。
　　氂牛瑟縮在草原上，脊背上覆蓋着雪白的冰雹，粒粒可數。冰雹被風攪和着，不是均勻地傾瀉下來，而是東一片西一片地灑落，大大的草原就成了一塊緑一塊白的繪畫。天，揮灑了一把大手筆的詩意。青緑的草，以一種堅忍不拔的氣勢，突兀在冰雹的侵襲下，那樣的情景，像是鼕天剛剛開始，也像冰雪開始消融的早春蘇醒。
　　大傢圍坐在帳篷內的火爐前，喝着酥油茶談論着天氣。
　　在冰雹來臨前，鉛雲翻滾，焦雷轟響，天光驟暗，隨後冰雹頃刻而至，在草地上砸起無數泥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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