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年 資治通鑒 General Mirror for the Aid of Government   》 捲一五九 南朝:梁武帝大同十一年~梁武帝中大同元年(公元545年~公元546年)      司馬光 Sima Guang

  【梁紀十五】起旃蒙赤奮若,盡柔兆攝提格,凡二年。
  
   高祖武皇帝十五大同十一年(乙醜,公元五四五年)
  
  春,正月,丙申,東魏遣兼散騎常侍李奬來聘。
  
  東魏儀同爾硃文暢與丞相司馬任胄、都督鄭仲禮等,謀因正月望夜觀打簇戲作亂,殺丞相歡,奉文暢為主。事泄,皆死。文暢,榮之子也;其姊,敬宗之後,及仲禮姊大車,皆為歡妾,有寵,故其兄弟皆不坐。
  
  歡上書言:“並州,軍器所聚,動須女功,請置宮以處配沒之口;又納吐𠔌渾之女以招懷之。”丁未,置晉陽宮。二月,庚申,東魏主納吐𠔌渾可汗從妹為容華。
  
  魏丞相泰遣酒泉鬍安諾槃陀始通使於突厥。突厥本西方小國,姓阿史那氏,世居金山之陽,為柔然鐵工。至其酋長土門,始強大,頗侵魏西邊。安諾槃陀至,其國人皆喜曰:“大國使者至,吾國其將興矣1
  
  三月,乙未,東魏丞相歡入朝於鄴,百官迎於紫陌。歡握崔暹手而勞之曰:“往日朝廷豈無法官,莫肯糾劾。中尉盡心徇國,不避豪強,遂使遠邇肅清。衝鋒陷陣,大有其人;當官正色,今始見之。富貴乃中尉自取,高歡父子無以相報。”賜暹良馬。暹拜,馬驚走,歡親擁之,授以轡。東魏主宴於華林園,使歡擇朝廷公直者勸之酒;歡降階跪曰:“唯暹一人可勸,並請以臣所射賜物千段賜之。”高澄退,謂暹曰:“我尚畏羨,何況餘人1然暹中懷頗挾巧詐。初,魏高陽王斌有庶妹玉儀,不為其傢所齒,為孫騰妓,騰又棄之;高澄遇諸塗,悅而納之,遂有殊寵,封琅邪公主。澄謂崔季舒曰:“崔暹必造直諫,我亦有以待之。”及暹咨事,澄不復假以顔色。居三日,暹懷刺墜之於前。澄問:“何用此為?”暹悚然曰:“未得通公主。”澄大悅,把暹臂,入見之。季舒語人曰:“崔暹常忿吾佞,在大將軍前,每言叔父可殺;及其自作,乃過於吾。”
  
  夏,五月,甲辰,東魏大赦。
  
  魏王盟卒。
  
  晉氏以來,文章競為浮華,魏丞相泰欲革其弊。六月,丁巳,魏主饗太廟。泰命大行臺度支尚書、領著作蘇綽作《大誥》,宣示群臣,戒以政事;仍命“自今文章皆依此體。”
  
  上遣交州刺史楊瞟討李賁,以陳霸先為司馬;命定州刺史蕭勃會瞟於西江。勃知軍士憚遠役,因詭說留瞟。瞟集諸將問計,霸先曰:“交趾叛換,罪由宗室,遂使溷亂數州,逋誅纍歲。定州欲偷安目前,不顧大計。節下奉辭伐罪,當死生以之。豈可逗撓不進,長寇沮衆也1遂勒兵先發。瞟以霸先為前鋒。至交州,賁帥衆三萬拒之,敗於硃鳶,又敗於蘇歷江口。賁奔嘉寧城,諸軍進圍之。勃,昺之子也。
  
  魏與柔然頭兵可汗謀連兵伐東魏,丞相歡患之,遣行臺郎中杜弼使於柔然,為世子澄求婚。頭兵曰:“高王自娶則可。”歡猶豫未决。婁妃曰:“國傢大計,願勿疑也。”世子澄、尉景亦勸之。歡乃遣鎮南將軍慕容儼聘之,號曰蠕蠕公主。秋,八月,歡親迎於下館。公主至,婁妃避正室以處之;歡跪而拜謝,妃曰:“彼將覺之,願絶勿顧。”頭兵使其弟禿突佳來送女,且報聘;仍戒曰:“待見外孫乃歸。”公主性嚴毅,終身不肯華言。歡嘗病,不得往,禿突佳怨恚,歡輿疾就之。
  
  鼕,十月,乙未,詔有罪者復聽入贖。
  
  東魏遣中書捨人尉瑾來聘。乙未,東魏丞相歡請釋邙山俘囚桎梏,配以民間寡婦。
  
  十二月,東魏以侯景為司徒,中書令韓軌為司空;戊子,以孫騰錄尚書事。
  
  魏築圜丘於城南。
  
  散騎常侍賀琛啓陳四事:其一以為“今北邊稽服,正是生聚教議之時,而天下戶口減落,關外彌甚。郡不堪州之控總,縣不堪郡之裒削,更相呼擾,惟事徵斂。民不堪命,各務流移,此豈非牧守之過歟!東境戶口空虛,皆由使命繁數,窮幽極遠,無不皆至,每有一使,所屬搔擾,駑睏邑宰,則拱手聽其漁獵,桀黠長吏,又因之重為貪殘,縱有廉平,郡猶掣肘。如此,雖年降復業之詔,屢下蠲賦之恩,而民不得反其居也。”其二以為“今天下守宰所以貪殘,良由風俗侈靡使之然也。今之燕喜,相競誇豪,積果如丘陵,列餚同綺綉,露臺之産,不周一燕之資,而賓主之間,裁取滿腹,未及下堂,已同臭腐。又,畜妓之夫,無有等秩,為吏牧民者,緻貲巨億,罷歸之日,不支數年,率皆盡於燕飲之物、歌謠之具。所費事等丘山,為歡止在俄頃,乃更追恨嚮所取之少;如復傅翼,增其搏噬,一何悖哉!其餘淫侈,著之凡百,習以成俗,日見滋甚。欲使人守廉白,安可得邪!誠宜嚴為禁製,導以節儉,糾奏浮華,變其耳目。夫失節之嗟,亦民所自患,正恥不能及群,故勉強而為之;苟以淳素為先,足正雕流之弊矣。”其三以為“陛下憂念四海,不憚勤勞,至於百司,莫不奏事。但鬥筲之人,既得伏奏帷扆,便欲詭競求進,不論國之大體,心存明恕;惟務吹毛求疵,擘肌分理,以深刻為能,以繩逐為務。跡雖似於奉公,事更成其威福,犯罪者多,巧避滋甚,長弊增姦,實由於此。誠願責其公平之效,黜其讒慝之心,則下安上謐,無徼幸之患矣。”其四以為“今天下無事,而猶日不暇給,宜省事、息費,事省則民養,費息則財聚。應內省職掌各檢所部:凡京師治、署、邰肆及國容、戎備,四方屯、傳、邸治,有所宜除,除之,有所宜減,減之;興造有非急者,徵求有可緩者,皆宜停省,以息費休民。故畜其財者,所以大用之也;養其民者,所以大役之也。若言小事不足害財,則終年不息矣;以小役不足妨民,則終年不止矣。如此,則難可以語富強而圖遠大矣。”
  
  啓奏,上大怒,召主書於前,口授敕書以責瑁大指以為:“朕有天下四十餘年,公車讜言,日關聽覽,所陳之事,與卿不異,每苦倥傯,更增惛惑。卿不宜自同闒茸,止取名字,宣之行路,言‘我能上事,恨朝廷之不用’。何不分別顯言:某刺史橫暴,某太守貪殘,尚書、蘭臺某人姦猾,使者漁獵,並何姓名?取與者誰?明言其事,得以誅黜,更擇材良。又,士民飲食過差,若加嚴禁,密房麯屋,雲何可知?倘傢傢搜檢,恐益增苛擾。若指朝廷,我無此事。昔之牲牢,久不宰殺,朝中會同,菜蔬而已;若復減此,必有《蟋蟀》之譏。若以為功德事者,皆是園中之物,變一瓜為數十種,治一菜為數十味;以變故多,何損於事!
  
  “我自非公宴,不食國傢之食,多歷年所;乃至宮人,亦不食國傢之食。凡所營造,不關材官及以國匠,皆資雇藉以成其事。勇怯不同,貪廉各用,亦非朝廷為之傅翼。卿以朝廷為悖,乃自甘之,當思緻悖所以!卿雲‘宜導之以節儉’,朕絶房室三十餘年,至於居處不過一床之地,雕飾之物不入於宮;受生不飲酒,不好音聲,所以朝中麯宴,未嘗奏樂,此群賢之所見也。朕三更出治事,隨事多少,事少午前得竟,事多日昃方食,日常一食,若晝若夜;昔要腹過於十圍,今之瘦削裁二尺餘,舊帶猶存,非為妄說。為誰為之?救物故也。
  
  “卿又曰‘百司莫不奏事,詭競求進’,今不使外人呈事,誰屍其任!專委之人,雲何可得?古人云:‘專聽生姦,獨任成亂。’二世之委趙高,元後之付王莽,呼鹿為馬,又可法歟?卿雲‘吹毛求疵’,復是何人?‘擘肌分理’,復是何事?治、署、邰肆等,何者宜除?何者宜減?何處興造非急?何處徵求可緩?各出其事,具以奏聞!富國強兵之術,息民省役之宜,並宜具列!若不具列,則是欺罔朝廷。伫聞重奏,當復省覽,付之尚書,班下海內,庶惟新之美,復見今日。”琛但謝過而已,不敢復言。
  
  上為孝教慈恭儉,博學能文,陰陽、卜筮、騎射、聲律、草隸、圍棋,無不精妙。勤於政務,鼕月四更竟,即起視事,執筆觸寒,手為皴裂。自天監中用釋氏法,長齋斷魚肉,日止一食,惟菜羹,糲飯而已,或遇事繁,日移中則嗽口以過。身衣布衣,木綿皁帳,一冠三載,一衾二年,後宮貴妃以下,衣不曳地。性不飲酒,非宗廟祭祀、大饗宴及諸法事,未嘗作樂。雖居暗室,恆理衣冠,小坐盛暑,未嘗褰襢。對內竪小臣,如遇大賓。然優假士人太過,牧守多浸漁百姓,使者幹擾郡縣。又好親任小人,頗復苛察。多造塔廟,公私費損。江南久安,風俗奢靡。故琛啓及之。上惡其觸實,故怒。
  
  臣光曰:梁高祖之不終也,宜哉!夫人主聽納之失,在於叢脞;人臣獻替之病,在於煩碎。是以明主守要道以禦萬機之本,忠臣陳大體以格君心之非。故身不勞而收功遠,言至約而為益大也。觀夫賀琛之諫亦未至於切直,而高祖已赫然震怒,護其所短,矜其所長;詰貪暴之主名,問勞費之條目,睏以難對之狀,責以必窮之辭。自以蔬食之儉為盛德,日昃之勤為至治,君道已備,無復可加,群臣箴規,舉不足聽。如此,則自餘切直之言過於琛者,誰敢進哉!由是姦佞居前而不見,大謀顛錯而不知,名辱身危,覆邦絶祀,為千古所閔笑,豈不哀哉!
  
  上敦尚文雅,疏簡刑法,自公卿大臣,鹹不以鞫獄為意。姦吏招權弄法,貨賂成市,枉濫者多。大率二歲刑已上歲至五千人;徙居作者具五任,其無任者著升械;若疾病,權解之,是後囚徒或有優、劇。時王侯子弟,多驕淫不法。上年老,厭於萬幾。又專精佛戒,每斷重罪,則終日不懌;或謀反逆,事覺,亦泣而宥之。由是王侯益橫,或白晝殺人於都街,或暮夜公行剽掠,有罪亡命者,匿於王傢,有司不敢搜捕。上深知其弊,而溺於慈愛,不能禁也。魏東陽王榮為瓜州刺史,與其婿鄧彥偕行。榮卒,瓜州首望表榮子康為刺史,彥殺康而奪其位。魏不能討,因以彥為刺史,屢徵不至,又南通吐𠔌渾。丞相泰以道遠難於動衆,欲以計取之,以給事黃門侍郎申徽為河西大使,密令圖彥。徽以五十騎行,既至,止於賓館;彥見徽單使,不以為疑。徽遣人微勸彥歸朝,彥不從;徽又使贊成其留計,彥信之,遂來至館。徽先與州主簿敦煌令狐整等密謀,執彥於坐,責而縛之;因宣詔慰諭吏民,且雲“大軍續至”,城中無敢動者,遂送彥於長安。泰以徽為都官尚書。
  
   高祖武皇帝十五中大同元年(丙寅,公元五四六年)
  
  春,正月,癸醜,楊瞟等剋嘉寧城,李賁奔新昌獠中,諸軍頓於江口。
  
  二月,魏以義州刺史史寧為涼州刺史。前刺史宇文仲和據州,不受代,瓜州民張保殺刺史成慶以應之,晉昌民呂興殺太守郭肆,以郡應保。丞相泰遣太子太保獨孤信、開府儀同三司怡峰與史寧討之。
  
  三月,乙巳,大赦。
  
  庚戌,上幸同泰寺,遂停寺省,講《三慧經》。夏,四月,丙戌,解講,大赦,改元。是夜,同泰寺浮圖災,上曰:“此魔也,宜廣為法事。”群臣皆稱善。乃下詔曰:“道高魔盛,行善鄣生。當窮茲土木,倍增往日。”遂起十二層浮圖;將成,值侯景亂而止。
  
  魏史寧曉諭涼州吏民,率皆歸附,獨宇文仲和據城不下。五月,獨孤信使諸將夜攻其東北,自帥壯士襲其西南。遲明,剋之,遂擒仲和。
  
  初,張保欲殺州主簿令狐整,以其人望,恐失衆心,雖外相敬,內甚忌之。整陽為親附,因使人說保曰:“今東軍漸逼涼州,彼勢孤危,恐不能敵,宜急分精銳以救之。然成敗在於將領,令狐延保,兼資文武,使將兵以往,衊不濟矣。”保從之。
  
  整行及玉門,召豪傑述保罪狀,馳還襲之。先剋晉昌,斬呂興;進擊瓜州,州人素信服整,皆棄保來降,保奔吐𠔌渾。
  
  衆議推整為刺史,整曰:“吾屬以張保逆亂,恐闔州之人俱陷不義,故相與討誅之;今復見推,是效尤也。”乃推魏所遣使波斯者張道義行州事,具以狀聞。丞相泰以申徽為瓜州刺史,召整為壽昌太守,封襄武男。整帥宗族鄉裏三千餘人入朝,從泰徵討,纍遷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加侍中。
  
  六月,庚子,東魏以司徒侯景為河南大將軍、大行臺。
  
  秋,七月,壬寅,東魏遣散騎常侍元廓來聘。
  
  甲子,詔:“犯罪非大逆,父母、祖父母不坐。”先是,江東唯建康及三吳、荊、郢、江、湘、梁、益用錢,其餘州郡雜以𠔌帛,交、廣專以金銀為貨。上自鑄五銖及女錢,二品並行,禁諸古錢。普通中,更鑄鐵錢。由是民私鑄者多,物價騰踴,交易者至以車載錢,不復計數。又自破嶺以東,八十為百,名曰“東錢”;江、郢以上,七十為百,名曰:“西錢”;建康以九十為百,名曰“長錢”。丙寅,詔曰:“朝四暮三,衆狙皆喜,名實未虧而喜怒為用。頃聞外間多用九陌錢,陌減則物貴,陌足則物賤,非物有貴賤,乃心有顛倒。至於遠方,日更滋甚,徒亂王製,無益民財。自今可通用足陌錢!令書行後,百日為期,若猶有犯,男子謫運,女子質作,並同三年。”詔下而人不從,錢陌益少;至於季年,遂以三十五為百雲。
  
  上年高,諸子心不相下,互相猜忌。邵陵王綸為丹楊尹,湘東王繹在江州,武陵王紀在益州,皆權侔人主;太子綱惡之,常選精兵以衛東宮。八月,以綸為南徐州刺史。
  
  東魏丞相歡如鄴。高澄遷洛陽《石經》五十二碑於鄴。
  
  魏徙並州刺史王思政為荊州刺史,使之舉諸將可代鎮玉壁者。思政舉晉州刺史韋孝寬,丞相泰從之。東魏丞相歡悉舉山東之衆,將伐魏;癸巳,自鄴會兵於晉陽;九月,至玉壁,圍之。以挑西師,西師不出。
  
  李賁復帥衆二萬自獠中出屯典澈湖,大造船艦,充塞湖中。衆軍憚之,頓湖口,不敢進。陳霸先謂諸將曰:“我師已老,將士疲勞;且孤軍無援,入人心腹,若一戰不捷,豈望生全!今藉其屢奔,人情未固,夷、獠烏合,易為摧殄。正當共出百死,决力取之;無故停留,時事去矣1諸將皆默然莫應。是夜,江水暴起七丈,註湖中。霸先勒所部兵乘流先進,衆軍鼓噪俱前;賁衆大潰,竄入屈獠洞中。
  
  鼕,十月,乙亥,以前東揚州刺史嶽陽王詧為雍州刺史。上捨詧兄弟而立太子綱,內常愧之,寵亞諸子。以會稽人物殷阜,故用詧兄弟迭為東揚州以慰其心。詧兄弟亦內懷不平。詧以上衰老,朝多秕政,遂蓄聚貨財,折節下士,招募勇敢,左右至數千人。以襄陽形勝之地,梁業所基,遇亂可以圖大功。乃剋己為政,撫循士民,數施恩惠,延納規諫,所部稱治。
  
  東魏丞相歡攻玉壁,晝夜不息,魏韋孝寬隨機拒之。城中無水,汲於汾,歡使移汾,一夕而畢。歡於城南起土山,欲乘之以入。城上先有二樓,孝寬縛木接之,令常高於土山以禦之。歡使告之曰:“雖爾縛樓至天,我當穿地取爾。”乃鑿地為十道,又用術士李業興“孤虛法”,聚攻其北。北,天險也。孝寬掘長塹,邀其地道,選戰士屯塹上。每穿至塹,戰士輒擒殺之。又於塹外積柴貯火,敵有在地道內者,塞柴投火,以皮排吹之,一鼓皆焦爛。敵以攻車撞城,車之所及,莫不摧毀,無能禦者。孝寬縫布為幔,隨其所嚮張之,布既懸空,車不能壞。敵又縛鬆、麻於竿,灌油加火以燒布,並欲焚樓。孝寬作長鈎,利其刃,火竿將至,以鈎遙割之,鬆、麻俱落。敵又於城四面穿地為二十道,其中施梁柱,縱火燒之。柱折,城崩。孝寬隨崩處竪木柵以扞之,敵不得入。城外盡攻擊之術,而城中守禦有餘。孝寬又奪據其土山。歡無如之何,乃使倉曹參軍祖珽說之曰:“君獨守孤城,而西方無救,恐終不能全,何不降也?”孝寬報曰:“我城池嚴固,兵食有餘。攻者自勞,守者常逸,豈有旬朔之間已須救援!適憂爾衆有不返之危。孝寬關西男子,必不為降將軍也1珽復謂城中人曰:“韋城主受彼榮祿,或復可爾;自外軍民,何事相隨入湯火中1乃射募格於城中雲:“能斬城主降者,拜太尉,封開國郡公,賞帛萬匹。”孝寬手題書背,返射城外雲:“能斬高歡者準此。”珽,瑩之子也。東魏苦攻凡五十日,士卒戰及病死者七萬人,共為一塚。歡智力皆睏,因而發疾。有星墜歡營中,士卒驚懼。十一月,庚子,解圍去。
  
  先是,歡別使侯景將兵趣齊子嶺,魏建州刺史楊檦鎮車箱,恐其寇邵郡,帥騎禦之。景聞檦至,斫木斷路六十餘裏,猶驚而不安,遂還河陽。庚戌,歡使段韶從太原公洋鎮鄴。辛亥,徵世子澄會晉陽。
  
  魏以韋孝寬為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進爵建忠公。時人以王思政為知人。
  
  十二月,己卯,歡以無功,表解都督中外諸軍,東魏主許之。歡之自玉壁歸也,軍中訛言韋孝寬以定功弩射殺丞相;魏人聞之,因下令曰:“勁弩一發,兇身自隕。”歡聞之,勉坐見諸貴,使斛律金作《敕勒歌》,歡自和之,哀感流涕。
  
  魏大行臺度支尚書、司農卿蘇綽,性忠儉,常以喪亂未平為己任,薦賢拔能,紀綱庶政;丞相泰推心任之,人莫能間。或出遊,常預署空紙以授綽;有須處分,隨事施行,及還,啓知而已。綽常謂“為國之道,當愛人如慈父,訓人如嚴師。”每與公卿論議,自晝達夜,事無巨細,若指諸掌,積勞成疾而卒。泰深痛惜之,謂公卿曰:“蘇尚書平生廉讓,吾欲全其素志,恐悠悠之徒有所未達;如厚加贈謚,又乖宿昔相知之心;何為而可?”尚書令史麻瑤越次進曰:“儉約,所以彰其美也。”泰從之。歸葬武功,載以布車一乘,泰與群公步送出同州郭外。泰於車後酹酒言曰:“尚書平生為事,妻子兄弟所不知者,吾皆知之。唯爾知吾心,吾知爾志,方欲共定天下,遽捨吾去,奈何1因舉聲慟哭,不覺卮落於手。
  
  東魏司徒、河南大將軍、大行臺侯景,右足偏短,弓馬非其長,而多謀算。諸將高敖曹、彭樂等皆勇冠一時,景常輕之,曰:“此屬皆如豕突,勢何所至1景嘗言於丞相歡:“願得兵三萬,橫行天下,要須濟江縛取蕭衍老公、以為太平寺主。”歡使將兵十萬,專製河南,杖任若己之半體。
  
  景素輕高澄,嘗謂司馬子如曰:“高王在,吾不敢有異;王沒,吾不能與鮮卑小兒共事1子如掩其口。及歡疾篤,澄詐為歡書以召景。先是,景與歡約曰:“今握兵在遠,人易為詐,所賜書皆請加微點。”歡從之。景得書無點,辭不至;又聞歡疾篤,用其行臺郎潁川王偉計,遂擁兵自固。
  
  歡謂澄曰:“我雖病,汝面更有餘憂,何也?”澄未及對,歡曰:“豈非憂侯景叛邪?”對曰:“然。”歡曰:“景專製河南,十四年矣,常有飛揚跋扈之志,顧我能畜養,非汝所能駕禦也。今四方未定,勿遽發哀。庫狄幹鮮卑老公,斛律金敕勒老公,並性遒直,終不負汝。可硃渾道元、劉豐生,遠來投我,必無異心。潘相樂本作道人,心和厚,汝兄弟當得其力。韓軌少戇,宜寬藉之。彭樂心腹難得,宜防護之。堪敵侯景者,唯有慕容紹宗,我故不貴之,留以遺汝。”又曰:“段孝先忠亮仁厚,智勇兼備,親戚之中,唯有此子,軍旅大事,宜共籌之。”又曰:“邙山之戰,吾不用陳元康之言,留患遺汝,死不瞑目1相樂,廣寧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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捲二一  西漢武帝元封二年~西漢武帝天漢二年(公元前109年~公元前99年)
捲二二  西漢武帝天漢三年~西漢武帝後元二年(公元前98年~公元前87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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